婢子们上前,躬身问沈皇后可要用膳了,可沈皇后置若罔闻。
此刻她虽然身在未央宫,可她的心依然悬着。
在没有看到丈夫平安回来的时候,她哪里能吃得下饭?
宪宗刚进宫门,远远的,便看到了坐在长廊上翘首等待的人儿。
他心头发软,眼睛热热的,似有暗流涌动。
不管何时何地,他知道,总有一个人在等着他!并将一直相随左右,不离不弃!
侍卫、内监以及未央宫内的宫婢皆看到了这位夺门成功的现任宪宗皇帝,忙要跪下行礼,却被宪宗摆手制止了。
他不愿意那聒噪的请安声破坏这一刻静谧安宁的气氛......
宪宗一步一步缓缓走向沈皇后。
模糊的视线里,似乎有一团白影款款而来。
沈皇后能感受到空气里扑面而来的熟悉气息。
她笑了,沧桑的面容难掩释然和满足的笑意,扶着回廊站起来,平静的问道:“回来了?”
“嗯,我回来了!”宪宗握住她的手,略微嗔怪道:“天渐凉了,怎么不多穿一件衣裳?”
“妾早已习惯了,不冷的!”沈皇后任由他牵着,往既熟悉又陌生的宫殿走去。
宪宗握住她的手又紧了几分。
是的,在省吾宫里,不,在他不在身边的这十几年里,她早就习惯了寒冬酷暑的日子......
不会了珍儿,以后你再不必过那样的生活了!
夫妻二人在宫殿内相对而坐,宫婢将膳食摆上几案后,便在宪宗的示意下退至一边。
宪宗拿起筷子,像平常那般将菜夹到沈皇后面前的碗里,笑道:“快吃吧,一会儿可要凉了!”
沈皇后点点头,拿筷子夹了一块肉,凭感觉放进宪宗的碗盏里,说道:“妾闻着鸡肉的香味儿了,是陛下您以前最喜欢吃的八宝鸡!”
宪宗嗯了一声,抿嘴微笑道:“珍儿还记得!”
沈皇后淡笑不语,他的所有习惯爱好,她从不曾忘记过。
一顿饭吃得十分温馨,晚膳用罢,宪宗便让人伺候沈皇后洗漱更衣。他知道从准备起事开始,她的心就没有安定过,而今一起尘埃落定了,不该再让她继续担心了,便让婢子在殿中点了安息香,希望她能睡个好觉,做个好梦!
在榻前,看着安然入睡的妻子,宪宗的心一阵阵抽搐着。
是他让最亲密的人,受了这么多的苦楚啊,还有他们最引以为傲的儿子......
回来两年了,宪宗和沈皇后都相当默契的从不曾提及那个夭折了的儿子,那是他们心中永远的痛,每一次想起,就像是撕开了一道未愈合的伤口,看着它再一次流血流脓,嗜心蚀骨的悲痛。
宪宗缓缓起身,吩咐未央宫的内监六顺明日一早去太医院请张院使过来给沈皇后瞧眼睛。
六顺忙下,提着灯笼在牵头引路,将宪宗送回养心殿。
从现在开始,他又将住在二十年前住过的那个宫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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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朝堂的人事调动在一旨圣旨颁布后各就各位,各司其职。
昨日朝会之后,众臣还心头惶惶,总担心宪宗会将整个英宗朝时期的百官进行大换血,那么他们半辈子的努力,可就要白费了啊。
所幸,宪宗并不曾这样做,这无疑赢得了人心,安然留守岗位的臣工们无一不是感恩戴德。
其实昨日夺门之变后,朝中不乏有不安定的人私下试图联系皇城东郊驻守京畿营的军队,企图以拥护英宗的名义反扑,可让他们惊愕的是,尽管晓以个中大义,以宪宗无子为由,未免国家将来动荡云云,却不能打动张恒等人的兵变的决心。
这其中自然有公孙勇事前潜入端肃亲王府做功课的那份功劳在。
在起事当晚,端肃亲王便答应了公孙勇,只要他们能成功走上龙乾殿,京畿营的军队,不会轻举妄动。
这绝对是对宪宗复辟临朝的最大支持了!
若是没有端肃亲王从中斡旋,宪宗焉能如此顺利重登大宝?上京城一场混战哗变在所难免,到时候只闹得人心惶惶,血流成河,百姓怨声载道,将皇家的丑陋一面曝之于乾坤朗日之下,无所遁形......
端肃亲王早不问朝事,因而在宪宗临朝后,也不曾露面,但宪宗心头清明,对王叔的感念之情,铭记五内。
早朝过后,公孙勇和元忠候进养心殿觐见宪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