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性男孩作者:张迷经
第10节
今天我怎么这么好说话?谷梁心里也纳闷。难不成自己还有一重听老婆的人格,要是被那些特别的朋友知道,恐怕要笑到抽筋。
车子平稳地开在街道上,穿过一排排路灯的光芒。
程归低头看着手机,闲来无事,他甚至在看出租房信息,总觉得自己在福里小区要住不长久了。他一直想自己租一套一居室,就随便在网站上翻一翻。
车子驶过上次霍霍婚宴的饭店。谷梁忽然问程归,“上次是这里吧?”
程归看看窗外,明白了谷梁的意思,点点头。
“那个人亲了你之后,有没有留下电话号码?”
“没。”程归依旧翻着网页。既然谷梁已经知道他被亲的事,他也没什么好遮掩的,至少要装作不在意。
谷梁又问:“什么暗号也没留?”他心说,彼此都心知肚明,还真难为自己要继续演戏。
程归想了想,也许常规情况,这种吻之后是要留下点儿什么的吧,比如古代要留个手帕折扇之类,就随口说:“有纸条。”以免谷梁再猜七猜八,一股脑都倒出来:“是个酒店的号码小票。”
正好,车子经过碧园温泉居,程归指指窗外,“就是这里。”
谷梁听着暗爽,“你记得真够清楚。”
“当然,我那晚还找过来了。”
“什么?!”
第58章giveasign
谷梁用种踩急刹的冲动。可是,脚已微软。
他从没料到,看起来禁欲得如同小沙弥一般的程归,竟然如、此、随、性!早知这般,何必兜如此一圈?如果那晚直接在碧园温泉居守株待兔,岂不是早把正事办了。就说两个男人不用这么铺垫!一股名曰悔不当初的激流涤荡全身。
然而此时,程归也没平静到哪里,他豁然开朗地意识到自己有多傻。那天怎么可能那么巧?留下的小票指向碧园温泉居,而自己就在碧园温泉居遇见了李丛木。这分明是李丛木那家伙安排好的。甚至,他还带着郝姝,就准备给上钩的自己当头一棒。这个混蛋!一股名曰勃然的怒气在程归的薄薄胸肌下跌宕起伏。
谷梁语气三分颓然:“所以,你白跑一趟?”
“没,正好叫我遇到了那个混蛋!”程归的语气中则有十二分的恼火。
“什么?!”谷梁额头青筋瞬间暴涨,他就知道他今年会有一劫,但没想到的是居然有人敢冒充自己摘桃花。一定要把那冒牌货的裤裆踢爆!心底狂澜怒吼,但理智仍控制住五官和谐,语调沉沉地问:“你把那个混蛋怎么样了?”
想到后来的事,程归顿时蔫了,老气横秋地叹口气,“当时太笨了,没能看穿那混蛋的骗局。”俨然一副损失重大的神态。
这难道是说——正经事被别人给办了!x!谷梁心底的锅炉终于沸了!炸了!升起蘑菇云了!但又能怎样……也就只能狂按两下喇叭。
“嘀!嘀!”
程归探脖子朝前瞅瞅,空荡荡的路面上什么都没有啊。
“你按喇叭干嘛?”
谷梁的心理素质终究是过硬的,发泄几声“嘀嘀”,情绪已经得到了暂时的控制,波涛汹涌潜藏在平流之下,告诫自己要问清楚,“所以你跟那冒、混蛋睡了?”
“没啊。”程归忍俊不禁,心说谷梁在想什么啊?如果自己真和别人睡了,哪里会跟他说这些事情。自己和李丛木睡?想想都觉得那画面太糗不忍直视。
谷梁总算放松一口气。但终究觉得不安稳。现在骗财骗色的人这么多,自己真是一直掉以轻心。像程归这种喜形于色又缺乏防备之心的人,真应该锁在家里。不过转念一想,自己第一次与程归绩效面谈的场景,这小子心思清楚是个有主心骨的人,不像会随便上当。莫非是在试探自己?差点儿让这小子给糊弄过去。x!谈恋爱果然是件要把男人磨软的事。
“我到了。”程归提醒谷梁。
谷梁把车停在小区门口,眼睛眯起来,手指轻轻扣着方向盘。眼角的余光中,程归低头解开安全带。
“多谢啦。”程归推开车门。
谷梁无所谓地“嗯”了一声,眼神有点儿奇怪。
程归没在意,说声“周一见”,就关上车门。没想到,谷梁也站了出来。
“忽然想去下洗手间。”
“好啊,去我家。”
“你一个人住吧?”
“没,跟两个男生合租的。”
“同事?”
“不是。”
两人穿过昏暗的小区,走上窄小的楼梯,那陈旧的水泥墙面与谷梁一身笔挺的西装很不搭,台阶的宽度远远不及他皮鞋的长短。
“就是这里啦。”程归说着打开防盗门。
下一秒,就赫然看到客厅的桌旁,李丛木正穿着大裤衩在打游戏。
程归奇怪,“你干嘛在这玩?”
“等你呗。”李丛木偏过头,手上依旧敲着键盘,笑眼的余光却扫到了不容忽视的谷梁。盖在键盘上的手指消停了。
程归说:“这我同事,上次踢球时你们见过吧。”说完,急人所急,给谷梁指洗手间的门,“那里就是。”
谷梁朝李丛木点点头,说声“打搅”,就走去了洗手间。
程归回自己卧室把外套挂起来。
李丛木坐在客厅里,游戏暂停着,听见卫生间传出水流直下的声响。门是关着的,可水声依旧清晰可闻。怎么就是觉得,这声响里有种挑衅的意味?不得不说,上次在球场上见到这个人,就觉得气味不投。他的性子,向来广交好友,但就是觉得跟这个人不对路。
不一会儿,谷梁从卫生间出来,随意瞄一眼李丛木的电脑屏幕,客套地交流了几句游戏。
李丛木以主人之态客气道:“我玩太久了,给你玩一会儿?”
谷梁的眼睛在镜片后寒光一闪,这话怎么听着像是另有所指,回敬道:“你玩你的,下班时间也不多,我上班时就能玩。”
李丛木当然听得出话外之意,接招道:“我高中时就开始玩。”
程归站在自己门口,听这两人说话,怎么像两个小孩,玩来玩去的,“什么游戏?有那么好玩吗?”
“有。”两人异口同声,表情就跟游戏广告里那种“天啊,这个游戏太爽啦”的浮夸演技一样。
程归不是同道中人,不能领会同道中爽,只是迫于压力地点点头,“好吧,我以后也试试。”
一听程归也要玩,两人脑海中都情不自禁地飘出些奇怪画面。因为他们说的“游戏”就是暗指某人啊。程归哪里知道他们如此低级,说着话,就开冰箱去找饮料招待客人。
李丛木则站起来,钻进洗手间。
程归拿一罐汽水递给谷梁,“你喝吗?”三个字刚问出口,洗手间里就传来了“哗哗哗”的不雅声音。
谷梁接过汽水,目光四处随意打量,透过程归卧室的门口,看到里面露出整洁小床的一角。
“去看看你的房间。”
“我房间很小。”程归笑笑。
主人先行,谷梁紧随其后。
于是,李丛木刚打开洗手间的门,心里还为自己的水声是不是更响而得意,就看见程归的房门在谷梁身后被带上了。
门板碰到门框,发出轻巧的声响。
哎呀!小夕一直趴在自己门板上偷听,从门缝中偷瞄。双眼冒光,两耳竖长,真恨不得变成一只小虫飞出去看个爽啊。隔着门板都能感受到火药气息,一座房子里真是不应该有这么多男人呀!快、快为我决斗吧!哦不对,快为我室友决斗吧。
第59章giveasign
程归看到门被谷梁带上了,由敞开变成虚掩着,心里自然有小小的不解。但这点儿小事,怎么好意思追问客人。
“就这样。”程归挥手在房间随意一划拉,表示斯是陋室,没什么值得介绍的。
“你要考注会?”谷梁翻开书桌上的教材,见首页画着一只乌龟,想必标志这是私人藏书,手指忍不住搔搔龟壳。“考试报名费,可以报销的。”
程归并不知道公司有这方面优待,从善如流:“今年报名我一定记得要发票。”
李丛木在门外腹诽:这点儿小恩小惠也好意思说。哼。
小夕趴在墙上羡慕:怪不得都跟领导谈恋爱,好处肯定少不了呀。
谷梁继续引诱:“咱们公司很注重员工的能力提升,比如你们想看什么专业书,都可以跟人事提议。”
“这么好。”程归不由反省,自己平日光顾着工作了,都没研究过有哪些边角福利,“那平时加班,有加班费吗?”
“有,15倍工资。”
程归懊恼,“我都没申请过。”
“你可以申请。那样的话,你将是全集团第一个申请加班费的员工了。”
“啊?”程归这才明白,原来加班费只是个摆设。你若敢申请,就摆明了不愿奉献。怪不得给买书。
空调的风越来越热,谷梁看眼窗外,把书合上,“时间不早了。”
“我送你下去吧。”程归拉开门
门外,李丛木正噼里啪啦装作游戏打得很嗨。谷梁经过桌旁,听得到砰砰的爆破声,随口道:“有机会跟你切磋切磋,你在游戏里什么名头?”
“就是本名,李丛木。”
“李丛木。”谷梁低低念了一遍,上次在足球场时没上心,对这名字只是有个依稀的印象。
那厢的小夕一听人要走就心急了,在门缝里都没怎么看清帅哥啊,赶紧捧着杯子出来找水喝,借机不错眼珠地把谷梁打量个遍。他对于看帅哥从来不会觉得不好意思。
“你好啊。”小夕谄媚一笑,“你是我家程归的上司吧?”
“同事而已,负责人力行政的。”谷梁自我介绍道。
“行政?那管的可广啦,一定管企宣吧?”
“涉及,我们有专门的企宣模块。”
下一秒,在程归惊诧的目光中,小夕竟然从自己的卡通睡裤里掏出来一张名片,递给谷梁,“我是搞传媒的,你们公司如果想做宣传随时联系我,我们特别特别擅长做企业宣传片,不成片不收费的。”
小夕工作时常常偷懒,但他偷懒时也常常工作。这拉赞助都拉到家里来了。让程归觉得好囧。
谷梁接过那张花花绿绿的名片,也很有风度地还礼自己的一张。
小夕读了一遍名片,神神叨叨:“好名字啊,有谷又有权,物质精神两手抓两手都要硬。”
趁小夕要给谷梁算命之前,程归赶紧把人送出门。
走在小区昏暗的路上,路旁的光影映衬在两人的身上。谷梁漫不经心地问:“每天下班都很热闹吧?两个室友都挺有意思。”
“也还好。小夕下班时间不固定,李丛木又常在项目,碰面的时间也不算多。”
“他们两个都还单身?”
程归摇摇头,“小夕好像还单着,李丛木有女朋友的。”
谷梁心里打个弯,莫非刚刚是自己敏感了?回想上次在球场,似乎是有个女孩和李丛木一同出现的,当时裘致还介绍过。“你们合租,是裘致联系的?”
“不是啊,李丛木是我高中同学,正好转来上海工作。”
这样。打开车门,谷梁问了最后一个问题,“他的名字是哪个木,肃穆的穆?”
“木头的木。拜拜,路上小心。”程归冲着车窗晃晃手,谷梁的车开走了。
程归沿着小路走回来,站在楼门前踟蹰几秒。从发出那条否定吻的短信开始,他就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李丛木了。于是转个身,沿着小路漫无目标地闲溜达。
不知何时,那条流浪狗跟了过来。有时走到程归前面,就会回过头看程归一眼。那种湿漉漉的眼神,竟然让程归有种倾诉的渴望。
“喂,小狗。”
小狗耳朵一动立刻转过头来看。
程归咳一声,坐到木椅上,“跟你说个事儿。”
小狗趴下来,把脏兮兮的小脑袋放到程归鞋上,抬起眼睛,仿佛在说:嗯,我听着呢。
“你有没有这样一个狗朋友?从前常一块儿玩,后来分开好几年。再遇到时,它莫名其妙地偷亲了你一口,留下一个房号。等你找到时,却发现它和另一条小花狗在一起。它就是故意逗你上钩,然后再向你炫耀。你说,它是不是心理变态?”
小狗眼睛转一转,似乎听得很走心。
“也许吧,你曾经跟它说过要考同一所大学,但你食言了。于是它怀恨在心,就用这样的方式来报复,对不对?真是一条小气的狗。卑鄙的狗。可恶的狗。”
“汪。”小狗低低叫一声,估计是接受不了这样朋友互撕的负能量,颠颠地跑开了。
唉,程归叹口气。转头去看小狗跑哪去了?却看到小狗跑到几米之外一个男人的脚边。
李丛木踱过来,站到程归跟前。显然,他刚才什么都听见了。
程归心一横,索性直说了,“我就是这么想的,你有什么要解释的?”
“我有。”李丛木的声调沉甸甸的。
程归等着他说,但他只是定定地看着程归,眼眸里夜色流动,有些许深情,又有些许认真。似在观察,抑或狩猎,循序渐进地俯下身。
程归被这带有威慑的架势唬住了,一时间忘了动,只觉得那双眼眸离自己越来越近。
越来,越近。
越来,越近。
直到,不能再近。
那认真的睫毛盖住了深情的眼睛,光芒隐去。
一双温热覆盖到程归的唇上。
程归的双眼一眨不眨,听见有一阵清风从树梢落下。吹过发梢,掠过心尖。
似乎只是短短一瞬。李丛木直起了身,认真地问:“那晚的吻,和这个一样吗?”
第60章giveasign
那晚的吻发生在酒后,程归正头昏脑沉。
而刚刚的吻,却让程归倍加清醒。甚至清醒得有一丝莫名禅意。否则,怎么会感觉到树梢落下一阵清风。
“到底一样吗?”李丛木追问,“还是要再试一次,你才能确定?”
程归晃晃脑袋。
李丛木笑了,“让我亲,你就有感觉了?”
程归觉得脸腾地一下就热得发烧,一直烧到脖颈,而小腹却感到一阵邪气的凉。
“呕——”
并没有吐出来什么。也没有胃酸逆流。只是一阵莫名其妙的感觉。程归甚至分不清这种感觉是来自胃里,还是来自脑中。
这无异于给兴致勃勃的李丛木兜头浇下一桶彻骨的冰水。
刚刚产生的旖旎幻想通通被打破!不可遏制地,怒气蹭蹭从每一条血脉往头顶上窜,李丛木的脸色瞬间差得可怕。微颤的眼周,是愤怒爆发前的预兆。
程归垂头坐在木椅上,似乎刚才的不适仍有余韵。
李丛木俯视着他,纵然有不顾一切的冲动,可又能真的把他怎么样呢?找不到出口的暴怒在身体里破成尖锐的碎片,扎着外人看不到的五脏六腑。最终,也只能是动动喉结而已。
李丛木一脸挫败,自嘲一句:“原来是坏的感觉。”本意是想把刚刚的吻举重若轻,冲淡尴尬的气氛,奈何说出口后,十足地垂头丧气。
“汪,汪。”小狗叫起两声,是有人从小路上走来。
李丛木拍拍裤子,“那我先上去了。”
程归看着他沮丧的背影,却说不出一句解释的话来。能说什么呢?
能说自己根本控制不了那不礼貌的小动作?
能说自己的嘴唇现在仍不敢动?
能说自己莫名其妙地听见树上落下一阵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