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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快来人啊,这里……这里有人在喊救命!”圆舒放声向四周喊去。
山中无人,声音喊出去了,都没有人听见。
呼救声在持续,且声音越来越微弱了。
“救人要紧。”圆舒背着背篓,沿着声音的方向小跑而去。
僧袍跑起来有些长了,圆舒捞起僧袍下摆,踏着发绿的草丛,不知不觉追着声音往山里的深处去了。
他尚保有一分清醒,听师傅讲过,这白凤山里有神仙,有妖怪,动物植物修炼成精怪,会模仿人说话的声音,迷惑过路的人,吸引他们靠近,制造幻想,以此吸取他们的精气。
圆舒想过这呼救女子的声音是否为山中精怪所化。
最好是精怪在迷惑人,怕就怕对方真是一个需要救命的人,稍加犹豫就会错失了救人的良机。
行至一处山丘,上窄下宽,乱草淹没过了脚踝,圆舒停下脚步静心去听那呼救声是否还在,不知是耳疾,还是那女子停止了呼救声,圆舒竟一点儿声音都没听见了。
他向前走了一步,脚下一沉,毫无征兆地跌进了一处地洞里,洞口被野草所埋,无人会留意那是一个暗洞,圆舒在叫,但听不清自己的声音,他一路滚进斜着向下延伸的地洞里。
经过一阵天旋地转,他躺在软和的草匹上,迎头就看见身着桃红装束的女子,惊吓状从坐着的石头上站了起来。
而后,语气惊讶。
“聋和尚!”
被众人寻不见的嘉德公主薛品玉活生生地出现在了圆舒的眼前。
“聋和尚,你怎么来这里了!”薛品玉还以为是自己饿太久,出现濒死前的幻觉,怀疑趴倒在地上的人不是圆舒。
她自那凉亭顶上跌下山崖后,就晕了过去,醒来后,她都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地,这里有一个小山洞,能避雨躲风,外面有无数的草,从浅草到深草,有些草长得比人还高,说不清那是草,还是树。
薛品玉看过山洞了,就只有一条通向草的路,她试着想从这片草地里走出去,但无论怎么走,她都会走到原地,走回到这片山洞前。
她害怕了,幼时嬷嬷吓她宫里有许多的鬼魂,那些鬼都有很大的怨气,遇上了,要么等死,要么等人搭救,故此让她独自一人时,切勿在宫里乱窜,保不齐会遇上鬼,把她的魂勾去阴间给鬼差当下酒菜。
薛品玉走不出这片草地,就等在山洞里,大喊着救命,希望能被人听见,前来救自己。
自从困在了这里,薛品玉滴水未沾,这里什么吃的都没有,她的呼救声越来越小了。
到了夜里,她瑟瑟发抖,蜷缩在幽黑不见光的山洞角落。
她想,自己大约会被饿死在这里。
身上的锦绣华服有珍宝点缀,满头也都是金簪翡翠,这些价值连城的东西到了这寂地,就和石头无异了,连口吃的都换不来了。
堂堂大尧朝公主,最后竟会被饿死在这深山枯地,薛品玉想来都觉得悲凉。
人死了,总得留下些什么。
万念俱灰下,薛品玉拔下头发上的金簪,挑了山洞里一块最扁最圆的石头,刻上了‘鸣’这一字,若有朝一日她的白骨被人找到,握在手心里那块刻有‘鸣’字的石头,能让她的皇帝哥哥不那么轻易忘掉她。
她要他记得自己,永远。
石头刻好,薛品玉拿着石头把玩,想着要不要再添些什么字上去,有什么东西不知道从哪儿,一下就掉了出来,发出极大的动静。
薛品玉以为是山里吃人的野兽来叼自己了,脸色都吓灰白了,结果看清是古像寺里的那聋和尚圆舒,她顿觉欣喜,觉得自己有救了。
“真是你吗?聋和尚。”薛品玉小步挪向趴在地上的圆舒,试探着问出,“你是真的人吧?”
圆舒犯着糊涂,还想问薛品玉是不是真的人,莫不是山林精怪变幻而来,来吸他的精气,不然大家费九牛二虎之力都没把这位公主找到,他究竟是踩进了什么天坑,触动了什么玄机,一跌,一撞,这公主就出现在了他眼前,
精怪也好,是真的嘉德公主也好,圆舒都认栽了。
“公主,是小僧……”圆舒撑着摔疼的胳膊肘,极力站了起来,不忘行礼道,“小僧圆舒,见过公主。”
藏青色僧袍洗得发灰,还缝了两个蓝色补丁,前片袍身沾了一大片泥水草灰,脏到似从污泥里泡过。
薛品玉知道自己有救了,不顾礼仪尊卑,揪着圆舒的胳膊就问他是从哪儿出来的,让他带自己离开这里。
“公主。”圆舒往旁边走,想要摆脱薛品玉揪着他胳膊的手,“小僧是从那里摔下来的。”
“哪儿呢?”薛品玉还是揪着他不放。
“请公主先放开小僧,公主这样拉着小僧,小僧行走不便,何况男女有别,公主你……”
话未说完,薛品玉就甩开了他,高傲的姿态初显。
“本宫一时情急没注意分寸,聋和尚,你不要认为本宫唯你是本宫的救星,
', ' ')('你就轻看本公主,本宫金枝玉叶,福星高照,就算你今日不出现,本宫都能得救。”
圆舒合掌:“公主说的是。”
尽管身上沾了污秽,圆舒还是保持着平时的仪态,稳重淡然,挺直着腰背,向掉下去的暗洞走去。
薛品玉慌忙跟在他身后。
暗洞处于山洞上方,约一个盘子大小,漏出白光,照在了洞里的地上,洞口离地约三丈高,且周围没有能攀缘爬上去的着力物。
圆舒不来到暗洞下方,薛品玉都没发现这有个暗洞。
一个小到连她头都塞不过去的洞。
“聋和尚,你是从这个洞掉出来?你是不是觉得本宫是个傻儿?”
薛品玉觉得这简直就是天方夜谭,聋和尚要是从这洞里掉出来,她薛品玉就能徒手给他挖出个地洞。
这么小的洞,连头都过不了,何况比头还大的身子。
“小僧……”圆舒比薛品玉更觉得不可思议,他抬头看着头顶的暗洞,十分确定,“小僧就是从这里掉出来的。”
洞大到能容两个人并行,怎的,现在这样小了?圆舒一脸疑惑。
他滚下来的时候,进入的是一条甬道,人又滚又跌的,完全不觉狭小,这时再看去,这是一个能看到洞外天空的洞,不是地上那种有泥有水的洞。
正对洞口的地上,有一把圆舒带在身上砍木枝的弯刀。
圆舒弯腰拾起砍柴的弯刀,这落下的弯刀足以证明是与他一起从这洞口跌出。
看圆舒手拿弯刀发怔,一副元神出窍的样子,薛品玉一步就拉近了与圆舒的距离,站他耳旁喊道:“喂,聋和尚,你是不是在骗本宫?你可知,你犯了欺君之罪?”
圆舒被薛品玉震耳欲聋的声音吓得掩住了耳朵,转头被迫与薛品玉四目相对,注视着她说道:“公……公主,小僧患有耳疾,不是彻底聋了,公主说话,不必凑到小僧的耳边。”
“那本宫刚才说的话,你可否听见?”
圆舒刚才走神,薛品玉说了什么话,他的确没有听见,但这不是紧要的。
来的路行不通,那就试试别的路。
圆舒握着弯刀,从薛品玉身边绕开,向山洞外的路走去:“公主,我们走别的路。”
“能走的通,本宫早就走出去了,不用试了,本宫走过了,外面的草路邪门,就像是迷魂阵,压根就走不出去,走到最后,还会绕回这个山洞前。”
薛品玉站在原地,对着走出山洞的圆舒说着话,圆舒只顾朝前走,没有对薛品玉的话作出回应。
“这个聋和尚!又没听见我说的话!”薛品玉小声说完之后,看见圆舒的身影走出了山洞,她才着急地跟了上去,“聋和尚,你等等本宫,本宫都和你说了,走不通,走不通啊!为何还要去走……”
山洞中回响着薛品玉的声音,听着怪异,薛品玉立刻就闭上了嘴,捂住嘴去追圆舒。
洞外杂草丛生,圆舒握着弯刀走在前面开路,杂草在他的斩杀下,一片片倒下,薛品玉跟在其身后,拉上了他僧袍的一角。
圆舒觉得不雅,回头看着薛品玉,颇为无奈道:“公主……”
“怎样!本宫就想拉着你,本宫要是跌了摔了,破那么一点点的皮,你都要被皇兄剁成肉馅。”
说到肉馅,薛品玉饿来没有知觉的肚子发出了咕咕响声。
圆舒看了一眼薛品玉平坦的小腹,问道:“这几日,公主食的是什么?”
“你看本宫这样子,像是吃过什么吗?本宫可快饿死了,还要陪你走这条走不通的路,本宫这是造的什么孽,本宫走不了,本宫要晕了。”
薛品玉耍起赖,忽然往这草丛里一坐,丝毫不顾皇室贵胄的涵养了,没有了往日担心把身上华服弄脏的小心翼翼,虽然她身上的衣服看上去已经不干净了。
看来在外露宿受着了苦,让这位小公主连草地都敢直接坐下了。
“公主,草丛里藏着蛇虫鼠蚁之物,爬去了公主身上,让公主受到惊吓事小,连累公主被这些脏物染上不可治的疾病是大……”
薛品玉一听说草丛里有蛇,抱过圆舒的腿麻利地站了起来。
对于薛品玉触碰自己身子,冒犯了自己,圆舒有些许的在意,但一端草丛里传出的响动,让圆舒的在意荡然无存。
薛品玉自然也听到了草丛里的异响。
“聋和尚……”
“嘘。”圆舒灵活地避开了薛品玉想扑到他面前躲藏的动作,握着弯刀向发出异响的草丛里迈步走去。
薛品玉的心脏都快跳出了嗓子眼,她双腿发颤,看见圆舒靠近那片草丛,用弯刀拨开了长势良好的野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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