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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春后,天气没有一下子转暖,不过比起深冬冰天雪地的沉闷与寒冷好多了。
环珠命下人做了一些酥饼糕点,带上茶饮果酒,分别挑选了四名得力的太监与宫女伴驾薛品玉上山踏青。
一同随行的还有铜雀与他的两个手下,三人都是不苟言笑的生面孔,两个手下在前方探路,铜雀抱着剑走在队伍后面。
环珠扶着薛品玉走山路,薛品玉每走两步就要停一步,喘气问:“还有多远?本宫不想走了。”
薛品玉非体力不支走不动路,是头上戴的金冠压得她脖子痛,对行走造成了一定阻碍。
环珠在薛品玉早起后,为薛品玉梳洗时,就提醒薛品玉要登山出游,有意想让薛品玉的衣服和发饰从简,但这位公主还是照常要穿繁重的服饰,打扮得比这林中求偶的羽雀还要隆重。
环珠小心扶着薛品玉,说道:“公主,我们就在前方的凉亭歇息游玩好了,不登顶了,在亭内喝茶吃糕点,看着这山景,换换心情也是好的。”
半山腰的凉亭近在眼前,薛品玉提起裙角,迈步走了出去:“走。”
薛品玉一行人走进了凉亭,铜雀就站在亭子下方守岗,左右观察着地势地形,他的两个手下从山上走下,说道:“铜首领,这荒郊野外的,除了公主,没别人了,哥两个想去山顶转悠转悠,看看是个什么风景。”
“去。”铜雀嘴里衔了一根野草茎,“一会儿等公主回庙里了,我给你们哨声,你们注意听。”
“是,多谢铜首领。”两人抱剑向铜雀行礼,跃步往山上奔去了。
铜雀转身看他们往山上走,顺道看向了坐在凉亭开始吃点心的薛品玉。
许是饿坏了,她一口饼分两口咬,一不注意就噎着了,伺候在身旁的环珠忙递上了新沏的热茶,看口型是在说让薛品玉慢点吃。
铜雀被薛品玉噎到后自锤胸口的模样逗乐了,恰巧薛品玉往他这边看了过来,看见铜雀脸上挂着笑容,薛品玉手指向铜雀,表情不乐,似乎在对着环珠说什么。
不用去看薛品玉嘴型,铜雀都知道薛品玉在说什么。
能说什么?无非就是说他十恶不赦、罪大恶极这类的话,胆敢嘲笑大尧朝万人之上的公主了。
铜雀转过身,他看山林里的树动,听山林里的鸟叫,留给薛品玉一个不在乎的背影。
稍时,铜雀耳朵拧动,听见身后方有人向自己靠近了。
听这步伐,轻巧沉稳,庄重无力,一辨就知道对方有无习过武,身高大约多高,是女子还是男子。
听出了这步伐是谁的,铜雀没有戒备,还是抱剑衔草看着远方天空飘离的云。
“铜大人。”环珠拎着一篮糕点与茶点来到铜雀身边,“大人辛苦了,这是公主赏给大人吃的。”
铜雀没接,看了看环珠手里盖好的果篮,说道:“环珠老乡,替我谢过公主,公主的心意,铜某人心领了,我素来不爱吃这些馍馍饼饼。”
“铜大人,这是公主赏给你的,你不要也得要,不吃也要吃。”环珠硬要把果篮塞到铜雀的手里。
铜雀推开,环珠塞去。
一推一拉中,果篮就不知从谁的手里滑落了,摔在了地上,连带着果篮盖子都摔开了,撒出一地的糕点茶饼。
那些糕点茶饼都被人为咬上了一口,个个都残缺不全。
就知道这位公主爱捉弄人,赏下的每个糕点都是被她咬过一口的。
铜雀望着地上一片的狼藉,对环珠说道:“环珠老乡,从凉亭里拿来糕点的这短短功夫,就被人老鼠啃咬了,这让人还怎么吃。”
“铜大人。”环珠瞪着一双圆眼,正欲说话,凉亭就传来了一声尖叫。
“不好了!救命,救命!”
铜雀一回头就看见一道蒙面黑影出现在凉亭,抓住了受惊大叫的薛品玉。
被环珠送糕点打岔,铜雀没有留心亭内的情形,这会儿看见突然闯出的刺客,铜雀点步,施展轻功向凉亭飞去。
蒙面刺客手持一把匕首,抓住薛品玉倒也没伤害她,铜雀拔剑向刺客刺去,那刺客功夫不低,抱着薛品玉都能避开铜雀的剑。
他不与铜雀过招,只是带着薛品玉一味躲避,这让又怕又气的薛品玉说道:“铜雀你干什么吃的,给本宫杀了他!”
在别人的手里还如此跋扈,铜雀都为这位莽撞的公主捏一把汗,小心惹急了这来路不明的刺客,他手里的匕首刺进她脖子,可比自己的剑刺向他脖子要快。
两人缠斗,飞去了凉亭上方,薛品玉气恼这铜雀还是四枕的首领,功夫竟这么差,十招之内连个刺客都解决不成。
薛品玉冷静下来,在被刺客用胳膊勒住脖子与铜雀这个废物打斗时,薛品玉张嘴一口咬在了刺客的胳膊上。
那一口咬得狠、咬得深,刺客没想到这小妮子这么小一个,下嘴这么的狠。
刺客手一松,铜雀就瞅准机会刺了上来。
没了薛品玉在刺客面前当盾,
', ' ')('铜雀就能全力对付刺客了。
只是刺客勒住薛品玉的手一松,站在凉亭顶的薛品玉脚步不稳,蹒跚退后几步就往下掉。
铜雀发出惊呼:“公主!”
“公主!”凉亭下的一众太监宫女们慌张伸手去接薛品玉。
凉亭旁是一个陡峭绝壁,薛品玉失声尖叫,掉了下去。
铜雀想跟着跳下去营救,但被那刺客趁机拿匕首在右胳膊上伤了一刀。
若公主死了,刺客未抓到,那等同就是被处死都不会留个全尸,还可能会罪连六族。
铜雀捂了捂鲜血直冒的伤口,向那伤了人就要跑的刺客追去,同时吹响了挂在胸前的‘飞羽哨’,命去往山顶的两个手下速速下山,营救公主。
“公主!公主!”环珠站在凉亭边缘,抓着凉亭栏杆,声泪俱下,向长满野草的绝壁下方呼喊着薛品玉。
那下面看不真切是个什么情况,薛品玉掉下去后就没有声音了。
收到铜雀哨声的两名手下赶下山,出现在凉亭附近。
谁能料到,这刚立春的白凤山,遍寻全山都见不到人迹,会有人派出了刺客,前来行刺薛品玉。
听说薛品玉坠崖,铜雀的两个手下就顺着崖壁,摸着野草藤蔓滑下去了,环珠不放心,想跟着他们下去一探究竟,被众人拦下了。
被劝说这崖壁陡峭,没有路可以走,别没把公主救上来,就又落了一个人进去。
环珠只得焦急等待。
下方不断传来那两人呼唤公主的声音。
约两个时辰后,浑身滚满泥的两人攀爬了上来,气喘吁吁道:“我们在下面搜了好几遍,都没看见公主,公主不在下面。”
怎么会!
这么多双眼睛都看见薛品玉从凉亭上坠落,跌进山崖,就算无命生还,或是重伤奄奄一息,那都得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一个活生生的人,怎么可能凭空落下去消失了?
“我须得下去看看,公主……公主她怎么会不在!”
环珠就要去找地方爬下去,被那两人挡住道:“环珠姑娘,我们可以驮你下去,但不易驮你上来,下面地形复杂,到处都是石头野草,坑坑洼洼的湿地,别说下面有公主了,我等就连血都未见到一滴,公主确实不在下面。”
下方山路,跑上来一名古像寺的僧人,看他们一群男男女女站在凉亭边,他喊道:“你们快随我回去了,铜施主受伤中毒昏迷在山路旁了,被上山砍柴的老农发现,老农找到方丈,让我们给抬了回来,现在正在祛毒上药。”
铜雀受伤,薛品玉下落不明,一帮人等急的急,愁的愁,哭的哭。
环珠一屁股坐在地上,伸长了两条腿,锤地急哭道:“公主啊公主,都是奴婢不好,邀你上山踏青赏花,结果引出了这档子事,是奴婢不好,奴婢这就来陪你了。”
环珠爬去凉亭边缘,就要往下跳,陪公主殉葬,被几人合力拉住,劝她莫想不开。
公主不见踪影,兴许活着也说不一定。
铜雀的胳膊被那歹人刺了一刀,匕首上有毒,铜雀追着那人,追着追着就毒发昏迷,一头栽倒在路边。
抬回庙里,智通为他祛毒疗伤,外敷自做的膏药,内服煎熬的中药,服用一剂,人就苏醒过来了,就是身体一时无法恢复内力,软绵绵的使不上劲。
他问,公主呢?
智通站在青灯残桌旁,道:“铜施主,公主暂时未能找到,不过贫僧已派出庙里所有弟子全山搜寻公主的下落了,相信公主很快就能找到了,公主吉人自有天相,一定否极泰来,顺遂回归。”
智通说派出庙里所有弟子全山搜寻薛品玉的下落,这话不假,但唯有患了耳疾的圆舒除外,他没有听见,他没有去寻。
旁的师兄弟们知道圆舒帮不上什么忙,也未告诉他嘉德公主跌进凉亭崖底找不见这一事。
圆舒也奇怪为何师兄弟们连经都不诵了,整日跑出庙里,他问大师兄灵河,灵河说他们去半山菜园里除草了,可他站在庙里的最高处望向菜园,看见山上的菜园没有人。
他问师弟月白,月白说他们上山摘野果了。
圆舒瞅着庙里开花的树,疑惑树上的花都没谢,哪来的果。
他就去问师父。
师父告诉他,嘉德公主上山游玩遭遇刺客,从山腰的凉亭旁滚下去了,大家都去山上寻公主的下落了,还问圆舒去不去。
圆舒想了想,说道:“徒儿就不去给大家添这个麻烦了,徒儿去寻,若路过那地,公主呼救了,徒儿没有听见,那就是徒儿的罪过了,徒儿宁肯把这个机会让给别人,可保公主有一线生机,他们都去寻公主了,寺里缺做饭砍柴的人,徒儿就挑水煮菜,多做些杂活,这也是在为救公主出力了。”
“很好。”智通赞许点头。
两日两夜过去,夜间下了一场小雨,公主仍没有寻见,铜雀抱着赴死的心,撰写了求死书,寄回宫中求皇上赐他保护公主不力的死罪。
', ' ')('圆舒背着竹背篓,带上砍柴的弯刀上山去砍烧火的木柴。
想到这两日师兄弟们为找公主,一个个愁容满面,圆舒就抄近路去了半山那座凉亭,他向崖下张望,看见疯长的成片野草随春风起舞。
看了一会儿,他没看出个结果,便往山上走去了,随路捡了些枯枝木叶扔进背上的竹篓里。
前夜下了雨,路上湿滑,捡的柴都沾有一层薄薄的雾水。
圆舒在一处有着三百年树龄的大树下,捡落下的枯木枝条,忽听见了有人在喊救命。
声音衰弱,可圆舒听得真切。
圆舒快速将耳朵靠在了大树上,就听见那熟悉的女声,在费力地喊着救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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