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反派13
喜孜孜的小黑龙一蹦一跳地扑到勇者怀里，昂着脑袋花痴地嘿嘿笑，看得一旁的魔军直瞪眼。
传言不是说魔主大人十分宠爱人族的俘虏，甚至霸道到连床都不许下，怎么转眼就成了这副甜丝丝的撒娇模样？
“哎哎哎，蠢人你都沟通好啦？”
黑龙才懒得理别人怎么想，手臂收紧，整条龙挂在人脖颈上，内心的骄傲和满足溢于言表，勇者笑着刮刮他脸颊，垂头与人碰了碰嘴唇，柔声应道：
“是啊，准备就绪，就等我的龙宝宝吩咐呢。”
黑龙意犹未尽地与人交换了个绵长的湿吻，原本束起的长发也适时放了下来，与手腕间翻飞的火澜羽衣一起，隔绝了战场上探究的视线，那羽衣可以随意切换大小，先前还只有半片巴掌大呢，如今像是披风一样，将两人密密层层地裹住。
“唔……还要……”
唇舌黏连间，黑龙的语气十分软糯，他用微凉的指尖轻轻拍打着勇者的后颈，眼睫一颤一颤的，泄露了内心的焦躁，勇者哪里不知他在纠结什么？捧着那小脸亲了又亲，反复地哄道：
“傻宝宝，我好歹是上古水神的后裔，况且还有天底下最强的魔主大黑龙撑腰呢，怎么会有事？”
“你才大黑龙呢！我，我这么修长健美……”那小龙努了努嘴，用脑袋撞他，“别插科打诨了，我同你说哦，现在的战场情况……”
于是将片刻前迪克的猜想和盘托出，勇者沉吟了一阵，又回望硝烟滚滚的战场，恰逢有批打着光明大陆旗号的援军赶到，远远看过去，有好些都是稚嫩的学生模样，握紧手中的魔法杖左顾右盼，动作拘谨而惶恐。勇者明白这应该是最后一批战力了，心下有些不忍，别过头来，叹了口气。
“正好我的能力，可以帮到你们。”
他伸出手掌，在黑龙的注视下，从指尖开始，逐步化作了透明无色。液化的过程很快，顷刻间，勇者的衣衫掉落在地上，整个变成了“水人”，汨汨流动的水光勾勒出他的身体轮廓，但他的的确确是通透的，视线和物体都能轻易穿过他的身体，就彷如一道水墙。
“咦？？这么厉害？？”
黑龙有些雀跃了，兴奋地在人身上摸了摸去，他好奇地追问，“那你是不是能混到那海里去啊？”
“可以。”
勇者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模糊，像是从遥远的水底发出，他抬手抹了抹脸，现出了本来英挺的五官，“我能感觉到沼泽黑气里头的水元素的波动，它们的本质还是水。”
“嗯，这也是我觉得奇怪的地方。”黑龙正色起来，眉峰轻蹙，“我所知道的第三大陆，原本是诅咒之国，他们一族都擅长黑巫术，特别是借尸还魂、死而复生的法术，其中就有一种极为危险和高难的，可以收集活人的气息，复活整个族群。”
“整个？”
“对，记载说最高的记录是一百人，看他们的这阵仗，估计要更多吧。”黑龙把脑袋垫在勇者的肩窝里，觉得人凉丝丝滑腻腻的触感特别好，又爱不释手地摸了个遍，“这片大陆在沉没之前有数千人口呢，首领是一位银发的女巫，据说身上有龙族的血统。”
勇者敏锐地捕捉到什么，他没有追问，只是顺着人长发，鼓励他继续说下去。
“知道我为什么会被龙岛驱逐吗？就是因为我的母亲和第三大陆有关联。喏，就是现在兴风作浪的这个。”
黑龙一直对其身世避而不谈，勇者还以为不过是些犯了戒条之类的寻常事，毕竟龙族出了名吹毛求疵规矩森严，大陆上流浪的龙虽然不多，却也足有七八条，几乎全是因为些无足轻重的小事而被罚的。
“母亲是‘伪龙’，在东方大概是叫做蛟吧？可惜她从未离开过祭坛，从破壳到长大，都浸泡在药水里，作为复活大典的最高祭品，被供养着，时不时还要被抽筋剥鳞，作为魔法药引。”
这份遥远而苦痛的记忆让黑龙的神色浸满了狰狞，他咬牙切齿地接下去：“后来遇到了我的父亲，他化作人形在大陆里游历，无意中闯入这个神秘的族群，呵，这群无耻的巫师还想骗我父亲留下呢，因为看破了他隐藏的龙身，伪龙到底比不上真龙，他们用了很多法术，包括催眠和幻术，父亲当时年纪不大，还是沉迷了一阵，后来被我母亲一口咬醒了，震怒之下，将巫岛烧了个精光。”
“那现在的这些和当时的巫岛有关系吗？”
“同出一源，他们的据点很多，毁了一个还有一个。眼前这个，是这些年来我见过最大的，怕是他们也急了，想放手一搏。”
勇者忍了忍，还是问道：“后来……你的父母怎么样了？”
“一起逃走了，母亲当时已经怀上了我，长年的折磨让她身体极度虚弱，才生下蛋就去了。”
耳边的风声变得更尖利喧嚣了，黑龙垂下眼眸，掩住了眼内的悲戚，“因为没有母体孵化，又过了好多好多年，我才破壳。”
勇者简直心痛得不知如何是好，恨不得背生双翅，直冲进那团
', ' ')('团黑沼之中杀个痛快，为人报仇雪恨。那小龙兀自哀伤了一阵，又主动凑上来，微微嘟起唇瓣向他索吻，勇者切回了人形，也顾不得捡起衣裳了，就这么坦荡荡地将人搂了满怀，抬起下巴，深深地吻下去。
“唔……嗯……”
见四下无人（魔军们都识趣地走远了），黑龙便化作了原型，小小的一只团在人胸口上，软软的龙角在脸颊上磨来蹭去，小翅膀呼啦呼啦地扑扇着，长长的尾巴勾着人臂弯，末端的尾鳍变出了几道火焰来，在半空中一晃一晃的，在这晦暗不明的天色中显得格外温暖。
温情脉脉的独处并没有持续多久，约莫半盏茶的时间，魔界的先头部队就已经到达。黑龙不情不愿地跃了下地，又回复了冷若冰霜的样子，他对着黑压压跪了一地的精英部队从容地吩咐，计划大胆而出挑，却并没有人提出异议，为首的一位应该是迪克的兄弟，眉宇间有几分相似，皮肤棕黑，身形高大，手执一柄金色的长弓，后背的羽翼差不多有他两倍的大小，只见那汉子上前一步，朗声问道：
“谨遵魔主吩咐，只是属下还有一事不明，既然哈罗德也在此，何不让我与他联手，用幻阵作掩护，待查明沼泽的究竟后，再一击突破？”
自然这个安排更为稳妥，但黑龙另有盘算，他摆了摆手，解释道：“对方诡计多端，只怕会识破，还是虚虚实实为好。”
这是其中一层，另一层他不便开口，在内心积压数百年的仇恨亟需一个发泄的通路，眼下不正是最好的时机吗？
“你们不用上太多人，十个足以，其余的哈罗德用幻术变化。”
魔军服从性极高，当下领命，各就各位。
难得打次前锋的勇者深吸了口气，众目睽睽之下变出了透明的水形态，咻一声扎进了黑沼之中。黑龙的目光一直追随着他，看着人逐渐在水面下隐去痕迹，心头的不安也随着距离而放大。悠长的岁月里，很多生物在他身边来了又去，但能让他如此牵肠挂肚的，也只有这么一位。
战场上无数只丑陋怪物若有所感，尖啸着向他们的方向扑来，黑龙美目一凛，撤去了屏蔽气息的阵法，周身火焰腾起，旋即化作小山般巨大威武的神龙，龙口一张，旋风裹夹着雷火，霎时间横扫千军，蓝调的火苗更是入水不灭，浮在其上，很快就连绵一片，魔军乘胜追击，虚实结合地专挑弱处进攻，被打得七零八落的光明大陆余部得以苟延残喘，缩在一边，好不可怜，正中一位年迈的大魔法师更是瞠目欲裂，口中不住咒骂着什么，可惜周边的众人均是神色仓惶，并没有闲暇附和他。
黑龙的强悍实力在这场进攻中表露无遗。龙岛忌惮他，但又鄙夷他的血脉不纯，一度怀疑里头混入了邪祟，表征便是他的龙翼发育不全，成年之后还是只有婴儿般的大小，根本无法成为战斗的助力。龙族共有三大武器，一是铜墙铁壁般的肉体，二是复杂强大的魔法，三是能轻风作浪的羽翼，小到旋风，大到飓风，都可轻松驾驭，他们身为高贵无匹的种族，不能容忍族群里的成员有一丝残缺，这也是古板固执的他们何以将黑龙拒之门外的缘故。
只是黑龙根本不在乎这个，混血的体质让他能操纵罕见的“雷火”，这百年的修炼里，他还跟上任魔主学会了使用电击魔法，如今火雷电三种属性融为一体，直打得那气焰嚣张的怪物们节节败退，嗷嗷乱叫着，如同下雨一般掉进水里，他天神一般立于战场中央，雷光萦绕全身，为他镀上了一层不败的光华。
另一边厢的勇者却没有这么顺利。
他奋力游走在混沌一片的水湖中，凭着直觉摸索道路。起初他还能分辨出浑浊的水液中来自元素本身的指引，只越是往下，魔法的浓度就越高，还得分出神来屏蔽气息——是的，勇者已经能确认这些黑沼都是活物，他们就像是某个庞大的史前生物的血液，共享着同一片意识，只不过它们的动力到底从何而来，这才是当下最急于勘破的。
勇者扭身躲开了数道利刃般的乱流，将法力集中在眼眸，四处查看。东北方向的魔力浓度很高，且水流湍急，他推测应该就是阵眼所在。巫族的气息有别于光明和黑暗两族的魔法，他们更为阴寒，也许是因为用的材料和咒语更偏门与歹毒，据说他们常常以活人或活妖做祭品，以此敲开上古的魔神之门，完成不被允许的交易。当然，更为直接的是，勇者从周遭越发稀薄的水元素里读到，那处很危险。
他摆动着身体往目标潜去，与涌动的黑气擦肩而过，那些黑气径直往上，在靠近水面处便凝成了魔物的模样，果然如同迪克所推测，都是批量生产和复制，只要阵眼不灭，便杀之不尽。勇者身侧的武器在隐隐啸动，那是从传承之地带出来的长剑，看似刀锋鲁钝，实则能斩魔除妖，天吴的血脉赐予了他曾经不敢奢想的澎湃能量，作为一个热血男儿，他跃跃欲试，于是把心一横，便抽出武器，单人匹马闯了过去。
又不知过了多久，勇者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中碰触到了硬硬的实物，似乎是一堵墙，但是微微震动和发热，像是呼吸一般。法术已经无法提升他的视力了，勇者悄悄地拔出长剑，
', ' ')('凝神倾听，在整齐规律的颤动之中，寻觅一丝异样。
呼——呼啦——呼——呼啦——
周而复始，单调平和。像是催眠曲，又像是某种神秘的律动。
沿途上挥之不去的腥气淡薄了许多，这里不时冒出些让勇者觉得熟悉的气息，温暖的，向上的，积极的，朝气的，就像是光明大陆的——对了，正是光明大陆的！是皇都第三分队的大魔法师埃尔隆！这是他最为擅长的被称为“天使之翼”的攻击魔法！
原来是这样，勇者终于了然。
这个阵眼是为了吸收魔法能量而存在的，就像自然界里的食虫植物，用漂亮的外表和魅惑的香气引诱他的猎物，通过反复的缠斗偷取他们的力量，待他们筋疲力尽之时，连人带骨全数吞噬，这些所得通通转化为另一端能让全巫族同时复活的筹码……
呼呼——呼呼呼——呼啦——
咦？节奏变了？
勇者内心一紧，小心翼翼地敛去了自己的气息，在未明的前方，他感受到一股轻微的波动，正在破开一切浓稠的水液，缓缓游来。
是什么？
他耐着性子按兵不动，用力地拽紧了手中的剑柄。
呼——呵呵——呼呼呼——呼啦——
似乎有道人声混了进来。难道是操纵阵法的人？
勇者不禁瞪大双眼想看个究竟。
可惜这感觉转瞬即逝，有什么轻柔黏腻的东西绕着他身体转了一圈，便意兴阑珊地钻进斜后方的洞穴里去——勇者更加确定自己已身处阵眼侧边，他激动得指尖都在发抖。
为了他的龙宝，更为了他们能有美好安稳的将来！
勇者将全身的力量汇聚在手臂，气沉丹田，对准了阵眼用力一插——过程顺利得不可思议，他几乎没有受到任何阻力，也许自视过高的巫族根本不会想到有人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潜行进来，也许天底下所有的阵法都一样，最强大的同时也最为脆弱。
金光乱舞，能量逸散之时，勇者总算看清了眼前的景致：那是不知经历过多少年月的幽深谷底，古老的土层上，绘着连篇的壁画，有人在领兵，有人在杀戮，有人在救赎，有人被膜拜，晦涩的文字寥寥几个，点缀在画旁，正中是一个星形缠绕的某种鸟兽的图腾，因为勇者的介入而正在破碎。
恸哭声山摇地动，勇者被震得直不起腰，他的脚下越发沉重了，身体如同灌了铅块一般，在意识朦胧之际，他仿佛听见了一声焦急的带着哭腔的叫唤。
有抹黑色的身影朝着他飞速赶来。
在倒下的瞬间，他脑海里灵光一闪——是喔，这个疑阵并不难懂，为何光明大陆会看不破？
－－－－－－－－－－－－－－－－－－－－－－－－－－－－－－－－－－－－－－－－
不，不会虐的。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