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熙轻笑了起来:“荣贵妃想多了,陪葬这种事,自来都是些无权无势的小嫔妃或是正宫的皇后娘娘。你慕容家堪称当世大家,怎会让本家的嫡女为谁陪葬?贵妃就是贵妃,想和陛下葬在一起,还要看看陛下愿意与否。听闻你与陛下自来两看生厌,葬在一起可能不大。”
荣贵妃倒也不恼恨了,狐疑看地向明熙,轻声道:“陛下当真病重了?”
明熙歪着头与荣贵妃对视:“陛下的脉案,岂是谁都能翻阅的?不过在我看来,他只是看起来精神不太好,贵妃若真担心,自去看看。”
荣贵妃挑眉冷哼:“呵,自作聪明!”
明熙侧了侧眼眸,不再看荣贵妃:“宫门要下匙了,我想自己待一会儿。”
荣贵妃甩了个冷脸,又气又恼,冷笑连连:“你以为你靠上了太子这棵大树,本宫就没有办法了吗?呵,不说太子今后际遇如何,本宫可是听人说,太子自小与你就两看生厌,说不得他以为你是陛下的眼线呢。当年你母亲嫁入贺氏可时谓十里红妆,你那继母只怕也恨不得你死在外面!”
明熙瞥了眼荣贵妃,轻声道:“贵妃如此恶形恶状,倒落了下乘。将来我会如何,我自是不知,但至少现在,我还不是贵妃能拿来出气的人。贵妃恨我厌我,可也无可奈何,谁让陛下爱屋及乌呢?”
“什么爱屋及乌!你是谁的屋!赫连诚岚那个阴魂不散的死鬼吗?!”荣贵妃双目赤红,言语间已有些歇斯底里,“他就是个没心没肺的人!何来爱屋及乌!”
明熙侧目道:“你是陛下的妻子,你们该是最亲近的人。两人相伴二十多载,到了这个岁数,还争来斗去,又是为了什么?陛下对你已够忍让了,他虽是不曾给你后位,为了弥补,也算待你极好了。”
荣贵妃脸色十分难看,咬牙道:“后位本是本宫该得的,他为何不给本宫!谁要他的假仁假义的弥补!本宫和他的事,岂是你们这些人能明白的!总有一日,他会后悔……贺明熙,你也好自为之,不是每个人都会一直走运!”
明熙见荣贵妃朝外走,倒也不曾阻止,轻声道:“小时候,宫人为了不让我朝偏僻的地方跑,常拿冷宫恐吓。原本我以为先帝很喜欢惠宣皇后……皇后入了冷宫后,我总觉得她很快便会回来,不敢去冷宫看她。一天后,惠宣皇后暴毙冷宫,令我后悔至今。”
“收起你幼稚至极的想法!”荣贵妃骤然回眸,暴怒道,“本宫从来不做后悔的事!实话同你说,他死上一百次,也解不了本宫心中的恨!”
明熙道:“贵妃要记得今日所说。”
荣贵妃怒极反笑:“少拿这些莫须有的东西威胁本宫,只要慕容氏还在一日,他即便恨得咬牙切齿,还是都拿本宫一点办法都没有!”
明熙挑眉:“那若陛下不曾恨你呢?”
荣贵妃回眸看了眼明熙,很是轻蔑的笑一声,挺直了腰身,慢慢走出了望月台……
深秋的阑珊居,移植了满院子的菊花,各种各色,繁茂又热闹。一年四季,阑珊居东苑从未失过颜色,最冷的冬日,还有成片成片的万年青与各色寒梅。
石桌旁,两个人,一壶清茶,一盘残棋。
高钺放下了一枚黑棋,抿唇道:“胜负已定。”
两年多来,除了贺明熙,皇甫策已许久不曾与熟人对弈过了。高钺也是皇甫策的伴读之一,但因入宫较晚,历来与皇甫策不是很亲近,但多少都有相伴长大的情分在,比起别人来自然也多了几分亲近。
今日皇甫策的心情不错,暖暖的笑意,挂在唇角:“往日里闲暇时间多,便左手和右手对弈。你常要忙军务,哪里来得闲工夫,输上一子半子,在所难免。”
高氏如今算得上大雍大族,虽非士族,跟随□□打了江山的功臣中,唯一能与慕容氏齐肩的新贵了。因士族的食古不化,先帝尤为优待大雍功臣,皇子的伴读很少有世家子,也许是士族子弟本就很少愿意入宫伴读,皇子们的伴读,几乎都是大雍的功臣子弟。
皇甫策乃先帝长子,高钺比皇甫策还大三岁,自然只能做皇甫策的伴读。两人但因性格迥然,一个淡然,一个冷漠,虽一起读书,但也倒显不出多好来。别的伴读对自己的皇子言听计从,多有符合,或自然而然地站了队,比如韩耀那般的是最常见的。唯有高钺读书习武,很少与皇甫策或别的皇子私下往来,甚至除了读书习武时,从不与其多说话。
韩耀虽也是寒门之子,但早慧善言,自小与皇甫策形影不离,感情颇笃,虽是性格各异,但平日三人倒也算融洽。
高钺垂眸:“天分所限,殿下不必为我找借口,我心中有数。”
先帝共有四子,不算八岁夭折了三皇子,一个十四岁病死,一个是十三岁时坠马而亡,两位皇子意外早亡,都是在皇甫策被立为太子后。虽说谢贵妃母子十几年如一日不争不抢,可若说此事与太子一点关系都没有,也没人相信,可当皇子就剩下太子一人时,本欲靠过来的高钺,反而更是不亲近皇甫策,几乎已到不了不再来往的地步了,反而是皇甫策对他处处笼络,时时谦让。
“你自来不喜这些纸上谈兵,如今耐着性子手谈一局,倒让孤受宠若惊了。”皇甫策端起茶盏,轻声开解,抬手间无意中露出胳膊上一道狰狞的伤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