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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他原来有酒窝啊!”郁时雯伸长了脖子惊叹。
手机屏一下被按灭了,俞骁缓缓收起了手机。
“啧,真小气”,郁时雯小声咕哝了一句,缓缓坐回去,托着腮斜眼瞅他:“你回家去了?”
“……嗯。”
“我就说么,你哪儿来的照片……”,她轻轻戳了戳他的手臂,“诶,有想起来什么吗?”
他的眼界半垂着,深邃迤逦的侧影投在车窗上,额角和后脑勺突突突地疼起来。
缭乱的画面和声音隔着重重雾气混乱不堪地疾驰而过。
沉默了半晌,他轻轻摇了摇头。
郁时雯看了他一会儿,脸上愉悦散漫的神情褪去,小声说了句:“……抱歉。”
“塔国那边怎么样了,听说赞布察克很听他们的话,会分裂开么?”过了一会儿,郁时雯问道。
“还在观察。”
“那……岑家的禁闭岛呢?”郁时雯不自觉压低了声音。
俞骁微微偏过头,黢黑幽暗的眼眸落在她精致的面庞,常年的军营生活,让他这样看人的时候自带一种天然的压迫感和审视意味,“你从哪儿知道的?”
郁时雯别过了眼睛,视线飘忽躲闪。
他淡淡收回了视线,“你父亲不希望你在这件事上插手过多。”顿了顿,他补充了句:“他也是为你好。”
郁时雯蹙起了眉,嘟嘟囔囔地小声骂骂咧咧:“老头子真烦。”
路程漫长,俞骁又是个高冷的闷葫芦,她百无聊赖地掏出了手机,无数条推送跳出来,全都是某个剧组全体食物中毒住院的消息,因为涉及到两个比较知名的艺人,消息挂了一天越闹越凶,随便打开个什么软件都是粉丝和博主们在心疼和骂架。
杨静萱和沈佑。林岑朗手底下的玩意儿么。郁时雯略带讥诮地勾了勾唇角,谁知道是不是又在炒作。
她的指尖靠近下拉菜单上的X号上,刚想一键清除,待无意看清楚某个推送标题后,指尖一顿,点开了。
浏览器自动弹出检测到危险网站的风险警示。
她点了继续访问。
视频框跳了出来,上下还有不断跳动放大的色情广告,这是个色情网站。
“不要——!”
“救命——!”
她没带耳机,凄厉嘶哑的哭叫陡然划破了安静沉闷的封闭空间。
指甲狠狠挠过黑板般的声音钻进耳膜,俞骁微微蹙起了眉,下意识看向了郁时雯。
郁时雯尴尬地按下了静音,颠三倒四地解释:“不是,这是今天那个据说导致剧组食物中毒的咖啡厅老板似乎被粉丝人肉了,我只是——”
没等她说完,手中的手机被抽走了。
视频中两个赤条条交缠在一起的人,脸上都打了薄薄的一层马赛克,但只起到点欲盖弥彰的作用。下面那个被绑住了手按在沙发前,腿边还有碎掉的玻璃渣子,他跪在上边,鲜红的血顺着膝盖缓缓渗出来,在强悍的压制下微弱无助地挣扎。而上边那个死死反扣着他的手腕,在毫不留情地进进出出。
一看就知道,是充斥着暴力和血色的一场强J。
视频很快到了头,只有短短的半分钟。
额头再次痛起来,像是被人狠狠闷了一棍。
“你今天也看那条热搜了?”郁时雯从他手里取回了手机,这么短的时间,视频下面已经有了上万条的评论,并且还在以秒为单位飞快刷新。
“哇靠,这是内咖啡店的老板吧?难道是被人强了报复社会?”
“谁知道是不是演得……”
“白天是咖啡店老板,晚上拍小片片?”
“活该。”
“好顶啊,兄弟们我先冲为敬……”
“这是哪位仁兄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大快人心!”
“谁扒的啊?我直呼好家伙!”
“强暴是犯法的,这边建议关起来,交给里边热心肠的兄弟meng呢。”
“十一月激情新番:《正义の制裁》”
“楼上属实是爆笑了家人们哈哈哈——”
“这Alpha谁啊,有人扒么?”
“……本艺术学院在读研究生,我有种要塌房的不祥预感……”
“楼上,不用怀疑了,NSDD……”
“woc!!!!!这不是TYY吗?!!!Woccccccc!!!”
……
“这一看就知道这咖啡店老板得罪了什么人物,上午先曝出来他制售违反食品安全条例的产品,晚上又曝出来这段小视频,而且住院的偏偏又是有一大批狂热粉丝的明星艺人,谁会在乎他是不是无辜的受害者,只会幸灾乐祸罢了。”郁时雯翻着评论,刚过去几分钟,页面闪了一下,忽然消失了,她收起手机说。
俞骁的眉头深深蹙起来皱成了一个川字,他看着窗外,不知在想什么。
树木的黑影在窗
', ' ')('外的夜色中疾驰而过,古堡出现在视野的尽头,霓虹射灯旋转交织着,一束束炫彩的光线穿透很远,在城堡墨蓝色的天空飞速变幻着,缭乱的光线搅得人微微心神不宁。
车子缓缓停下,两个人下了车,郁时雯挽上了他的手臂,他们是最晚到的,没去参观,直接绕到了后边的活动场地。
房间里,谈云烨垂着通红湿润的眼眸久久看着夏棉,空间安静得令人窒息。过了一会儿,他口袋中手机忽然震动起来,在空荡安静的地方显得格外突兀。紧接着门口传来急促的敲门声,谈书悠神色凝重地出现在门口,他看了一眼一旁的夏棉,欲言又止:“阿烨,不好了……”
芸城。
房间里黑黑的。
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在极高频率地闪烁着,固定电话不间歇地铃声长鸣,催得人人心惶惶。
电脑屏幕的光在昏暗中投在人专注的脸上,指尖敲在键盘和鼠标上,噼里啪啦,惊心动魄。
沙发上蜷着个人,两只手插进头发里紧紧揪着头皮,无法控制地颤抖着。一点点细碎压抑的呜咽被铃声掩盖过去,像是微弱的呼救不被听到的幼猫。
季舒走到门口,将墙上的电话线拔掉了,又将茶几上的手机拿起来按了关机。
这时,餐桌前传来一声重重的敲击键盘的声响,像是陡然敲在人紧绷的精神上,江雪墨重重一抖,无意识地呜了一声。伍崇山幽幽的视线投过来,“已经删掉了,只是首长还是联系不上。”
季舒看了一眼沙发上的江雪墨,难得放缓了语气说:“你放心,既然警局把你放回来就说明暂时没发现问题,供货商在接受调查,谈家少爷留下的人已经去警厅交涉了,造谣者和背后生事者会负法律责任。”
毁了,全都毁了……江雪墨抖得像是发了急症,头皮被他紧紧揪着,面部肌肉被勒得五官都变了形。
他的人生毁了,谈云烨的也被毁了。
他不堪地曝光在网络上,丑态被无数人飞快地传阅,保存下来,成为无数人深夜的自慰对象,走在哪里都会被人指指点点。
干干净净的谈云烨成了犯了强暴罪的违法分子,这么爱惜羽毛的艺术家会变得声名狼藉,失去理智的人们没人会听他们的澄清和解释,谈云烨会永远背负着他这个肮脏龌龊的污点,被不堪入耳的各种言辞侮辱唾骂着……
那些封禁在深处的记忆被猝不及防地猛然划开了,沾满血的画面在脑海凌乱地自动闪现回放,粗重兴奋的呼吸似乎又在耳后急促地响起来,脏污像楔子一样将人劈成两瓣,在体内令人撕裂般地不停耸动——
“呕——”他甚至来不及跑进浴室,刚站起来脚一软猛地跪在地上,就这么吐了一地。
季舒弯腰去扶,被他挥开了,江雪墨脸红脖子粗地一下一下干呕着,终于捧着脑袋痛哭流涕。
棉棉,救我……
“怎么了?”心悸忽如其来,“不好了”这三字简直像夏棉的催命符,他比谈云烨还要着急慌张:“出什么事了?”
谈书悠抿唇看了他一眼,神色复杂:“有点急事要处理,可能今天没法带你走了。”
“——不行。”
“——什么急事?”
谈云烨和夏棉同时出声。
“我不要和你走”,夏棉在他怀里挣扎起来,他推搡他的胸膛,“我不想在这看见你,你快离开!”
谈书悠关上了身后的门,按住了谈云烨:“别这么倔,这件事真的得马上处理。”
谈云烨将夏棉打横抱起来。
谈书悠见劝不动,急了,语速飞快:“有剧组从店里订了咖啡,集体食物中毒进了医院,上午被带进警厅调查——”
谈云烨脚步一顿,不可置信地转过头来。
“——现在被释放了,但是你们俩出现在了成人网站上,你成了强bao犯,懂了吗?!”
明明被谈云烨死死抱着,夏棉却像是猝不及防地从高空狠狠摔在了冰面上,耳中响起尖锐的轰鸣。
“你今天带不走他”,谈书悠语气凝重,“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但是他可能是提前知道了,不知道外面有多少他的人手。”
谈云烨的牙关狠狠收紧了,咯吱一声。
窗外一声长啸,烟花点燃了整片夜空,明亮如昼的光一瞬照亮两个人的面庞,苍白如鬼。
“放我下来……”夏棉抖着唇说,声线粗粝得可怕。
谈云烨固执倔强地抱着他,不肯放下,也不肯离开,眼睛血红。
“放、我——下来——”夏棉使劲扑腾起来,像被逼到绝境的小兽。
“放下吧,还有机会。”谈书悠按住了他的肩膀。
没有机会了。
青筋在他俊秀雅致的面庞上暴突起来。
他总是在等,等得错过一个又一个机会,等得他把怀里的这个人弄丢了。
这明明是他先看上的花骨朵,他把他从逼仄幽暗的角落带出来,放在温暖的地方好好养护着,怎么会被途经一朵
', ' ')('花的盛放的人们偷了去呢?
凭什么?
他忙着给自己的花铺设一个更松软美丽的苗圃,等他终于忙好的时候,一回头,他的花早就消失不见了。
他的忍耐与等待,执着和追求,全都成了荒唐的笑话。这些年他所做的事和付出的努力有什么意义呢?
他垂下眼眸,看了一眼怀中死死挣扎的夏棉,用了更大的力气勒紧了他,手臂上绷紧的肌肉将西装袖子拱起来,收回视线抬脚离开。
“阿烨!”谈书悠气急败坏,“你理智一点!”
“等陈藏野被人绑架了你再来跟我谈理智。”他头也不回道。
身后一声巨响,谈书悠一拳重重砸在门板上。
“放——开——我——”夏棉低声地吼着,像是无望的咆哮。
不知是他的力量已经衰弱至此,还是谈云烨的力量从来没像今天一样无所收敛克制着,夏棉挣不开。
楼梯间里幽暗无光,夏棉看不到谈云烨脸上的表情,却能听见他的呼吸,发着热地烈烈沉沉作响,像在燃烧。
他大步几下走完了三层楼梯,脚尖勾开了一点门缝,外面的光、声和风一同漏进来。
夏棉猛地揪紧了他胸前的衣襟,颤声哀求:“不要这样,谈云烨……”他说,“不要这样……”
他的动作顿了顿。
光带落在他俊朗的脸上,一半明一半暗。
夏棉听见他温和的声音变得干涩嘶哑,带着胸腔震颤,像是心室的嗡鸣:“棉棉,我放不下你的。”
缭乱的光和声潮水般倾泻而入。
夏棉闭上了眼睛。
生日宴已经开始了,晚宴请了当红的歌手和男团女团前来参演,现在正在热场阶段,音乐声震耳欲聋,左右两侧的舞台上男团女团们各自卖力地表演着,灯光昏暗缭乱。
焰火长啸着绽放,一簇一簇地点燃天空,像是巨大的彩色闪光灯,世界忽明忽暗闪闪烁烁。
“诶,你吃生日蛋糕么?”郁时雯把分给自己的大蛋糕往旁边递了递,“我易胖体质,吃一点甜的都要长胖。”
俞骁的视线穿过遥远的一段距离,落在城堡一侧某个正在移动的模糊的点上,精准得像是狙击枪的红色准星。
没得到回答,她抬起头来,看见俞骁正一眨不眨地盯着什么地方,便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
他们坐在倒数第三排的中间偏左,从这个角度看过去,能比较清楚地看到右侧舞台,但俞骁狩猎般的视线显然不是落在那些火辣的妹子们身上,而是更远的地方。
郁时雯后悔没带个望远镜。
“我说的请您再好好考虑一下”,林岑朗看了一眼窗外的烟花,“不用急着给我答复,那我们今天就先聊到这里。”
陈菲斯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了敲,“考虑也不是不可以,但我希望这件事是岑家的家主来和我说,代表整个岑家。”
“外公病得很严重,您又何必这样。”林岑朗淡淡笑了笑,“他不打理这些事已经很多年了,全权受理给我们这些人处理,还不够么?不如我们各退一步,您同意关闭泛瓯银行提供的SWIFT大额金融转账系统,我请爷爷在文件上署名如何?”
陈菲斯敛眸不语。
林岑朗站起身来,将扣子慢条斯理地系上,“那我等您的答复。”
门被沉沉阖上,林岑朗一边走一边掏出了手机,数个未接电话弹出来。
“什么事?”
“林总,您没看新闻么?”助理有些诧异。
“我这边没网。”
“您交代的事我办好了”,助理道,“芸城这边的警察刚刚将江雪墨带走了,谈家的少爷也被锁定了位置,星城的警方正在协助缉拿。”
“你说他在哪儿?”林岑朗抬高了音调。
“星城,星城毗梓县。”
“艹!”电话猛地被挂断了,林岑朗抬脚风一般往三楼跑去。
残余的细微香气混合着那个有过一面之缘的Alpha的,不祥的预感向他袭来。
“人呢?!”他一把薅起守在房间门口的一个人,猛地将紧闭的房门踹开,一小片拖出去一段的血迹散发着幽幽香气,除此之外,空荡得令人心悸。
“咳咳咳……不知道……刚才还在里边咳咳……”那人脚尖离地,痛苦地涨红了脸,林岑朗额前和手臂上的青筋一下就暴起来了,他猛地将人狠狠掷出去,肉体沙包般嘭——地重重摔在地板上滑出去好几米,那人登时呜咽了一声就厥过去了,剩下的那个人缩在一旁瑟瑟发抖,林岑朗卡着他的脖子把他拎起来,“人呢?”
那人颤巍巍地指了指窗外。
又是一声重物落地。
林岑朗转身看向烟花盛放的窗外,眉目沉郁如冰。他一条腿后撤了半步,忽然像猎豹般暴起,走廊的玻璃哗啦啦地巨响着迸溅四射,一个人在碎片粼粼的寒光中一跃而出,借力在凸出来的巨石雕塑上缓冲,而后稳稳落地。
音乐声震
', ' ')('耳欲聋,但在场的Alpha们纷纷向这边投来好奇的视线,渐渐地,他们还听到了一点不寻常的声音,高一声,平一声,越来越亮,正在飞速逼近。
“怎么了?”郁时雯奇怪地看向四周,“你们都在看哪儿?”
俞骁的脊背绷得更直了,像是随时准备冲出去。
森林里黑黢黢的,谈云烨像头猎豹似的背着夏棉在里面急速穿梭,林间的冷风狂奔而过,寒冷刺骨。
夏棉能听见他砰砰有力的心跳声,伴随着呼吸,一下一下敲在他耳边,催得夏棉越来越心慌。
“谈云烨,这样不行……”
“马上就到了。”他沉着地说,眉头却微微蹙起了。
森林里似乎响起了犬吠。一开始,夏棉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可渐渐地,那声音不再模模糊糊似有若无,似乎紧追不舍地向他们这个方向而来。
夏棉的脸色惨白下去,“谈云烨……”他颤声呼唤,呼吸不稳,“为什么……为什么会有狗叫声……”
“不怕,棉棉。”他用了点力握了握他的小腿。
“他们……”夏棉噗嗤一声哭了出来,“是来抓你的吗?”
这次,回答他的只有更急促的风声。
狗叫声此起彼伏,在林间回荡,夏棉瑟缩着环紧了他的脖子,几乎分不清楚这声音究竟是来自后方,还是来自四面八方。
那么好的谈云烨被人诬陷成了在逃的强J犯,解释不清地带着他一路狂奔。
江雪墨最恐怖不堪的噩梦被人明晃晃地晾在太阳底下,承受着恶意的嘲讽和幸灾乐祸,他那么小心翼翼拼凑起来的自尊被人踩在脚下,四分五裂。
明明在奔跑的人是谈云烨,身体灌了铅般的人却是夏棉,树影重重宛如无数张牙舞爪的恶魔,狗吠声越来越嘈杂,像是催命符,唤得人心脏跳得快到要骤停。
“前面的人,立刻停下——!”严肃的喝止声传来,夏棉抖了一下,他更紧地搂紧了他的脖颈,压抑地哭唤:“谈云烨……”
“立刻停下——!”
“立刻停下——!”
谈云烨沉稳的呼吸微微急促起来,夏棉的胸膛紧紧贴着他的后背,如雷的心跳互相震颤着。
他们终于擦着森林的边缘穿了过去,一条不算宽阔的乡道出现在眼前,一辆敞篷车疾驰而来,谈云烨背着夏棉纵身一跃,跳进车里,车顶缓缓阖上了。
谈云烨将他缓缓放到座位上,系上安全带,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枚手帕一点一点将他脸上的脏污擦干净,夏棉控制不住地往通过车窗往后看。
“你听我说,棉棉……”谈云烨扳回他的视线,一手抚着他的半边脸,拇指在眼尾缓缓摩挲,“大概一个小时,你就可以到星城机场,我安排了私人飞机在那等着你,你先按照我说的去约国躲一段时间,我会很快处理好这边的事,把你哥一起送过去,那边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好了,会有人照顾你们……”
外面的声音似乎都被隔绝了,夏棉感到无边无际的寂静,传到他耳朵里的,只有谈云烨发着烫的沉重喘息和低语,以及他自己的,“你呢?你不和我一起去吗?”夏棉慌乱地抓紧了他的袖子。
谈云烨深邃温柔的眼眸沉沉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微微偏过头,轻轻吻在他潮湿的眼眸,“棉棉,不要哭,也不要害怕。”
“我不去……”夏棉的声音都带上了哽咽,“你们都要被抓起来了,我怎么可能不害怕……”
谈云烨展开双臂,紧紧地抱了他一下。他贴着夏棉的耳鬓,呼吸灼热滚烫,“棉棉”,修长的手上下摩挲按压着他单薄的脊梁,用力到夏棉都有些疼了,“我的棉棉……”
猝不及防地,夏棉被他推了回去。一侧的车门猛地打开了,疾驰的冷风咆哮着涌进来,“谈——”夏棉的瞳孔猝然骤缩。
谈云烨跳下车去,随着一声巨响,车门被重重摔上了。
夏棉只发出一声哑哑的音节。
他匆匆撕开安全带,猛地去开车门,“停车停车!”
前排的司机看了他一眼,“您不要浪费了少爷的一片心意。”
“停车——!”夏棉拍打着车门,甚至试图打开车窗跳下去。
“停车我叫你停车——!”夏棉嘶哑地咆哮着,他扒着车窗去看后面渐渐越来越远的谈云烨,眼泪顺着他血红的眼睛往下淌,“求你了快停车!他是被冤枉的我能给他作证的……”
“求你了……”
乡间的夜色是那么浓,几乎很快就将那道背影吞噬了,一同伴随的是,剧烈的恐慌几乎将夏棉一同吞噬掉了。
后座上忽然传来重重的闷响,整个车身的窗户都跟着震颤,夏棉一头撞在车窗上,两道带着浓烈香气的猩红色立刻顺着他的额角滚落,糊在他眼前一片。他的视野一阵一阵发着黑,间或闪现着猩红色。
司机大骇,“你做什么?!”
“你不……带我回去,我可以撞死在这……或者咬舌自尽”,夏棉摇摇晃晃地,
', ' ')('听见自己飘忽遥远的声音说,“你拦不住我的……”
他仰起头,又要撞上去。
“艹——!”司机爆了句粗口,猛地调转了方向,夏棉一头栽倒在车座上。
“星城毗梓县刑警支队跨省联合分队,有举报者称——”警察的话还没说完,身后一个人猝不及防地突破了包围圈薅住了他的领子,“他人呢?”
谈云烨一拳挥了上去。
“停下——”警察们冲上去努力将两个人撕扯开来,但两个成年Alpha的力量堪比自然界的成年雄性狮虎,更何况是在发怒的全盛状态。
混乱的缠斗中,本来想将人反剪起来的警察不小心抓到了谁颈后的阻隔贴,脑仁嗡地一下轰鸣着懵了。
谈云烨死死地钳着他的喉咙,一拳接一拳砸下去,他的耳中听不见任何声音了,寂静得只有自己要烧起来的沉重呼吸,黑漆漆的眼眸像无光的旋涡。
林岑朗遽然发力刚想把他掀飞过去,远远地照过来两束车前的大灯,带着哭腔的颤音软软地喊了一句:“谈云烨……”
谈云烨动作一顿,蓄满了力的一拳惯性地砸下去,林岑朗这次没躲,血立刻从他的喉口涌上来,从唇角滚落。
“谈云烨……”夏棉推开车门,脚还没落地,强烈的晕眩感使他一头栽了下去,重重的一声。
“棉棉!”谈云烨咕嘟咕嘟沸腾发热的脑袋骤然清醒过来,几个民警立刻将他反剪着拉起来。
在林岑朗沾染着血色的注视中,他像只折断了一只翅膀的蝴蝶,眼中没有其他,扇动着带着血迹的断翼,踉踉跄跄地穿过凛冽的寒风和夜色,一头扑向了谈云烨。
林岑朗这才疼了。
他呼哧呼哧喘着灼热的气躺在十一月份冷硬的地面上,一向冷傲的眼眸中泛起淡淡的湿意。
“谁让你回来的?!”谈云烨气急败坏地骂,他看了一眼保镖,他靠在车身上无奈地摊了摊手。
“快给我回去!”
夏棉额上的血迹流进了一只眼睛里,只有一只眼睛能睁开,他红着这仅有的一只眼睛看着他,看上去滑稽又狼狈。
他的手下意识动了动,想去擦他脸上的脏污,然而还没抬起来就被警察按下去了,金属制的链条晃动时,在黑夜中格外刺耳,当着夏棉的面哗啦作响着扣到了他手腕上。
登时两道眼泪唰地就顺着夏棉的眼角下来了,在他血迹斑斑的脸上划出两道长痕。
“警察叔叔,他没做过那种事”,他哭着去扯一旁警察的袖子,“我可以作证,那个被强暴的是我哥哥,强暴他的是一个叫叶寒宵的人,不是谈云烨……你们去问我哥哥,他会说实话的……”
“叶寒宵拍了很多……”他的视线茫然地转了一圈,这才落在了一旁的地上,他的食指指尖对着林岑朗坚定地举起来,“他们是一伙的,他有原版的录像,你们去调查他,肯定是他诬陷的……”
隔着一层晃动的水膜,夏棉沾满血污的清瘦面颊那么模糊,林岑朗静静地注视着他,用拇指揩了一把唇角的血迹,另一只手狠狠按在了胸前的衣料上。
一个警察上前向他伸出了手,林岑朗的唇角带着冰凉自嘲的弧度微微弯了弯,一掌挥开了。
被铐起来的是别人,他的目的达成了,然而他好像又输了。
他自己缓缓站了起来。
“我们暂时逮捕他不是因为强暴,我们没有收到类似的指控。”警察用公事公办的声音说。
谈云烨和夏棉双双愣了一下。
“是有毒犯指控他一同吸毒,星际对毒品零容忍,打击严格,所以他必须跟我们走一趟。”
“他不会!”夏棉急忙地维护,“他从来最讨厌那些毒品了,怎么会去动那些?一定是有人诬告!”
林岑朗别过了眼睛,两只手垂在身边不受控制地轻颤着。
“不要闹了”,谈云烨轻声说,“我送你上车,血检结果出来得很快的。”
夏棉不肯,都能把谈云烨弄进去,谁知道又会动什么手脚。
“这位同志,你已经严重影响民警办公了”,警察呵斥道,“我们是秉公办事,一会儿诬陷一会儿诬告,你有证据吗?没吸过毒你们刚才跑什么?再继续下去,你只能因妨碍公务罪跟我们走一趟了。”
“这位警官,他只是太着急了,我先送他上车回家,马上就和你们离开。”谈云烨好声好气地说好话。
“棉——”
没等他把话说完,夏棉忽然径直走向了林岑朗。
啪——
清脆响亮的一耳光。
在寂静的乡间之夜不断回响。
林岑朗刚刚止住血的口腔又破了,鲜血顺着他的唇角涌上来。
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林岑朗。
啪——
又是一掌。
铆足了劲儿毫不留余力地甩在他顷刻肿起来的同半张脸上。
“是你。”夏棉看着他,一只眼睛还被浓厚的血污刺得睁
', ' ')('不开,另一只眼睛里血丝密布,怨毒地看着林岑朗。
憎恶与痛恨宛如最锋利的剑,火辣辣的痛意顺着半张脸窜到了林岑朗的腺体和心上,他整个身子都麻了,他甚至没感到当众被甩耳光的难堪和恼羞成怒,只是无边无际的难过和痛楚,海潮般将人吞没。
他痛得甚至发不出半个音节像以往那样去狡辩。他是在演苦肉计,但苦不是假的。
“你敢动他和我哥。”夏棉死死地盯着他,一只火辣辣的手垂在身边不受控制地颤抖着,冰冷无温的眼神和语气让林岑朗不禁感到心悸和畏惧,就好像夏棉的心彻底离他远去了。
他已经太久不这么和林岑朗讲话了。像一捧死而复生的野火,呼地一下燎原而起,炽烈又鲜活。
火焰羽翼般熊熊张开,温暖着身后的别人,灼伤了面前的林岑朗。
这个看似总是处在强势的人,囫囵咽了口血沫子,深沉的嗓音都带上了极不相称的颤抖,“不管你信不信,我没有,警察会调查清楚。”
“这位小同志,当着警察的面打架斗殴,你是真的想和我们走一趟么?”
夏棉看都没看他一眼,转过了身。一瞬间,林岑朗下意识拉住了他的手腕,恍惚的月光下,他冷傲的面庞血淋淋地肿着,湿润的眼眸闪着细碎的水光,仍然执拗地望向夏棉,看上去竟有一种令人忍不住生怜的卑微:“棉棉……”
“——滚。”
晃动已久的两道泪毫无预兆地顺着他的眼角滚落。
夏棉头也不回地跟在谈云烨身边离开了。
林岑朗恍惚抬起指尖,触到了一点水痕,在冰冷朦胧的月光下,圆润饱满的一滴水珠,看上去像一小颗纯净剔透的琉璃心。
他胡乱抹干脸上的潮湿,囫囵咽下去又一口血沫子,抬脚跟了上去。
警车开不过来,他们唯有穿过森林边缘再度回去。
四个警察将谈云烨围起来,不让夏棉靠近,稍一动作,警犬就会狂吠。
森林里很黑,参天古树将微弱的光吞噬殆尽,夏棉不像其他人一样都是Alpha,一只眼还睁不开,他跟在大步流星的警察身后,走得磕磕绊绊,林岑朗下意识去牵他的手,还没触到衣摆就被夏棉猛地霍然甩开了。
他只好掏出手机,打开了手电筒。
灯光自身后照来,照亮了眼前的一小段路,谈云烨的背影出现在眼前,他高大的身体被警察们囚笼般包围起来,肩膀被挤得局促地微微探着,就好像他真的是十恶不赦的犯人。
一向干净垂顺的衣料沾了一层灰扑扑的土,皱巴巴的,袖子甚至从肩缝处挒开了一小截。
他又为了他打架了。
心酸和负罪感铺天盖地地压下来。
他自己多难堪无所谓,但他见不了高贵优雅的谈云烨狼狈哪怕那么一丝一毫。
这个人明明走在南三巷的路上,甚至都会小心翼翼地挽起裤腿来的。
夏棉死死地攥紧了自己的衣服下摆,骨节发白。
原本动听的音乐和歌声传来,越来越清晰,敲在人的耳膜上,却叫人觉得吵闹不堪,心慌意乱。
两辆警车在会场一侧的角落停着,刚才突如其来一切仿佛只是一支无伤大雅的小插曲,两侧的旋转舞台将男女歌手各自托起来,沐着月光和晚风在半空缓缓旋转,专业的花样跳水运动员伴着优美如水的歌声从跳板上起飞,修长的手臂宛若长长的背鳍,优雅得像一条条从礁石岸上纵身跃入大海的美人鱼。
舞台背后的角落,“为什么会有警察?为什么警察会来?!”谈书悠看着陈藏野,温柔与含蓄褪去,双眼猩红,像是痛惜。
陈藏野抬着眼眸逆着光看了他一会儿,忽然凄凄地笑了笑,“你已经认定是我说的了,我解不解释,有什么用么?”
“那他身上的血是怎么回事?”
陈藏野冷冷地看着他,抿唇不语。
谈书悠缓缓放开了他,转身离去,像是失望像是厌倦也像是疲惫,“随你便吧。”
清隽的月光下,谈书悠离去的背影看上去那么决绝,就好像他是什么恶心人的脏东西,陈藏野忽然猝不及防地扑了上去,谈书悠一惊下意识接住了他,唇上一痛,沾着两人信息素味的血腥气在口腔中蔓延,陈藏野狠狠地咬破了他的唇,抬手就将自己颈后的阻隔贴一把扯掉了,死死地搂着他的脖颈纠缠上去,“你他妈别想甩开我!”
谈书悠一开始还有力气推开他,但陈藏野故意释放着带有强烈暗示意味的信息素,滚烫又色情的香气蚂蚁似的顺着人的毛孔直往心里钻,标记过的Alpha根本无法抵抗,抗拒渐渐变成了迎合和纠缠。
谈家人都有文人墨客身上那种不自觉的清高,他们爱惜羽毛,不爱污浊,眼里容不得沙子。
他只是痛惜这个人为什么总是和林岑朗、岑放这种人混在一起,为什么当他提出要帮他的堂弟救出苦恋很多年的少年的时候,这个人会突然像是变了个人似的,明哲保身、无动于衷、冷嘲热讽、不可理喻……
', ' ')('但这不代表他不想他。
这是唯一进了他眼里的那粒小沙子。
音乐悠扬温柔,谈云烨焦急地在人群中搜寻着谈书悠的身影,警察推搡着他,把车门打开了。
“谈云烨……”夏棉发着颤的的声音低低唤了他一句。
满场的视线向他们这边投过来。
“上车。”警察推了他一把。
夏棉鼻子一酸,猛地冲上去猝不及防地推了那个警察一把,林岑朗甚至没来得及拉住他,他像个发怒的小豹子,眼眶发着红呜呜叫:“上车就上车,你不会好好跟他说话么?!”
“棉棉,不要闹了!”谈云烨用带着手铐的手去拉他的手。
那民警脾气也上来了,指着夏棉的鼻子尖:“袭击民警,你今天别想就这么算了!”
“你们这种昏庸无能的警察打死一个算一个!”夏棉不顾谈云烨的拉扯,他指着一旁的林岑朗,吼声嘶哑变形:“干坏事的是他,是他们这种人!你们怎么不去制裁他?不敢是吗?暗箱交易了是吗?欺软怕硬是吗?你们配穿着身上那一身警服吗?你们根本不是警察,就是一群暴力流氓!让人恶心!”
数十米外第一排的岑放嗑着瓜子,饶有兴致地跟一旁的戚远鸥嚼舌:“啧啧啧,看这嘴下不留情的,小东西太会扎心了,岑朗不是最看不起舔狗么?怎么现在这么能忍?要我早几个大耳刮子过去掴得他不知东西南北了,奥,我弄反了,挨耳刮子的好像是他。”
“如人饮水,别人没说教的份。”戚远鸥斜觑了他一眼,远远看着林岑朗,心中微沉。
夏棉从小到大其实已经不太相信公安系统会维护社会的公平正义了,那些人曾无数次在他报警之后敷衍了事,还曾经指着谈云烨的鼻子尖嘲笑他幼稚。这个时候说太多其实没什么好处,但是夏棉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代表正义的力量都有所偏向了,那他还能指望谁?
绝望像潮水般汹涌扑来。
他真想就这么跟这群人同归于尽算了。
两个警察二话不说直接按着夏棉的两条胳膊反折起来,谈云烨着急地用身体去阻拦,被警察拉开了,“警官,警官,我替他道歉,我现在就上车,你们别和他计较!”
他被推搡着进了车厢,两个警察一前一后钻进去,发动了油门,引擎发出低磁咆哮。
一直僵在一旁的林岑朗像是终于回了魂,他的眼珠微微动了动,猩红的眼尾渗着淡淡的水汽,“抱歉,谅在他是初犯,两位警官就算了吧。”
警察齐齐冷哼了一声。
他走上前将夏棉囫囵拦腰扛上肩,夏棉捶打着尖叫起来,他的嗓子坏了,叫起来像喊哑了的奶猫,细声哑气,几乎失声。
“辛苦二位了,实在抱歉。”他点头致意。
“滚——!放开我——!”夏棉踢打着,重力作用,满身的血液往头上涌,大脑充血导致他的视野一阵一阵地发黑,肚子硌在林岑朗坚硬如石的肩膀上,酸水上涌。
“王八蛋,你给我滚——!”
“我靠。嘶——”原本看戏的看得津津有味的岑放调转了视线,盯着舞台后某个方向倒吸了口冷气,满场倒吸凉气的声音此起彼伏,台上演唱的歌手声音都打起了绵软的颤,跳水运动员腿上一软,炸鱼似的扑腾扑腾掉进水里去,溅起高高的水花。
“你哥他妈……在这发什么情?”岑放喘着沉重的热气,解开两粒扣子,灌了一大口冰水。
“卧槽……”陈长夜说不出话,稍微动动,就感觉黏腻的液体似乎要从某个地方涌出来。
性暗示意味极强的Omega信息素飘过来,夏棉像条小鱼似的扑腾着,木樨和青梅的香气中全是沸腾的怒火,卷着发情的Omega信息素,矛盾得色情。
林岑朗颈后猛地一跳,压制已久的腺体顷刻间拱起来了。小腿肚子上的筋狠狠一抽,他忍不住倒吸了口冷气,咬牙将夏棉轻轻放到了地上,还没站稳,林岑朗就被他猛地推了一把。
“你打也打了,无理取闹我也忍了,能不能讲点道理,给别人一个解释的机会?总不能不分青红皂白什么屎盆子都忘我身上扣吧?”他一只手死死地钳住他的两只手腕。
“他今天前脚刚走,后脚就出事了,不是人看准了故意的么?那些东西除了你谁还会有?不是你放出来的是谁放出来的?!”夏棉眼眸通红,像被逼急了的兔子,恨不得从林岑朗身上血淋淋地咬下一块肉来,“谁的手段会像你这么卑鄙龌龊!”
他忍辱负重,他逆来顺受,他战战兢兢,他惶惶不可终日,他不管多么想去死都咬碎了牙不去自杀……
他小心翼翼地守着的最后一点东西被人无情掀翻了,那他那些隐忍与煎熬有什么意义呢?是为了证明他自己就是一个愚昧蠢笨的跳梁小丑的吗?!还是为了眼睁睁地看见江雪墨生不如死?亦或是看着谈云烨从万丈云端跌入腥臭不堪的泥沼呢?
“我求过你!我他妈的求过你!”一道眼泪笔直滚落,他睁不开的那只眼睛缓缓淌下一道血泪来,他
', ' ')('的模样真的是快要疯魔,“你说不会骗我——!”
林岑朗说不出话,他的脸色难看极了。他灼热鼓胀的腺体猝不及防地猛地塌下去一小片,前所未有的刺痛向他袭来,如同刀砍,视野突然黑了一块。
他闷哼一声,手上一抖,一条腿竟撑不住半跪了下去,松开了手腕。
夏棉后退了半步,呆呆地看了他一会儿,猩红的视线转了一圈。猛然向数十米外最近的餐桌跑去。
郁时雯红着脸趴在桌子上,轻轻喘着,她的眼神都发了软,飘忽地落在俞骁身上:“你不难受么?”
周围已经陆陆续续有人软手软脚地相携去某些角落了。
俞骁盯着某个方向,猛地站了起来。“我去趟洗手间。”
“……”郁时雯刚抬手想去拽他,俞骁已经大步流星地离开了,“你他妈,好歹把本小姐一起弄走啊……”
林岑朗捂着颈后的腺体,胸腔像是卡了一团废塑料布,憋得他面颊通红,青筋从额前沿着脖颈一直顺着手臂暴到手背上,呼吸沉重而艰难。
视野像是俄罗斯方块一般,一块一块填上黑色,耳朵里像是起了浓重的大雾。
过了一会儿,夏棉的气息出现在面前,声音却像是很遥远,他竭力仰起头,想用还没填满的下半个视野去看夏棉的脸。
“林岑朗,无论你以前对我做过什么,我都没真的反抗过你,也从来没想过要报复你。”
“因为我还有珍贵的东西还在你那里压着,我总想着只要能把这点仅剩的保护好,无论怎么样,我都认了,我每天脑子里想的都是怎么自杀,每时每刻,每分每秒,但为了这点东西,我忍了。”
“我没想过相信你,你那些甜言蜜语,鬼话连篇……我只说服自己信过你那一次,因为我除了心存侥幸别无他法。可是,你骗了我。”
在林岑朗仅剩的一小块视野中,夏棉凄凄地笑了笑,他莹白柔顺的整张脸上,半面都是猩红色,血盖住了他的一只眼睛,顺着下眼睑滑下去一片,像是跳动的火焰。这个久违的笑,在他燃烧般的脸上盛放,看上去妖冶极了。
“所以,我后悔了。”他猛地从身后掏出一把银色餐刀,寒光折射着冰冷的月色,映出他雪白的面庞上一点烈焰般的红色,直直地向林岑朗心口袭来。
距离不算太近,林岑朗有机会躲开的。但他看着夏棉眼眸中淬了毒般燃烧的怨恨与痛苦不堪,就忽然丝毫动弹不了了。
也好,如果夏棉能得到欢愉和解脱,也好。
他可以把命交给他。
继续活着,他是放不开的。
无论是给予痛苦还是给予欢愉,都是因为爱他。
活着,是放不开的。
他抬着下巴,灰绿色淡漠的眼眸迎着银练般的月光,盛着他自己看不到的浓烈深情,艰难地微微勾起了唇角,直直仰望着夏棉,目光温柔而哀伤。
只是,视野中的黑色填得越来越满,他快要看不见夏棉了。
他还想再看一看。
他有一双漂亮的眼睛,眼窝微深,眼眸清澈,眼睫长如漆黑柔软的鸦羽。
他有一双深深的酒窝,笑起来的时候,生动过林间的清风和天边的骄阳。
他的鼻梁是林岑朗此生见过的最秀美的山峰,唇瓣是他想要无数次亲吻的最娇嫩的花朵。
这是明艳到有杀伤力的夏棉。
是以糖果交换走了他的星星的夏棉。
是被他弄得不会再笑和开心了的棉棉。
棉棉……
梆啷啷——
视野的最后一块终于填满了,林岑朗轰然向前栽去。
一只修长的手带着熟悉的温度和触感按住了他的手腕,夏棉手上重重一抖,银色的餐刀坠落在地。
他抬起难看的脸色逆着微光看向面前高大的Alpha,怔然之后,忽然勾着唇角笑了笑,明明该是明艳漂亮的景色,却无端诡异极了。
俞骁垂着漆黑幽暗的眼眸看着他,眉心微微蹙起了。
夏棉垂下的那只手缓缓按上了他的胸膛。隔着衬衣,冰凉的触感。他浑身的肌肉蓦然绷紧了。
他静静看着夏棉,一时忘了动作。
猝不及防地,冰凉的手忽然探进了他的衣襟,俞骁下意识一抖,夏棉猛地一把推开了他。
俞骁幽黑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手上多出了一把手枪,他用与俞骁如出一撤的习惯性动作拉开了保险栓,对准了不知人事的林岑朗,扣下了扳机——
砰砰砰——
接连几声枪响陡然惊醒了浑浑噩噩的人群。
“小朗——!”戚远鸥猛地醒过神,一把推开了陈长夜。
只见千钧一发的一刻,俞骁纵身一跃,猛地扑倒了夏棉,子弹擦着林岑朗的身边飞了出去,两个人在重力作用下,顺着毫无阻拦的斜坡一路向下滚动,扑通一声巨响,跌进了中心泳池里。
冰冷的水顺着夏棉的口腔、耳道、鼻腔汹涌灌入
', ' ')(',他脸上的血迹在蓝绿色的水中晕开一缕缕淡红色丝线,恍如彩墨。
他用尽全部力气推了一把压在他上方的俞骁,俞骁环着他脊背的手却扣紧了,他像条健硕的雄性人鱼似的,一手扣着夏棉的脊背,甩着无形的巨大尾鳍,带着他在水中猛地翻了个身,掀起高高的绿浪和水花,他仰面将夏棉托在了自己身上。
隔着一层薄薄的淡蓝色晃动的水膜,夏棉猝不及防地对上了他的眼睛。
俞骁直勾勾地看着他,猛地松开了按在他腰上的手,夏棉愣了一下,陡然向水下沉去。
俞骁像刚才一样在水下180度旋转,两条腿像修长健美的鱼尾一样摆动着,向夏棉急速游去,下沉的夏棉只觉得两条腿被托住了,他重新浮出了水面。
俞骁沉在淡蓝色的水面之下,用精壮的腰背托着他的重量,像一头海洋里的鲸鱼般驮着他,一下一下摆动着“鱼尾”,波光一圈一圈粼粼荡开去,他便骑着鲸到达了岸边。
俞骁猛地踩在岸边的泳池底部,借力向上一顶,夏棉便浮了上去,俞骁快速向上游去,他猝不及防地握住夏棉的腰,重新将他拖入水中,转了一圈,面对面抵在泳池壁上,快得让人来不及反应。
夏棉懵了。
蓝绿的水面晃动着,浮力托着两个人微微起伏。
湿漉漉的水珠顺着俞骁深刻的眉眼缓缓滑落,他的眼眸黑得像是常年不见不见光的深海生物,紧紧盯着夏棉。
夏棉的上衣方才重新跌进来的一瞬间被水灌得鼓起了,俞骁的两只手毫无阻隔地贴在他的腰腹,粗粝的,温热的,完全环握。
他乌黑的发贴在雪白的脸上,水珠压过长而弯的眼睫,蜿蜒地滑过耳鬓、脖颈,落进一小段颈窝,脸上的血色洗去了,月光投在荡漾的池水中,碎光悠悠晃动时,映照得他宛若精魅。
“你差点杀人了。”他说。
夏棉缓缓垂下眼帘,俞骁看见他潮湿的睫毛一绺一绺地,水珠挂在卷翘的尖上摇摇欲坠。
“不关你的事。”他的手抵在俞骁胸前,竭力推开距离。
“你用的是我的枪。”他贴得更近,鼻尖几乎碰到夏棉的,热气喷洒在他的唇上。
“……”
“你知道我随身带枪,还知道在什么位置。”他微微垂着头,声线低沉。
“……”夏棉别过了脸,湿发贴在他莹润的耳鬓,露出一小段优美的下颌,“放开。”
“杀人未遂,偷盗军人枪支”,他掐住了夏棉尖细的下颌,拇指指腹按在下唇上,扳回他的视线,“任何一条,我都有义务将你逮捕。”
夏棉看着他,上下眼睫慢慢地搭在一起,再徐徐分开,潮湿乌黑的眼眸中倒映着他,剔透得宛如打磨得光滑温润的一双珍珠,熟悉得像是俞骁曾经闭着眼也能想起他在他眼眸中的倒影,很容易引人长期霸占在手心不肯松手的那一种。
“我很冷,可以放开么?”
俞骁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薄薄的唇角忽然微微翘起一点,淡淡的笑意在漆黑深邃的眼眸深处流转,更深处还翻涌着一丝戏谑,他莞尔道:“你为什么要跟我撒娇呢?”
ps:想问问大家,对林岑朗是什么看法,后续故事我会参考大家的想法酌情修改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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