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世清欢作者:无心谈笑
续道:“师父,你知道吗,我想嫁给你,想了七年了。我曾经无数次做梦,梦见有那么天你我都穿着嫁衣。说起来,你总穿浅色的衣服,我从未见过你穿鲜艳的颜色。不过师父长得这样好看,穿什么都会漂亮的。”
剪刀在红纸上精巧裁过,细致的轮廓慢慢显露。
“我小时候常常想,为什么别人都有个姓,我却没有。我的名字只得‘轻欢’两个字,你曾经说,希望我轻看浮世之欢。可我所有的经历中,哪里有什么欢愉可言呢?唯件值得开心的事,便是我这么年都是为你而活。我直以为这条命是你给的,我就应该把辈子都赔给你,可又为什么让我知道当年那些事。原来让我家破人亡,流落街头的是你啊,都是你们的错。我什么都没做,就无父无母、无家可归,又被你们放在了这样个尴尬的位置。我该怎么办呢?”
“但是我又那么喜欢你,你永远都不会知道,南泱这个人都已经烙在了我的每寸肌肤上,似乎每过年,就会以深痛的方式再次烙印,年复年,无休无止,直到将我自己都活成了她,这种爱才能说到了个极致。我要怎么去恨她呢?”
几张红纸已经剪好,轻欢拿着它们走到窗前,仔仔细细地把它贴上去。红艳艳的双喜字在窗扉上绽开,好似团燃烧的火焰鼓鼓跳动。
她又取出俗世很常见的大红蜡烛,认认真真地个个在房间里摆好,又个个点燃。
“你知不知道,昨天你说让我嫁给你的时候我有开心。我想和你正正经经地拜堂,成为你真正的妻子。这样的话,等到有朝日我死了,你也会供奉个我的牌位,上面写着‘先妻轻欢之灵位’。但是我这么没用,我不能堂堂正正嫁给你,甚至都不敢让你知道。不过也无大碍,我死的时候,你也应该已经忘了我吧,也会忘记去看看我的墓。到时候,我就可以放心地在墓碑上刻你的名字,我知道我是你的妻子就够了。到死都是。”
轻欢说着说着不禁哽咽起来,点喜烛的手都开始不住颤抖。隔了好久,才抽下鼻子,继续点喜烛。
“我能为你做的,就到这里。流玉和凤羽剑我不配带走,只想拿着你写的字,好歹……以后也有个贴身的陪葬品不是。师父,没有时间带不走的东西,况且你的记性从来都不好,或许过个几十年连我的长相都忘记了。虽然想想很不甘心,但你健健康康地活下去,还有什么不好的呢?”
她把所有的喜烛都点完,又从包里拿出大红花结,挂在高高的房梁上。
包里最后是两件大红的嫁衣,按照她的吩咐,妙善买的是能找到的最贵最好的两件。轻欢自己先褪下外袍,拿起件穿了起来。嫁衣十分繁琐,她摆弄半天才穿好。然后她拿着另件走向靠在床边的南泱,轻柔地脱下南泱身上的白衣,小心隔开她的侧腹肋骨位置,将那袭鲜红嫁衣仔细为她穿上。
习惯了白衣的南泱,身红衣的南泱令人眼前乍然亮,紧闭的眉眼在周围喜烛的烛光映射下显得异常温顺,股天生风韵沿着她浓密的睫毛旖旎乍泄,明明是最世俗的打扮,却又让她穿的最为脱俗,脸部的弧线都精致得不似凡人。
“师父穿嫁衣真是漂亮……真是漂亮……”轻欢搂着南泱,轻声哭起来,“只有我能看见你穿嫁衣,真好啊。来,我们……我们拜堂。”
话落,她把南泱扶着起来,牢牢地托住她的腰。轻欢揉了揉眼角的泪水,清咳两声去掉嗓音里的不自然,朗声道:“拜天地——”
她的声音孤独地在空荡荡的房间响起,周围安静得可怕。没有任何个人的祝福,也没有与她拜堂的人的回望,只有她自己,在自导自演着这场可笑的戏。
轻欢忽然破涕为笑:“师父,你算是我的长辈了,你说,这二拜高堂和夫妻对拜,是不是可以起进行呢?”
然而没有人回答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