出了医学院的大门,天色稍微有些阴沉。
等季逸和几名成员驱车回到酒店别墅时,海风已经肆虐的翻涌起海面,天黑沉的不像是下午,反倒像傍晚一样。
这是暴风雨来前的预兆,长期生活在海边的居民已经习以为常。
别墅外,房东和太太以及几名侍者正在拆除昨晚挂在树上的霓虹彩灯,顺便给别墅四周搭上遮风板。
季逸他们几个人见了,都没有犹豫的上前帮忙。
遮风板刚刚搭好两扇,狂风倏至,海面顿时波浪滔滔,一个响雷劈过,像是生生将黑云密布的天空撕开一道口子,豆大的雨滴顷刻间从天而降,砸在身上,衣衫霎时从里到外的湿透。
房东太太有些焦急的在风雨中呼喊:“拜托,这次的暴风雨来的太猛烈,拜托大家快一点。”
冷雨袭来,季逸几乎睁不开眼睛,等他同大家一起将遮风板全部搭好后,海水咆哮着,已经漫过了一半的沙滩。
他通身湿透,雨水不断顺着裤腿衣袖流下来,冷风过境,人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
第二十七章
寒意像是从心底漫延开来,不一会便流经全身的经脉,生生挤走暗藏在心里最后的一丝暖意。
季逸不是没有经历过这样的暴风狂雨,也不是没有见过如此的怒浪滔天,但不知为什么,望着远处的海浪翻涌澎湃,这一次,他心里却有些惴惴不安。
季逸回了房间,将湿透的衣服扔进洗手间的洗衣桶里,然后打开热水,冲掉了一身冰冷。
冲完澡出了浴室才发现,外面的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去。
他走到阳台的玻璃墙处,隔着厚厚的隔音玻璃都还是能隐约听见海风狂虐的怒吼。
心里的那一丝不安悄然扩大,他下意识的往旁边房间的阳台看去,阳台上空无一人,连躺椅都被折叠收好,靠在一旁的墙上。
雨水打在玻璃墙上噼啪作响,季逸脑中猛然闪过一个念头,然后整个身子都随之一震,他扯下搭在一旁沙发靠背上的外套,然后疾步跑出了房间。
他想起来,从回到别墅到现在,还从没见过她的身影。
他想起来,刚才回到房间打开门的时候,隔壁安静的没有一点响声。
他想起来,昨天她说过,今天还要出去画画。
他终于知道心里那隐约的不安与忐忑是什么,是她。
他没有见到她,这样的风雨侵袭,她却不在这幢房子里。
他跑到房东所居住的房间外,房门是开着的,他象征性的敲了两下,然后霍然将门推开。
房东先生与太太一脸疑惑的看过来,他焦急的开口,声音中竟带了一丝连自己也想不到的颤抖:“我隔壁住的那个女孩呢?她去哪了?!”
房东太太愣了几秒钟,瞬间捂着嘴惊呼出声。
季逸与海边搜救队的成员乘着搜救艇,在海浪翻涌的海面之上摇曳摆动。
搜救队的成员手中的探照灯射出一道道惨白的光束,照在漆黑的海面上,是瘆人的冰冷惨淡。
季逸穿着救生衣坐在搜救艇一角,嘴角紧绷,沉静的俊脸像是一块寒冰,低沉的没有一点表情。
他手中紧紧握着另一件救生衣,因为力度过大,救生衣尼龙面料的衣角都被他攥的紧皱,他骨节泛着青白色,看上去像是极力压制着情绪。
这件救生衣是给她的,可是他现在不知道她在哪,甚至不知道,她还有没有机会穿上。
他自己很清楚,他是恐惧的,这恐惧的情绪太浓太烈,眼看就要将他湮没。
她此时一定也很害怕吧?怕一个人,怕黑,怕着随风卷起的滔天巨浪。
搜救队的一名成员见他脸色实在是难看,忍不住开口安慰:“别担心,我们可能很快就与奇迹相遇了。”
他苦笑,所谓的奇迹,不过是绝望之中那微弱渺茫的希望罢了。
但是,哪怕是再微弱的一丝希翼,他都不能放弃,他要找到她,所以,就一定不能放弃。
不能放弃,要坚持!南风双手紧紧抓住礁石边缘凸起的石块,在心里默默跟自己说,你不能放弃,要忍耐,要等待,或许,下一秒,就会有人找到你。
或许,下一秒,他就会出现了。
一切发生的太急太快,不过一个小时的时间,却让她亲身体验到了什么叫做沧海桑田。
她画起画来素来心无旁骛,等到她迟钝的发现平静的海面出现异常的时候,想回头,已经是不能了。
海风骤然变得汹涌,海浪一袭高过一袭,从不远处的海平线翻涌而来,不一会就到了眼前。
这片礁石小岛在一个小时前已经被海水湮没一半,本来不远处的沙滩早已经不见了踪影,只有不断高涨的海潮向着来时的方向涌去。
风雨交织,她很快被淋透,但最要命的还不是狂风暴雨,是离她越来越远的岸边,和周遭越涨越高的冰冷海水。
融入它才能感知它,此时她清晰的感知到了,这是它发出的死亡般的讯息。
画板和画具已经不知道逐浪飘到了哪里,海水漫过腰际时,她迅速做出反应,死死抓住了礁石上的一块突兀的石块。
她其实是会游泳的,但是这样的滔天巨浪之中,若是没有救生衣,没有相应的救护措施,贸然扎进水里游向岸边,根本与找死无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