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他来不及以任何方式掩饰他的凶残。
赵渊沉默片刻,将那茶水一饮而尽。
金吾冷笑了一声,对娄震道:“大人,边墙紧急军报,咱家得先走一步了。”
“军报?严重吗?”
“嗨再严重难道能耽误了大人寿辰不成。万事有咱家,您且放心。”他安抚道,又瞥了眼赵渊,“郡王爷今儿晚上无处可去,又喝了‘酒’,还请大人多多照顾。明日送还便可。”
娄震一点便通透,笑道:“本官明白,一定好生招待郡王爷。”
金吾便走了。
娄震所谓手谈也便懒得再继续,说了声不胜酒力便让人推着赵渊离开。
宴席还在继续,谢太初对陆九万道:“师叔先回去吧。”
“啊?你要干什么?”
“那茶有问题。”谢太初说,“不能让殿下留在此地。”
说话这话不再等陆九万的反应,谢太初便已悄然隐匿在了进进出出送菜的仆役中。
*
推赵渊入后面主院暖阁的仆役轻车熟路,一路上走的极慢,便是陶少川也被拦在了院落之外。
赵渊起初身上燥热,还以为是多喝了几杯葡萄酒的缘故,然而待入院落后,便觉得有些不对劲。
那种燥热是由内而外的,欲豁难填,身体上已起了不应该有的反应,甚至无法维持仪态捂住胸口急促喘息。这欲念起来的极快,待抵达床边时,已让他手软脚软。
“茶……茶里有什么……”他虚弱问,眼前朦胧。
“庶人怕是醉了。”仆役道,“您刚才喝的是酒,哪里有茶?”
仆役伸手搂他,将他抱到床榻上,赵渊深陷被褥上,竟然连力气都没了,嘴里说了两句放开,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整个人脸颊绯红,眼神迷茫。
有侍女上前来除他衣衫,他竟然也几乎不知。被人擦拭干净,又着一纱衣。
红烛点了。
很快娄震便进了屋子,走到拔步床边,掀开帘子,便瞧见昔日的郡王如今在鸳鸯被上躺着,茫然翻动,双腿摩挲不止,可却怎么也解决不了这难题。
娄震一笑,侧坐下来,抬手勾着他一缕被汗水湿润的长发拨弄开。
赵渊眉心轻蹙,吐出两个字:“难受……”
“很快便不难受了。”娄震笑着安抚道。
“太初……太初,我好难受……”赵渊又道。
娄震的脸色顿时铁青:“听说郡王在京城时迷恋一个道士。原来是真的。这时候还想着他。别急,老夫也能让郡王欲仙欲死。保证让郡王再想不起来这个谢太初!”
他说完这话,从桌上端起侍女备好的大补之药,一口饮尽,片刻后便已经准备妥当。
他正要扑上去大展雄姿。
巨大的罡风掀起,禁闭的暖阁大门猛然被震得四分五裂。连带着娄震也被推搡的,一个跟斗摔在了地上。
他头破血流,站起来怒骂:“什么贼人——”
话音未落,便瞧见谢太初站在门口,他刚才使出那一掌已含暴怒之意,因这罡气外泄,发带断裂,如今头发披散在身后,着一身黑衣,面色阴暗,戾气外泄。
谢太初缓缓入内,从榻上旖旎景色上扫过,眼珠子动了,抬眼去看娄震。
还未说出一字,娄震已经肝胆俱碎,瘫在地上颤抖道:“我、我、与我无关!是金吾下的药!我还没碰过他!一个手指都没有——凝善真人饶命!饶命!”
他眼神中有隐隐的风暴在酝酿,只往前走了两步,罡风尽扫,娄震便仿佛被钳住了喉咙,一个字也再不敢说不出来。
陶少川从外面赶入时,便见娄震被罡风压制无法呼吸,脸色已经铁青。
“道长!”少川唤他。
谢太初已入魔,如何听他所言。
罡风又盛,连陶少川都被逼移开数丈。
眼瞅娄震便要命丧在谢太初手中,榻上被情欲折磨的赵渊在迷茫中唤了一声:“太初。”
那声音微弱,可谢太初却已经在一瞬间恢复了理智,收了浑身戾气,一扬手,便将娄震扔了出去。
“带他出院。”谢太初头也不回的对陶少川讲。
陶少川见了他的力量,哪里敢多言,提着娄震的衣领便拖了出去,还贴心的合上了院门。
谢太初回头去瞧赵渊。
那药剂不知道多厉害,金吾亦不知下了多少分量。如今的赵渊在纱衣下浑身发烫,带着浅粉。
他一凑过去,赵渊便握住了他的手臂,虽已然看不清人,可是却迫不及待的顺着手臂攀上了他的肩膀,将他压下来,勾着他的脖子。
“太初,帮帮我……”
谢太初抬手擦拭他额头的汗水,却引得他更多的战栗。
“求求你,帮我。”他低声抽泣道,“救我……”
眼泪顺着脸颊滑落耳边,又落在锦被上。
“……开霁。”谢太初欲言又止。
可赵渊不给他拒绝的机会,揽着他的脖颈,已经仰头亲吻上了他的嘴唇。
天地广袤。
星河浩瀚。
苍穹之下,留在他心间的……
唯一人而已
第38章撕裂
“也兴带着两万人的队伍,前夜便越过了镇北关,入关后,几乎没有受到阻拦,势如破竹,向北而来。预计明日午前便能抵达宁夏镇。”
步项明在军中账内道。
“两万人马自镇北关而来,为何不早些来报!”金吾脸色苍白,冷汗直流,怒斥跪在地上的镇北关守备太监。
那守备太监浑身颤抖,以头抢地:“干爹,儿子有罪、儿子有罪!也兴等人自称是入关纳贡的队伍。入关又说要赎回俘虏,拿出来好几箱银子,没料到俘虏送到了镇北关,他们便一起反了。那、那两万大军怎么来的……儿子也没瞧着啊!”
金吾气急,拍桌子道:“来人!给我拖出去斩首示众!”
“干爹饶命!饶命啊——!”那守备太监早被两侧等候的士兵抓了拖下去,二话没说便砍了脑袋,挂在了门外旗杆上。
步项明冷眼旁观这一通闹剧,待消停了继续呈报军情:“这两万人马中,有三千骑兵,其中有一千人是也兴的亲卫军,便是在漠南也算得上是骁勇之士。如今大破镇北关,正是士气旺盛之时。我已急令镇朔、洪广、姚福三地就地拦截。但是情况不容乐观。”
“两万人马……”金吾问,“也兴想干什么?”
“监军大人应该知道,俺答老了,他已经关不住漠北漠南这两千多里的草原。他下面十个儿子,还有他的兄弟吉默都想乘机夺权。也兴是吉默的儿子,自然也是这么想的。”
“咱家、咱家自然知道也兴有这般的想法。不然之前又怎么会跟他们通市!”金吾道。
“土默部的各位台吉【注1】都跃跃欲试,缺兵器的买兵器,缺粮食的卖粮食……可若没有了钱,逼急的狗也要跳墙。”步项明说,“也兴做出疯狂之举,也不足为奇。”
“疯狂之举?有多疯狂?”
步项明抬手点了点韦州:“也兴调动两万人马,定要对宁夏境内大肆劫掠,不光是粮食、人、马、钱财他都不会放过。宁夏镇身后的韦州,绝对是他的目标。”
“拿下韦州,杀了庆王。整个宁夏就尽数纳入鞑靼版图,他扎根宁夏,再回头与土默部各位台吉夺位,胜算更大。”
“韦州?”
金吾脸色更加苍白了,他指尖都在抖,声音变得又尖又急:“韦州城破,宁夏落入贼人之手,步项明你贻误战机,这便是死罪!”
步项明脸色沉了下来。
“腊月时,我便与监军大人提及过鞑靼异动。监军大人不予理会。”步项明道,“鞑靼劫掠,宁夏镇周遭可调兵不过千人!马匹四百!苑马寺中制作十万箭羽不见踪影。便是如此,我等宁夏汉子还是把鞑靼人赶出边墙。
“立春以来,鞑靼野心更盛,我昨日与大人附上求大人调拨前后卫军队粮草。大人说我谎称军情,杀我仆役羞辱我。大人可有话说?!”步项明连翻质问,“没错,若宁夏陷落,我未尽守土之责该死。金公公您不该死吗?巡抚大人不该死吗?!”
“步项明你——”
“金公公,意气之争可往后挪一挪了。”步项明略微收敛气息,抬手指账外,“这宁夏,还有千百万人,不应受这战乱的折磨。唯有宁夏存,公公可存,我等可存。”
金吾知步项明所言无误,冷脸拿出随身携带的兵符,放在桌上。
步项明抱拳:“多谢监军大人。”
他拿过那兵符,便不再理财金吾,账内参将们按照军情细节开始在陈兵布阵,加紧正在调拨人手,筹备防线拦截。
金吾脸色并不算好,勉强挤出个笑来,对廖逸心道:“我们走。”
一行人出了军中大帐,上了马车。
然而金吾一直心神不宁,便是回了宅邸只觉得不安更盛。
他在堂屋里来回踱步。
廖逸心端了茶进来,细声细语道:“金爷,便稍安勿躁吧。还不曾到无法挽回的地步。”
“你真信了步项明的话?”金吾反问他,“你真以为宁夏保得住吗?你以为咱家的命保得住吗?”
廖逸心怔了怔:“您为皇上登基算是立下汗马功劳,老祖宗处更是对您青睐有加。若万一宁夏没了,不是还有老祖宗吗?”
“老祖宗……”金吾冷笑一声,“大行皇帝新丧,万岁爷怎么会容忍有人在边疆给他捅下如此大的窟窿。就算是舒梁愿意去求情,万岁爷愿意放过咱家吗?更何况……咱们贩卖的那些个武器粮食所得银子,又有大半入了舒梁私库。宁夏的事情一旦起来,舒梁不着急封口,还怎么可能为我求情?”
“啊……这、这如何是好……”廖逸心惶惶问。
金吾咬牙切齿:“大家都想我死……我死了,鞑靼进犯有了交代、贪墨国帑有了着落,还有皇帝也竖了威仪。”
他本已仓皇恐惧之极,这一刻忽然平静了下来。
“炸堤。”他道。
“什么?”
“炸黄河大堤。”金吾眼神疯狂,可语气却平静笃定,“已经是这般的情况,一不做二不休,炸了黄河大堤。步项明不是一直想上本参我吗?他若淹死了,还怎么参我?”
“可炸了黄河大堤,宁夏镇墙高死不了人,那周遭的村子堡子的定要死绝。这、这要死多少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