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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僧圆舒见过公主。”圆舒双手合十,鞠躬向跪坐在蒲团上的薛品玉行了一礼。
薛品玉拉过了他放下的竹篮,向他招手:“你蹲下,你站着与本宫说话,成何体统。”
“什么?”圆舒没听清薛品玉说了什么,身体前倾一侧,想努力听清薛品玉说的话。
搭上一层蓝布的竹篮被薛品玉揭开,竹篮里面装的是一个个外表烤皱皮的红薯。
薛品玉伸手欲要去摸,圆舒说道:“公主小心,红薯刚从火堆里捡出来,还很烫。”
薛品玉的手缩了回来,抬头看向还是站着的圆舒,不得不提高了声音说道:“本宫叫你蹲下来。”
“是。”圆舒心腹嘀咕不过是说了红薯烫,这个嘉德公主就叫自己蹲下来,横竖是被她看不顺眼,找刺来挑了。
蹲下不雅,圆舒把另一个蒲团移来,空出了与薛品玉之间的距离,跪在了蒲团上,为防又被公主挑刺,他双手合十,挺直了腰背,低眸面向薛品玉跪在蒲团上。
“你这个和尚离本宫这么远干嘛?你离远了,你就听不见本宫说的话了。”
圆舒面色平静如水,跪在蒲团上就立如钟,不动了。
薛品玉知道这呆头鹅聋和尚又是没听见自己说的话,她大声问道:“你这竹篮里的红薯能吃吗?”
“能吃。”
“好吃吗?”
“可以吃。”
“我问好吃不好吃?”
师父智通说过,天下餐食,在他们出家人的眼里,不分好吃或不好吃,只分可以吃和不可以吃,勿要对食物有喜厌爱恶。
出家人下山化缘,施舍者无论给什么素食斋饭,那都要吃,不能因为不好吃浪费粮食,不能对某种食物产生眷恋多吃大吃,那是有损修行的。
听到薛品玉再一次问烤红薯好吃不好吃,圆舒没有改变回答,再一次说道:“可以吃。”
薛品玉发现这聋和尚的耳朵退化听不清声音,连语言都退化了,只来回重复那几个字。
“那本宫要吃。”薛品玉跪在石像娘娘面前,已经有些饿了,若圆舒不从外面经过,看起来像是提了一篮子好吃的食物,薛品玉就要去拿石像娘娘面前的供果吃了。
圆舒:“公主请吃,寺内食库里还储藏了很多红薯,小僧这就去多烤些,稍后让师弟送来。”
圆舒目不对视薛品玉,就要从蒲团上站起来。
“本宫允许你走了吗?跪好。”
刚起身的圆舒就跪回在了蒲团上。
薛品玉从竹篮里挑了一个最小的烤红薯,递向了圆舒。
以为薛品玉是把这烤红薯赐给了自己的圆舒,接下了那小小的烤红薯,朝薛品玉俯头叩拜:“谢公主赏赐。”
哎,薛品玉发现这聋和尚越来越有意思了,耳朵有问题,说话有问题,这会错意的本事还一骑绝尘。
“本宫没说赏你,本宫是让你给本宫把红薯皮剥了,本宫堂堂一个公主,难不成要亲手剥红薯皮?”
圆舒本想装作没听见这话,可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烫让他掩藏不了。
“是,小僧这就给公主剥红薯皮。”圆舒叩拜在地上的头都是等了等,等脸上没有那么发烫后,方抬了起来。
圆舒的手指纤长,指骨清晰,小红薯的皮在他手里翻来剥去间就褪掉了皮,露出烤软了的橙色内心。
薛品玉看见圆舒的那双手,就想起了薛鸣的手,圆舒的手粗糙,食指的骨关节生了暗红色的冻疮,与薛鸣柔嫩白皙的手是不可比的。
可他们二人的手,手掌看上去好似都是一样的大,手指是一样的长。
薛鸣宠薛品玉,宠到薛品玉所住宫殿原是先皇生前最受宠的杜贵妃宫所,宸熹宫。
杜贵妃成了杜太妃后,理应搬去太妃所,但杜太妃不愿搬出宸熹宫,薛鸣就三次去请杜太妃,把杜太妃请出了宸熹宫。
宸熹宫腾出后,薛鸣按照薛品玉的喜好翻修了宸熹宫,易名宸熹宫为翠鸣殿,把翠鸣殿赐给了薛品玉居住。
鸣是薛鸣的名,在忌帝王名讳的大尧朝,有着帝王名讳的翠鸣殿是禁忌般的存在,就如同薛鸣与薛品玉这样的存在。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含有薛鸣名讳的翠鸣殿是薛鸣给薛品玉的无上恩宠,那是任何奇珍异宝、尊贵封号都无法比得上的恩宠。
薛品玉看着圆舒的手就出了神,想起入住翠鸣殿的第一夜,薛鸣就与她同枕在锦罗玉床,床边几盏烛火,薛鸣趴于她身下,拿中指去钻她的下体,钻得她直喊疼,中指进了两节指骨就被那里面的紧致逼得退了出来,指头留有亮晶晶的液体。
薛鸣口含沾有水渍的中指,薛品玉问他是什么味道,薛鸣说是甜的,薛品玉不信,去吸他手指尝,吸得薛鸣魂魄飘起来了似的,捧着薛品玉的脸亲,让薛品玉松嘴,说要给她一个比指头还粗还大的好宝贝吸。
剥好小红薯的圆舒见薛品玉心事重重,像陷入了回忆,他双手奉上剥开的烤红薯
', ' ')(',叫了一声公主。
眼前薛鸣的脸就变成了圆舒的脸。
圆舒手里的烤红薯,皮没有全部剥离,底端还留有一些皮,供圆舒拿着。
薛品玉接过圆舒手里的红薯,掀起挂在脸上遮脸的白帕子一角,轻咬了一口红薯的尖端。
她上了薛鸣的当,薛鸣说他的手指和他的好宝贝是甜的,其实他的手指和他的好宝贝一点儿都不甜,手里这个红薯才是甜的。
薛品玉咬下的第一口红薯是很小一口的,尝到了红薯火闷烤制后散发的焦甜,薛品玉第二口、第三口……咬下的红薯就是很大一口了。
小红薯分五口就被薛品玉吃下了。
在宫里,她也吃过红薯,不过没吃过用火烤的红薯。
“聋和尚,你再给本宫剥一个红薯,本宫要最大的那一个。”薛品玉指着竹篮里某一个红薯说道。
“是。”圆舒稀里糊涂的为薛品玉剥起了烤红薯。
他是一个僧人,在薛品玉的使唤下,他不知不觉成了她的奴仆。
薛品玉双手拿着圆舒剥好的烤红薯在吃,吃得香喷喷,挂在脸上的白帕子掉下后都未曾及时发觉,还是偶然对上圆舒直愣愣看过来的目光,她一摸脸上,没有了遮脸的白帕子。
“不准看!再看,本宫就挖你眼睛!”薛品玉捂住嘴,不愿被继铜雀、智通后,再被第三个人男人看见自己的丑貌。
圆舒也一脸慌慌张张的,闭上了眼:“不看不看,小僧不看。”
闭上了眼不够,他还转过了身跪在蒲团上,念起了佛号:“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你这聋和尚,你罪过什么,本宫才是罪过。”
薛品玉捡起地上的白帕子,重新挂在脸上,跑出了佛殿,出了佛殿门,还在门口摔了一跤。
幸好周围无人,殿内的圆舒也未看见她摔跤的惨样。
薛品玉爬起来后,捂着摔疼的屁股,往厢房疾步走去。
跪在石像娘娘面前的圆舒只道是罪过,忏悔着细数自己的‘罪状’,他在薛品玉捧着烤红薯吃时,没意识到自己平视看向了薛品玉,挂在薛品玉脸上的白帕子掉落后,圆舒第一次看清记住了薛品玉的模样。
那张脸盘就像古像寺夏日夜空的圆月,圆圆的,白白的,描上一对柳叶眉,姿态神情和古画里的仙女无二,大眼翘鼻,薄嘴红唇,可道是仙肌玉骨,整张脸都在发着光,吸引了圆舒停留的目光,也坏了圆舒作为一个出家人的非礼勿视。
圆舒跪在石像娘娘面前,不断念着阿弥陀佛,以此来消解心中的罪恶感。
一路踩着滑溜溜雪路回到厢房的薛品玉迎面遇上给她送糕点的环珠,见薛品玉着急慌乱,环珠问道:“公主,发生了何事这样慌张?”
薛品玉气得牙痒痒:“本宫被那聋和尚看见了丑貌,那聋和尚定要与他的师兄弟们私下聚在一起笑话本宫,本宫命你去寻一罐哑药,把那聋和尚毒哑,叫他作不了声。”
环珠知道薛品玉就是嘴上逞逞威风,当真把哑药寻来了,那哑药就会被薛品玉丢到一旁了。
“公主,方丈让公主在石像娘娘面前跪三个时辰,时间未到,公主就从佛殿里出来了,还请公主随奴婢回佛殿,奴婢端来了糕点,供公主品尝。”
薛品玉说道:“本宫不跪了。”
因顾忌着智通的话,不向石像娘娘下跪求罪,嘴就恢复不了原样,薛品玉改口说道:“除非你为本宫备来烤红薯,本宫不想吃那些都吃腻了的宫廷糕点。”
“是,奴婢给公主备烤红薯。”环珠依着薛品玉,伺候薛品玉往佛殿的方向走。
走在院中,薛品玉挂耳遮脸的白帕子就又掉落了下来,环珠看见薛品玉的嘴已恢复了原样,没有红肿发厚了。
环珠对焦急拿白帕子还想遮脸的薛品玉说道:“恭喜公主,贺喜公主,公主的嘴好了。”
薛品玉闻言,顿时就跑到了临近的一口大水缸前。
水缸的水面结了一层薄薄的冰,薛品玉低头从水缸里照起了自己的面孔。
嘴唇是真的恢复成了原来的模样。
薛品玉左右瞧着自己那张脸,思量想必聋和尚看见的是自己这张俏丽美貌的脸,而不是嘴唇红肿发厚的脸。
薛品玉对结了一层薄冰的水自照道:“那本宫就大发慈悲,不毒哑他好了。”
“公主,你说什么?”环珠来到了薛品玉身边。
薛品玉心情大喜:“本宫说,去把本宫从宫中带来的梨花酿搬一瓶出来,本宫不吃烤红薯了,本宫要就着梨花酿吃烤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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