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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毛单手掐着他的脖子,另一手从他衣兜里摸出那把尖刀随手丢在写字台上。皮笑肉不笑地凑在秦海云耳边上,“本来想送你去下边陪着老板……现在看来也没什么必要了,送你下去惹他生气吗?”
擒着脖颈的手渐渐泄力,秦海云小声咳嗽,声音断断续续,“你说……他去世之前就想好把那些东西给我?”他终于敏锐的察觉阿毛话中的矛盾之处,叶恨生明明是由于一氧化碳中毒意外死于502宿舍,他一个身强体健又年轻有为的新贵怎么会在在顶峰就安排好后事把财产留给自己?
阿毛露出个意味不明的笑,“老板他在陪你孕检的时候做了次体检,检查出来是脑瘤,占位严重,没几天正常人的日子可过了。”
他那样一个固执自负的人,哪肯把自己的性命交到别人手上?心心念念的人又怀了孕,那阵子秦海云情绪不稳动辄大的小的都保不住,根本分不出心思去国外做手术,一来二去病情拖延,错失了最佳的治疗机会。
“老板得了那样的病,心头上最要紧的还是你,先是安排你跟小姐假结婚给孩子一个正大光明的身世,又担心你精神失控,自愿从琼湖月苑搬出来。你又是怎么做的?一个谋杀犯?”
秦海云有一刹的恍惚,当时他被叶恨生限制自由,又失去所有作为男人的尊严大肚子之后着实浑浑噩噩一段时间,叶恨生做什么决定都不会通知他。
所以他在某天清醒之后,一直囚禁伤害自己的人无声消失,家里搬进个叶家的大小姐,再到得知自己已与叶方娴登记结婚,进了叶家的户口本,也并无过多惊讶。
阿毛沉重的手搭在他肩膀上,看到秦海云失魂落魄的模样,语气里带着些微的期盼,“你知道为什么琼湖月苑旁边会有一幢一模一样的别墅吗?”他高挑着眉毛,眉弓上的伤疤看起来异常可怖,吐出来的话语像恶魔一般,好似秦海云所作所为一切均逃不过他的眼睛,“琼湖月苑是老板亲自监工装修的别墅,是准备跟你生活一辈子。老板怎么忍心眼睁睁看着你跟小姐在他挑好的家里相亲相爱……”
眼皮子底下看着妹妹跟自己心尖上的人一起生活,他心里定是难受又委屈。
脑子里的瘤压迫神经,后来发了疯,甚至就在自己家旁边建造了一模一样的房子,暗中移花接木把人换走,留不住人至少也得把自己家留住。
然后又在生命最后的一段时间里,每天夜里像阴沟里的老鼠一样站在望远镜前透过两面玻璃窥伺那栋房子,小心翼翼不敢让秦海云发现。
只要看到大的揣着小的,平平安安岁月静好的模样,就能让他的疯病轻一些。
病情发展到最后,简单的化疗已经不能让他脑子里的疼痛有片刻缓解,肿瘤细胞扩散,邻近器官组织也没个好。
每天夜里难以入眠,在安排好所有后事之后,他去高中时期的宿舍睡了一觉。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床铺是那人住了三年的地方,叶恨生这一次很快入睡。
屋里暖烘烘,男人陷入梦乡,梦里他还是高中那个精力无限的青年。
下午课程结束有一个短暂的大课间,书呆子班长仍旧不愿意出去活动,趴在书桌前看英语书,叶恨生从洗手间回来,吵闹的教室里因为他有一霎的安静。
只那一个人是有颜色的,他奔过去就抓着人家的胳膊不放。
“云子啊——”
书呆子班长抬头看着他。
“走啊,去看我打球。”
四周闲聊的同学开始吵吵闹闹一声比一声高的起哄,干嘛就叫班长也不叫我们哦!是不是就相中班长了!
他心头那个人抿着嘴笑。“行”
这已是他短暂人生中被反复拿出来回味的片段。
叶恨生睡的愈来愈沉,半梦半醒间听见一声宿舍门被锁上的声音,但他已经太累了,提不起劲把门窗打开或者把炉子熄灭。
从狠下心让那个人离开自己身边,到现在将近半年的不眠不休,索性就这么睡下去吧!
床上的男人呼吸愈加绵长,中途一度停止,他并不知道在他做梦的同时,现实中他视若珍宝的那个人从502宿舍路过,大着肚子惦着脚打狭小的玻璃窗上与他见过一面。
却只是选择路过,只在门上留下一个汗湿的手印。
秦海云知道了这样的事面上却只是略变了颜色,震惊似乎也只有听到叶恨生有脑瘤的那一刹。
阿毛失望道:“本来以为你会有所触动,没想到你竟然是天生的铁石心肠。”顿了顿,“但现在又有一件有意思的事了。”
秦海云眼神直白地盯着阿毛狠戾的眼睛,声音干涩,“你不想杀了我……给他报仇?”
阿毛嗤笑一声,“与其让你就这么解脱,不如让你也尝尝老板受的那份罪,需不需要提醒一下你?”
声音轻飘飘的, 短短的几句话却让秦海云恍若被利刃击中,浑身坚硬的盔甲尽数退尽。
“你还真是父子情深,要是让你儿子知道这一切……你猜,他会怎么做?”
', ' ')('是杀了他这个名义上的“父亲”给叶恨生报仇,还是顶着与生母兼杀父仇人乱伦的道德枷锁,两个人在角落里战战兢兢的生活一辈子?
阿毛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吧。我会在适当的时候,把你珍重的都毁灭给你看。”
秦海云六神无主的出了门,看店的小妹还提醒他,“大叔,小心开车啊!”
他刚一转身出门,就有另一人进屋。
那是一个面容沧桑,鬓发发白的老男人。
阿毛恭敬的称呼他“道哥”
道哥坐在写字台前,问阿毛:“交代给那光头的事办好了吗?”
阿毛连连点头。
···········
秦海云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把车开回家的。
直到开开家里的门,手脚发软的瘫坐在地上,才恍然发觉自己出了满头的冷汗,再一细思,竟然连一路上自己是怎么开车的画面都想不起来。
他有点发热,僵在床上。
人精神情绪不好就爱做噩梦, 昏昏沉沉之际,梦见秦臻给他打电话,开头就是一句“在干什么呢?睡了吗?”
秦海云心头稍慰,“没睡呢,有什么事?”
“没睡就好,你把门打开,我在外边。”又心有灵犀似的补了一句,“想你了就来看看。”
梦里的秦海云强撑身体下床给他开门,走廊上的灯坏了,一点寒芒闪过。
从小宠着的年轻人面目狰狞执着匕首狠狠往他胸口捅,“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疼痛的感觉太过真实,秦海云大喊一声从床上坐起,即使知道是个梦,还是忍不住的后怕。
正在此时,一阵“嘟嘟嘟嘟”的音乐,手机响了。
秦海云心里一跳,抓起手机一看,与梦里不同,这回是秦臻给他打的微信语音通话。
他犹豫半天,终是指尖轻轻点在绿色按钮上,那边一阵噪声后,传来秦臻低哑的嗓音,“你在干什么呢?睡了吗?”
秦臻听着话筒那头突然加重的呼吸声却没有答复,还以为是那老男人的大屏老年机又出了什么问题,“喂喂喂,听得见吗?”
他这一句话传送过去,就听见老男人一声极细微的语音,“……臻宝?”
声音小到如果不仔细听就听不见。
秦臻有些焦躁,眉间的激动按捺不住,但还是强压着兴奋佯装平静道:“你声音太小了。”
那边回复的依旧很慢。
秦海云深吸口气,不由自主屏住呼吸,“那我要怎么调大啊?我已经把媒体音量调到最大了。”
秦臻闷笑,这老男人所有与电子设备有关的东西都是经他指导,其实很乐于看老男人不知道怎么办求助他的眼神。当下却放弃了语音教他,“你自己弄弄,弄大了就好了。”
他好不容易逃了寝出来看老男人,自然是奔着占点便宜来的,先占点口头便宜也无妨。
“……”秦海云心头的钝痛仍未消退,没想到他这时候还能开玩笑。
秦臻偏偏又问:“你猜我在哪呢?”
不——别说——
寂静的走廊被年轻人小声的轻笑打破,他俨然听不见通话那头过小的音量“你把门打开,我在外边。想你了就来看看。”
老男人的手臂受冻似的发抖。
“快开门,别让我等太久。”秦臻撂了电话,优哉游哉地翘腿靠墙站着,只等他的那块糖给他开门,然后惊喜的钻进他的怀里。
“咚——”的一声,通话结束。秦海云愣愣地攥着手机,心头不断安慰自己都是梦都是梦,壮着胆子站到门前。
他实在太慢,门外年轻人焦躁地用脚尖轻轻踢门。
喉结上下滚动,秦海云握住门把手,刚一开开门就是一点极亮的光芒,与梦里那要了他性命的凶器别无二致。
“走廊的灯什么时候坏了啊?”秦臻打着手机的手电筒往里照,老男人衣衫不整,面无血色。
他着实瘦了,身板有些挂不住衣服,眼睛瞪的猫儿一样,惊魂未定地粗喘。
秦臻担忧地问:“……你怎么了?”果然是胆小,他过来一趟就把这老男人吓成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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