沛柔想起上一世她们一同相处了十余年都几乎没有过完全和睦的日子,一时有些唏嘘。
前生她和海柔的关系直到彼此都出嫁为人妇,生活颇觉不易才缓和起来。
海柔比她大一岁,前生也比她早一年出嫁,夫婿是宣瑞伯世子常毓君,也是她青梅竹马真心倾慕的表哥。
她对他的心思,比前生沛柔对齐延还要昭然若揭。
她只和这位堂姐夫见过寥寥数面,对他并不甚了解,在海柔和她有限的叙述里,他对她也是有情的。
从年少时的一枝花,一首诗,到成婚后剪西窗烛,话巴山夜雨。不过每当海柔对她说起这些,她总是很容易走神想起齐延。
他们之间似乎什么也没有。除了马球场初见他曾救了她,婚前的一切都是她努力去迎合他。她捧着圣旨不情不愿的嫁入齐家之后,连心平气和的日子都很少。
那时候她不知道他们的结局,可是她却实实在在的看到了海柔的结局。
成婚两年之后,海柔好不容易有了身孕,却一日日的瘦下去,因为她只能看着她的夫婿去和院子里一直虎视眈眈的千娇百媚的女人们风花雪月。
她怎么能不瘦,最后人瘦的不成样子,只剩下腹部诡异的凸起。
她前生最后一次见海柔就是在她生产那天,一个不知死活的妾室插着她丈夫亲手打磨的玉簪去给她请安。
从来也不知道隐藏自己情绪的海柔居然也学会了不动声色,笑着打发那妾室走,只剩下她和沛柔两个人在内室里说话。
她从海柔的话里感觉到了从未有过的冰冷的、绝望的情绪,她说她以为她和她的丈夫已经足够两情相悦了,可她一有了孩子,他就迫不及待的给她院子里的丫头开了脸抬了姨娘。
有时候想想这种情分又算什么呢,还不如从没有过,嫁一个普通的男人,若他好,就和他携手过日子;若他不好,就只照顾好自己,总强过如今这样,笑不是笑,哭却也不想哭。
她吃力的站起身来,推开窗,去听窗外传来的男子的声音和女子的娇笑。
沛柔至今都还记得她那时的背影,这个场景也在她的梦里反复出现。
只是海柔最终也没能藏的住,动了红,早产变难产,留下一个瘦弱的男婴就撒手人寰。
那一天沛柔一直在宣瑞伯府呆到了半夜,生命突然湮灭的感觉太震撼了,让她完全忘记了要遣人去给二叔母常氏报信,给齐府报信。
等她终于跌跌撞撞的回到府里,迎来的只有铺天盖地的指责。她不想和她们争吵,她突然觉得很厌倦,她发现眼泪是抹不干净的,而有些人的心或许也永远捂不暖。
她想的失了神,一旁和她说话的海柔就有些不满,用力的摇了摇她的胳膊,“我刚刚和你说的你听见了没?”
沛柔就回过神来,有些不好意思,“三姐姐刚才说了什么,我没有听清。”
海柔就嘟了嘴,“不听人说话就知道走神。我刚才说,我们一起去求祖母,让爹爹和大伯他们元宵节带我们出去看灯好不好?我听说明年是兔年,灯会上会扎很多兔子灯,我想去看兔子灯。”
前生她其实是常常出门的,以父亲对她的疼爱,不过出门看灯而已,并不是什么难事。
“三姐姐从哪里知道灯会会扎很多兔子灯的?”
“哦,”海柔就又开心起来,“前几天母亲带我去看了外祖母,我听我外祖母家的表哥说的,表哥不会骗我的。”
说曹操曹操到,沛柔一时有些失语,望着海柔天真的脸,她就又有些感伤,如今时日还早,或许她也可以努力去改变海柔的命运。
“那我们待会儿吃完饭就去求祖母。”
“不过,”海柔犹豫了一下,“我去年去看灯的时候把父亲派过来的护卫都甩开了,父亲差点找不着我,很生气,说了今年不让我出门的。待会我们去求祖母的时候,你能不能说是你想去看,然后带上我?”
“三姐姐,你可真厉害。”沛柔惊叹,她前生并不知道还有这样的事情,“好吧,不过你可得答应我今年必须得老老实实的。”
“嗯!”海柔伸手捏她的脸,“五妹妹真听话,待会儿姐姐赏你糖吃。”
沛柔失笑,见太夫人那边已经陆续开始上菜,便也不再多说什么。
倒是沛声见他们说得热闹,一时也要凑过来,“妹妹们说什么呢?让我也听听。”
沛柔就示意他附耳过来,临了却在他耳边道:“不告诉你。”
沛声就窜开了去,笑的狡黠,“不告诉我我也知道,你们是在说元宵节看花灯的事情。”
“沛哥儿怎么知道?”海柔放下了筷子,一幅惊讶的样子。
沛柔哼了一声,“玩的事情就没有他不知道的。”
一时间其他人也捂了嘴笑,沛声不好意思起来,也不再闹,只安心吃饭。
虽说是‘食不言,寝不语’,今日是除夕,一家人其乐融融,倒也不讲究这个。
正席也很是热闹,把润声、沁声等年纪大些的小辈捉过去吟诗作对,女眷们在旁边笑语盈盈,气氛温馨祥和。
一时就有仆妇来禀,说是皇家的赏赐到了。昭永年间,这是年年都有的事,众人都并不觉得稀奇,接旨谢恩的香案等也是诸事皆备,有条不紊。
太夫人看向柯氏的目光便更和煦了,在理家一道上,柯氏的确是样样周到妥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