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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晦月(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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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上最痛苦的事不是在心火燎原过后万念俱灰地终结死去,而是在剜心剔骨的剧痛之后,仍旧是徐徐铺展开的又一个明天。

心痛已经成了夏棉的常态。

不光是心理上的,更是生理上的。

不光是生理上的,更是心理上的。

就像那恐怖至极的幻觉一般,阴魂不散的痛感让夏棉几乎痛到麻痹,脸上只剩下灰白的木然,他做不出狰狞的表情去愤恨,也做不出哭泣的表情去悲伤,那是一种濒临死亡等待死亡的麻木姿态。

在那之前,他还剩两件事要去完成,然后,就永远不会再为任何人心痛到灵魂碎成齑粉了。

这单薄孤寂的灵魂已经负重负伤太多,精疲力尽到无法再前行半步了。

不是他在等待解脱,而是世人欠他一个解脱。

爱也好恨也罢,执念也好不悟也罢,这三千尘网已经将这朵纯白的棉花浸满了饱胀的尘灰,他这朵最厌恶肮脏的小棉花,厌倦了滚滚红尘,想要回家了。

天上的云无法降落到地上,冬天的雪去不了夏天在的地方,一单骁将注定不会驻守在只有一个人的世界和疆场。

他想要从哪儿来,回哪儿去了。

“小夏”,容嫂见夏棉又在睁着显得过分大的眼睛发呆,这种死人幽魂一般的神情,除了一开始让她有些发毛发怵以外,越来越让她觉得心疼。

因为那样的眼神,让她想起她父亲得了贲门癌去世之前的那段日子,整整一年,真真是滴水未进,再硬朗再坚强的人,在病魔这样的刀刀凌迟般的折磨下,求生意志都会被煎熬凌虐得溃不成军,都只剩下万念俱灰,只求一死。

这样年轻的孩子,居然也露出这样的神情,稍稍想想就能猜到这该是承受了多大的痛苦。

怎么能不心疼呢,这本该是花一样岁月光一样的年纪啊。

“小夏”,容嫂靠近窗边,说话的声音很轻,不敢惊扰到他,“我们把这点红枣阿胶汤喝了,林先生说下午就能来接我们出院了。”

她捧着蒸腾着热气的白瓷碗,也往窗外看过去,正午的阳光倾泻下来,像腰缠万贯的富豪财大气粗地挥霍豪掷一般,瓢泼而下金灿灿的光亮闪闪的,照得葱葱郁郁的树木叶子反着绿油油的光。

来来往往的病人、家属或是医护人员虽然眯着眼,满头大汗,但那是生命在阳光下舒展毛孔放肆呼吸的模样,热烈而自在。

“小夏,咱们吃点东西养好身体,你看你还这么小,就该像你的名字一样,活在外边这样的光景下,有一句话怎么说得来着?嘶——叫——想起来了,叫——骄阳似火,恣意夏花呀。”

夏棉停驻在天空中的一朵云上的视线,缥缈地随着云卷缓缓地动了动,两扇睫毛徐徐垂下时,眼睑下那两片阴翳更加浓重。

夏天不光是白白的,绵绵的,也会是灰灰的,沉沉的。

夏天不光有云上之烨,也会有暴雨的,还夹着会砸倒花的冰雹。

稀里哗啦。

是大雨倾盆的声音。

噼里啪啦。

是冰雹滂沱的声音。

咯吱咔嚓。

是花枝折断的声音。

呜呜啊啊

是放声大哭的声音。

夏天,不光是,棉棉的。

一只苍白纤瘦骨节凸出的手缓缓扶住了那只白瓷小碗,然后接了过去。

容嫂脸上一喜,刚要说点什么,就闻到了熟悉的焰硝味,她一回头,看见夏日也是黑色刺绣衬衫的高大Alpha不知什么时候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病房。

可能来得比较急,也可能是这人本身就十分怕热,额前的发丝有些湿和凌乱,敞开两颗扣子的襟口露出的一小片锁骨,也盛着一层薄汗。

而事实上,他确实也是来得比较急。

夏棉的沉闭的浓睫开始颤动那一刻,他突如其来地感到慌乱,如临大敌似的,在反应过来之前已经离开病房了,或者说,逃出病房了。

只送了个阿姨过来看顾,不过这也是石破天惊的头一回了。

这么些天他一直没来看过一回,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逃避面对什么,或者说,害怕什么。

夏棉瑟缩躲闪的动作?冰冷厌恶的表情?麻木漠然的无视?还是只剩悠远涣散又沉寂的眼神?

亦或是,他其实害怕的是自己不能像以往一样,从这阴郁湿冷的颜色中获得什么快意和乐趣。

可能,更怕一点别的什么。

就比如现在,他其实控制不住一种冲动和欲望,过去将那个单薄羸弱的人揽进怀里,像照顾什么宝贝一样耐心体贴地一勺一勺喂他吃的冲动和欲望。

尽管他从未照顾过什么宝贝,也从未留意过别人是怎么照顾宝贝的,但好像,那样一朵香甜脆弱的花坐在那里,什么东西,就自然而然地萌芽了,什么东西,就自然而然地学会了。

夏棉不疾不徐地一勺一勺吃着,微垂着头,乌黑的发丝顺滑地落下几缕,鎏金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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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投下来,在他乌黑的发顶打出一个光圈。

窗外便是碧色晴空,白云游弋飘荡时,房间忽明忽暗,窗前的那个人像框进了什么色彩明亮又恬静的油画里似的,显得乖巧又文静。

林岑朗的喉结动了动,他抬起食指竖在唇边,容嫂会意便没有出声惊扰,悄悄撤出了病房。

夏棉慢慢吃完了,回头准备递给容嫂的时候,却只见一截笔挺垂顺的黑色裤管,他拿碗的手同那双睫毛一样,微不可查地颤了颤。

林岑朗却能将这细致入微的反应尽收眼底,酸而涩的滋味从心尖上一直蔓延开来,到了嘴里,尝起来,有些发苦。

他伸手拿过那只碗,随手放回了身后的置物台上,“医生说你恢复得差不多了,我来接你出院。”

他自己都没意识到,他用了一个“接”字。

乍一听,这自然而然的一句话,仿佛两个人的关系是多么亲密而亲昵似的。

夏棉从半空收回那只手,放回还穿着病号服的腿上,微微蜷了蜷。“请你出去。”

林岑朗好不容易第一次拉下脸来亲自来接一个人,和颜悦色,这样当场被人驳了面子,脸色沉下来,刚要开口冷言冷语地刺几句,只听见夏棉道:“我要换衣服。”

刚刚还隐隐火光的心就这么熄灭了,还有点些微的荡漾和酥痒。一句话,居然也是能让人新潮起伏至此的。林岑朗的视线控制不住地往夏棉的领口那飘去,从侧面看过去,只能看见一小截藏匿收敛进衣襟的锁骨,精致又纤薄。

他抬起拳头掩在唇边,磨了磨几颗发痒的獠牙,进了空调房的人热汗却又出了一层,轻咳了一声转身出去了。

衣柜里很多件衣服,一眼望过去,都是那种一次未曾穿过的崭新,各种明艳亮丽的颜色,全是林岑朗叫人送来的各品牌的夏季高定新款,夏棉一眼没看,捡出来那套被容嫂洗干净的珊瑚色长袖和牛仔裤换上了。

林岑朗推门进来的时候,夏棉的上衣才换到一半,一截白腻但过于嶙峋单薄的腰被Alpha本就控制不住高度敏感的视觉神经捕捉到,除了令人口干舌燥的热度,一种像是被瘦弱的小奶猫在心脏上吮咬了一口的感觉蔓延开来。

上次骄阳似火的时候,那截腰被他紧紧地圈在怀里,春水一样柳条一样,纤细又柔韧,还不是这么看起来就有些硌手。

“怎么不穿那些送来的新的?不喜欢?”他一开口,声音染上了一层沙哑,放久了的老式磁带似的。

夏棉飞快地放下蜷曲的衣摆,不理会林岑朗这明显的没话找话,也不理会他突如其来的施舍性的讨好,又或者说,赏赐。

他不想要,不稀罕,也要不起。

林岑朗没得到答复,出乎意料的竟然没有发火,“走吧,不喜欢就不要了——”他忽地闭紧了嘴巴,把后面那句“改天给你把品牌杂志拿过来,随便挑自己喜欢的”咽了回去。

情况不太妙。

这种心脏竟然不受自己控制的状况,让林岑朗烦躁得厉害,但更多是慌乱无措和不安。

这会儿功夫,容嫂已经帮忙办好了出院手续,他们路过医生办公室和护士台的时候,主治医生和护士还不放心地叮嘱:“可得仔细将养一段时间,少吃太硬的太凉的太刺激不好消化的,心脏有第一次就难说没有第二次,注意保持心境平和,年纪轻轻不要拿生命开玩笑。”

夏棉垂着眼帘安静听完后点头道谢,林岑朗也罕见的没有一丝一毫的不耐,破天荒温声道谢之后领着人下楼,一出医院大门,热浪冲击波似的铺天盖地滚滚而来。

已经是七月仲夏,无论是从早聒噪到晚的知了还是火热沸腾的暑气,每一样,都让人心烦意乱,每一样,都让人心浮气躁,长街上的鸣笛声此起彼伏,间或夹杂着你来我往的呛声怒怼,宣泄着司机比其他季节更烦乱不耐的情绪。

而每个人在这样的季节里,显然都是更容易躁动,更容易失控,更容易心潮起伏,总有什么蠢蠢欲动的东西亟待破土而出,亟待宣泄出口。

而某种东西,一旦破石土、见长风,不是夏日野火,便是夏夜野草,因为它们,不是燎原,便是连天。

一路上,林岑朗的视线有些不受控制地通过后视镜向后飘去,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走错了路,目光瞟到路边的甜品店,他心念微动,干脆带着人一路往市中心开过去。

“下车。”

夏棉放空的神思缓缓收回,提线木偶一般麻木顺从地下了车,对周围的环境没有任何多余的反应。

这里是星际首都星城最繁华的商圈,也被誉为星际第一商圈,琼楼玉宇,车水马龙,纸醉金迷物欲横流的繁华,在这里能让人体会得淋漓尽致,而人的欲望在这里也会被无限的放大。简直是声色犬马,迷失本心的物欲天堂。

夏棉站在摩天大厦的包围之中,嘈杂的声音轰得一下灌入耳道,纷繁的画面轰得一下闯入眼帘,杂乱的气味轰得一下涌入鼻腔,炸弹爆炸一般,听觉、视觉、嗅觉一同沦陷。电影里的全景镜头似的,画面旋转得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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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越快越来越快,令人眼花缭乱,强烈的头晕目眩。

这般繁荣昌盛,是有些人献出心脏,豁出性命,才换来的东西。

以前,他从未想过这件事。

夏棉强忍着晕眩呕吐的感觉,跟在那个衣冠楚楚的Alpha身后,胸口的那枚子弹像一枚滚烫滚烫的烙铁似的,从表层皮肤一直烧烫到内里血肉,直穿心脏,烫得发了焦黑,打起了肉卷,牙齿一咬,便是“咯吱咯吱”肉酸无比的忍痛声。

守护这繁华的人,生死未卜。

害他倒下的人,却金缕玉衣,昂首阔步走在这繁华浮世里。

夏棉的眼眶无可抑制地迅速泛红。

他低头看着林岑朗锃光瓦亮的皮鞋一步一步稳稳地踩在大理石铺就的地面上。

只觉得,那每一步踩在的不是繁华里,而是俞骁年轻的生命上。

每踩一步,胸口那枚子弹就愈加滚烫,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被炼化成铁水,融着血水,滴滴答答,不停留下。

那稳稳当当的脚步倏地停了,夏棉头顶一痛,撞到了Alpha宽阔坚实的后背上。

如出一辙的,他下意识迅速后退,周围的迷乱繁华急速褪去,幻觉蹭地一下袭来。而Alpha的反应却和上次有些微妙的不同,他转过身来,淡色的眸子凝着幽幽深邃的东西,那是什么东西在疯狂向外挣脱、疯狂破土的动静和痕迹。

他盯着夏棉头顶乌黑的发旋,和乖巧的小下巴尖,手指微蜷,克制不住那股欲望,抬手挑起了那光洁莹白的小下巴,却发现夏棉的眼眶和鼻尖都红了,眼窝里还泛着一层薄而透明的潮湿水汽,湿漉漉的,像被人踹了一脚柔软的肚皮、受了委屈却不敢哭的小奶猫。

那双眼眸变得更加黢黑幽深。

窸窸窣窣。

那是某种东西松土破石、呼之欲出的声音。

风,已经顺着松动的缝隙漏进去了。

夏棉偏头躲过那只手,林岑朗直接把手放在他头顶,鬼使神差地轻柔地揉了揉,“撞疼了?”

多么虚伪又讽刺的一句话。

明明把夏棉弄得最疼的人就是他。

除了肉体上的,刀刀全在最致命的要害。

夏棉再次偏头躲过,甚至还退了两步离得更远,声音平平道,“不算什么。”

真的不算什么。比起那些尖锐刺骨的伤害,这点痛,就跟被蚊子咬似的。

一把小锤子悬到了林岑朗的心头上,不紧不慢地一下一下地敲,敲得人麻麻地涩和些许的酸。

“过来”,他招了招手,“我带你进去看看。”

烘焙时甜品的香气浓浓地飘出去好远,不用抬头看都知道这是一家甜品店。

“Nuages,法语,云朵的意思。”林岑朗解释道。“店长也是一位法国人,这甜品店姑且还算可以,小有名气。”

能让林岑朗这么说上一句,已经称得上是很高的评价了。

里面暖光柔柔地照着,装潢风格很有格调,Loft式两层格局,各种细节处处流露着优雅与轻松。

一排排橱柜里放着各种精致好看的甜品,许多人正拿着托盘挑选自取。

“我记得你以前在西餐厅做学徒,那家餐厅的品味和糕点师的水平都太次了”,林岑朗边说边捡了个托盘去了个橱柜,随手夹了数十样甜点,“我把你安排进这家店跟着学一段时间,刚好店长也想回国不想做了,这地段和人流量都还不错,不过,你接手之后可以把装修风格重新换一换。”他引着人在二楼一个靠边的位置坐下,可以俯视睥睨整家店。“这风格太土了。”

他说话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刚好可以被周围的人听到,有人投来探究的目光,准备看是哪位无礼狂妄之徒,又讪讪地收回。

单那外形、衣着和信息素等级,无一不流露着这人天生的优越不俗。

但林岑朗好似也并没觉得这有什么冒犯的意思,所有的傲慢和矜贵宛若与生俱来。

他的视线落在夏棉眼前的盘子上,又抬起,“尝尝,这的招牌,姑且也算可以。”

夏棉一直垂着的视线落在眼前那精致诱人的甜点上,喉咙里卡了团虫子似的恶心得要命,“你这是在做什么?”

送阿姨照顾,送衣服,亲自接送,现在,还要送他一家甜品店?

“这算是药费?赏赐?补偿?还是——”他缓缓地掀起眼皮看向林岑朗,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冷冷的,没有一丝温度,寒气逼人,“讨好?”

他们的关系最好充斥着暴力和血腥气,越浓越好越烈越好,一丝半点的友好温情甚至暧昧都让人恶心作呕。“我希望是我自作多情了,因为如果不是的话,那自作多情的人一定是你。”

夏棉已经被逼到了死角,林岑朗成功了,成功地触到了他的逆鳞,成功地让夏棉竖起了一身坚硬锐利的倒刺,成功地看到了夏棉阴暗森冷的一面,或许是前所未有最冷冽的姿态。

但林岑朗显然已经无法从这种变化中获得以往那种恶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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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至变态的趣味,他破天荒头一次地做这种讨好甚至取悦的事情,就这么被夏棉毫不留情地拆穿,晾在外面明晃晃地冷嘲讥诮,刚才他浑不在意的那些人和视线忽然如芒在背了起来,扎得人脸火辣辣得烧得慌,林岑朗几乎是瞬间就恼羞成怒得眼前发黑。

夏棉选的地方实在是巧妙到绝佳,纵然林岑朗恶劣到连什么风度和修养都懒得装,对上夏棉的时候更是消散得一干二净,但至少他还要面子还要脸,做不出来像泼妇一样毫无形象当场发作仪态尽失的事情。

那双淡色的眸子恢复了冰冷,又或许是强封着什么汹涌澎湃的怒火和一些类似于……恐惧的东西。

恐惧什么?

恐惧夏棉说的哪一句话?

但此刻他恼火得几乎无法思考。

他眉骨和左耳上的黑色圆钉寒光一闪,邪气和危险从眼角眉梢甚至是从每个毛孔中流露出来,唇畔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你又在和我叫嚣什么呢?隐瞒你哥和叶寒宵之间的事的可是俞骁,我好心告诉你,反过来倒打一耙?更何况——”

他微微眯起眼上上下下冷冷不屑地打量了夏棉两眼,“俞骁玩烂了了的玩意儿,我嫌脏。”

最后三个字,像尖锐的毒刺一样,穿皮破肉锐不可当地刺进了夏棉的胸膛。晒过太阳刚刚有了点血色的脸遽然苍白如纸,放在腿上的手指猛地绞紧,烈日炎炎的午后,夏棉却不可控制地轻微的打起了摆子。

尽管他已经猜到江雪墨当时说的一定是违心的假话,但不知为什么,那几个字眼像是深陷心脏的毒刺,虽然覆上了一层血肉,看起来完好无损,但只要划开,从里面流出来的一定是带着毒的腥臭的脓液。

刺已经长进去了,从未拔除。

或许是因为,是夏棉自己觉得,自己很脏。

林岑朗的一句话,同样也撕开了他坚冷的硬壳,满身污秽地明晃晃地晾在外面被冷嘲讥诮。

害人伤人的明明是林岑朗,他却丝毫不提半句愧疚和抱歉,甚至把矛头反转,恶毒地对准俞骁和夏棉。

但夏棉却不会蠢到空手接白刃。

“如果不是你们仅仅因为需要我这颗腺体,就横行无忌为所欲为,视人命为草芥,叶寒宵又怎么会有底气去作恶?又怎么会拿到能牢牢钳制我哥的弱点和把柄?”更何况是在谈云烨的羽翼之下。

夏棉忍着寒意,白着一张脸,冷淡抬眼,似笑非笑时露出的嘲讽,比林岑朗刚才还要有过之而无不及,一眼就将这恶俗的话术犀利拆穿。

“他只不过是一只恶心卑劣的小伥鬼,你们,才是养大他的恶虎,罪大恶极,死有余辜。”

“俞骁怎么隐瞒,做得对不对,该不该生气愤恨,那是我自己的事情,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煽风点火,甚至,恶意挑拨。”

“况且,他还从叶寒宵手里救出了我哥,甚至于带走我都有保护的目的在,你们呢?”

间接害了江雪墨的幕后黑手,直接害了夏棉和俞骁的刽子手。

现在又摆出一副假惺惺善意的嘴脸,说得好像是别人不识好歹,他受了多大委屈一般。

多恶心。

茶艺大师,婊气十足。

夏棉这段话,音量不高音调不尖利,没有半点过分激烈亢奋的情绪,甚至还有些大病初愈过后的虚浮飘忽,但一字一句都说的十分清晰。

能让人清清楚楚地体会到他回护俞骁的坚定,以及对林岑朗立场分明的敌意。

那界限是难以逾越甚至模糊的东西。

同那句“自作多情的一定是你”一样坚定到无可撼动。

那冰冷黢黑的气从林岑朗身上冒出来,几乎凝成了实质,肉眼可辨。

他仔仔细细看了夏棉两眼,又是那种很冷淡地笑了一下。

一个很会拿乔的小玩意儿而已。

最好一直这么爱着别人,恨着自己。

最好这么一直爱着俞骁,恨着自己。

太轻易地征服,能给人什么乐趣。

唾手可得的玩意儿,林岑朗从来不屑一顾。

征服一个棋逢对手的玩意儿,才有快意,征服一个俞骁的玩意儿,更是乐趣无穷。

一定要让他心甘情愿地臣服,神魂颠倒地献上心脏,然后——

接过来,在他欢欣雀跃的注视下冷笑着扔到地上,狠狠地碾上几脚直到碎成血泥。

最后在他痛哭流涕地跪倒在地的时候,扬长而去。

林岑朗切下一块梅子蛋糕,噙着似有若无的冷笑盯着夏棉,慢条斯理地放进嘴里,品尝,回味,舌尖一碾!青梅果便噗嗤——!一下榨出甘美酸甜的汁液。像是什么人的血液。

尖尖的獠牙露出一小截,闪着寒光,阴恻恻的。

而运筹帷幄,胸有成竹的人却不知道——

这念头一出,便意味着,那燎原连天的东西终于,破土而出了。

“想去芸城吗?”

林岑朗享用完那块梅子蛋糕之后,一边动作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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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地擦拭嘴角一边问道。

夏棉猛地抬起头来,戒备与警惕瞬间开到了满级,就差弓腰哈背斯哈斯哈地炸起毛了。

“想什么呢?”林岑朗被他这副惊弓之“猫”的姿态取悦,噙着浅笑道,“不是有七个多月没见过你哥了么?不想回去见一面住上一段时间?刚好你刚刚出院,芸城靠南临海,是个散心休养的好去处。”

夏棉眼中的戒备不降反退。

“你不想我见你哥的话我就不去,你在你哥家里住上一周,够不够?时间到了我去接你,只要你乖乖的别跑,我就不动俞骁,怎么样?”

多么诱人的条件。

夏棉的心跳疯狂加速,却不敢贸然答应。

一来是林岑朗在他这里毫无可信度。

二来是他不知道林岑朗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糖衣里裹得是什么炮弹。阴招层出不穷的人,夏棉招架不住。

更何况,见了江雪墨又如何。

敏感脆弱如江雪墨,夏棉做不到拆穿他这一层薄而易碎的遮掩和伪装。

那里面一定藏着一个碎掉,好不容易才被他自己捡起来、拼凑粘合完整的江雪墨,以及,他的自尊。

就像夏棉曾经那样。

所以他做不到那样,把江雪墨耗尽心血维护的一个完好如初的模样弄碎。

他只能装作一无所知的样子,一如多年以前一样,躲在江雪墨身后接受他的保护,然后再藏进江雪墨看不到的阴影里,为他悄悄地偷偷地挡伤。

因为他知道江雪墨更喜欢他做个,柔弱天真甚至无知的小孩子的模样。

那是生性柔弱甚至软弱的江雪墨碎掉之后还能自己拼凑起来的原因,那是他耗尽生命想要守护的东西。

“不去?不信我?”

林岑朗的视线落在夏棉紧绷到平直的唇线上,缓缓摩挲。“要我用什么保证?”

他抬手轻轻搭在了颈后那片皮肤上,里面蛰伏着脆弱致命的东西,连着心脏连着生命,“这颗腺体?”

但是,一个禽兽的身上,能有什么是值得信赖的呢?

更何况,是一颗时时刻刻都可能会暴走的定时炸弹一般的腺体,即便那是无数人梦寐以求的、一颗信息素封顶的Alpha腺体。

“那倒不必,我不需要也不稀罕”,夏棉冷淡道,“我去芸城一趟,你用我颈后的腺体作保证。”

一个Beta的腺体,畸形,廉价,却真真切切地关系着许多Alpha的安危病痛甚至是生命,其中,也包括林岑朗的。

闻言,林岑朗笑了一下,颇为玩味和兴味,“好,我保证。”

他理了理衣襟起身,视线从夏棉眼前半点未动的几样东西淡淡划过,“走吧,这甜点空有噱头,尝起来,还没你的好吃。”

夏棉拧了拧眉,没理会林岑朗这句话里明晃晃的促狭,踟蹰犹豫半晌,到底是下楼要了盒子和袋子,把东西一样一样打包起来。

挨过饿的人,那种贴前心后背,胃都腐蚀它自己的感觉让人记得刻骨铭心。

正如挨过大饥荒的难民一般,此生都笼罩在饥饿的阴影之下。

林岑朗一直在旁边看着他跑上跑下,把蛋糕一枚一枚收进盒子里。

那双手很白皙,有些病态的苍白纤瘦,但在做这种事情的时候,总是很利落灵巧。

放在俞骁手里养着,果然就是这么小家子气,粗鄙,寒酸,还很抠搜。他这么想着。

但不妨碍那种饱胀的滋味在他胸膛蔓延开去。

对金钱没有概念的人,往往不知道什么叫做勤俭节约、温婉居家。

林岑朗盯着夏棉温顺乖巧的侧影,应该就类似于这种模样吧。

如果放到他手里养着,他一定会——

甜点一样一样收完整理好了,夏棉拎着东西转身往外走,背影纤薄又毫无留恋。

骤然清醒过来,嗖的一下,林岑朗整个脊背出了一层冷汗。

到家的时候,已经是黄昏,夏日的火烧云一团一团的火焰似的锦簇,绚丽的红霞和橙光一直越过头顶烧到遥遥的远方。

金碧辉煌的电梯一层层攀升至顶层,最终站进那豪华得空荡荡的空中花园时,绵延无尽的森林绿浪与炽烈红霞相互映衬,相互渲染,尽态极妍的瑰丽颜色尽收眼底。

夏棉一阵阵强烈到眩晕的恍惚。

年少时在那破败昏暗逼仄压抑的陋室中做过的华屋广厦之梦成真时,他居然只想快点终结,好早早地醒过来。

多希望这只是一场梦。

噩梦也好。

总能有醒来的时候。

容嫂正在餐厅忙活,听到门口的动静,赶紧迎了出来,“林先生和小夏回来啦,锅里还有道甲鱼汤,稍等片刻,咱们就能开饭了。”

夏棉再怎么,也做不到对这样热情淳朴的长辈漠然无视,淡淡点了点头,勉强勾了个似有若无的弧度转身往储藏室去。

林岑朗咂摸着“小夏”这两字,觉得莫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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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俞骁嘴里喊得“棉棉”要顺耳多了。

他又是头一次地冲佣人点头致谢,“辛苦了。”紧接着两步追上夏棉,“你以后睡客房,容嫂帮你重新收拾准备过了,就在主卧旁边那间。”

夏棉的脚步一顿,又继续朝前走去,“不用了,储藏室就很好。”

林岑朗厌恶被人拒绝,此前也从未被什么人拒绝过,更何况是接二连三地被同一个人一再拒绝。他猛地伸手就掐住了夏棉的后颈肉,拎猫崽子似的,扯着人带进了主卧,嘭!地一声重重摔上了门。

“对主卧不满意?那就睡这。”

这话说得流理顺畅无比,简直就像是在心底想过多少遍,寻了个借题发挥的机会脱口而出的。

他近来这频频古怪又出格的举动,夏棉若是再猜不出点什么,那就不只是眼瞎,更是心盲了。

从药物上升为,玩物么?

夏棉恶心得厉害,不光是因为幻觉。

他抬手去推林岑朗钳在他后颈上的那只手,“不了,我是被俞骁玩烂了的玩意儿,睡在这里污染空气,站在这里污染土地。”

用林岑朗自己的堵他自己,这副牙尖嘴利张牙舞爪的样子,林岑朗居然不仅没生气,心头还恍若被不轻不重地搔挠了一下,诡异地酥酥痒痒。

“听说,俞骁正在接受神经保护治疗,这药如果断上一天,他一介骁将,不是躺在床上永远醒不过来,就算他天赋异禀侥幸醒过来,记忆也会受损,不知道,他会不会刚好,忘了你呢?”

夏棉像是一下子被关掉了电源,停下了挣扎。半晌,手缓缓地垂落下去,指尖微不可查地颤抖着蜷了蜷。

醒过来,然后,忘了他,这样,最好。

不会因为一个Beta被人在背后陷害中伤,不明不白地死在异国他乡。

不会因为一个Beta折断了将军的膝盖和脊梁,跪在地上哭着求一滩烂泥的温柔。

不会因为一个Beta仅仅是中了Omega的腺体液,就命悬一线差一点点英魂故去暴毙而亡。

这样,最好。

只要俞骁在手上,夏棉的一切对他来说,都不过是色厉内荏的虚张声势,但这种委曲求全收敛顺从的样子,不知为什么,让林岑朗滋生出一种烦躁不满的情绪来。

他不知道的是,他这种微妙复杂的心情,叫做嫉妒。而被他嫉妒的那个对象,也曾长期滋生过这种感情并备受煎熬过。

他同样不知道的是,心志坚定如俞骁,也曾被这种心境折磨得做过一些,越界、疯狂甚至是,扭曲的事情。

他更不知道的是,这种情绪一旦滋长出来,便是烈日灼心的开端。

身心煎熬,不得解脱,也就离得不远了。

这一顿饭吃得心思各异,食之无味。夏棉起身离开的时候,都不记得吃了点什么。他去储藏室拿了套睡衣,把一直藏在小床底下的那枚碎瓷片藏进了口袋里,浑浑噩噩地去了外间浴室趴在洗手台上看着镜子中的那个面目相同的面庞良久,久到他以为对面站的就是林岑朗,阴恻恻地邪笑着,突然!

一只修长有力的手臂穿过镜面伸出来扼住了他的咽喉,一把将他薅进镜中,尖锐的密齿一张,噗嗤——!一声血溅三尺!从他的喉结直接贯穿过腺体!

“呕——!”夏棉趔趔趄趄地转身跪到了马桶前吐得脸红脖子粗,刚吃下去没多久的食物吐完之后便是腐蚀性极强的胃液和胆汁,到最后,他竟然停不下来地干呕起来,里面卡着林岑朗的牙!好恶心好恶心好恶心!

浴室的水汽蒸腾,潮热的花果香气浓浓馥郁地蒸腾了很久,久到夏棉再一次将身上搓掉一层皮,血肉淋漓,只是没人会跪在他身前说“我帮你拿创伤药”“对我来说,你是最干净的”还会以军人的名义向他郑重到庄重地起誓了。

一双被水泡得发白发皱的手掩在脸上,咸涩潮湿的水渍顺着指缝流出来,滑过被搓得血肉模糊的手腕,蛰得人痛感神经反反复复地濒临报废。

快点醒过来,不救我也没关系。

只要你能醒过来,忘了我也没关系。

那样是最好的结局。

你属于千千万万个人,不该属于我一个人。

可为什么那湿润咸涩的花果汁液却流得停不下来呢。

……

推门进去的时候,夏棉却并没有了什么感觉。

这黑沉沉到压抑凝重的空间,不过同样也是他内心的外化。

从一个小小的幽闭空间换进一个大大的幽暗空间,那感觉就像是,他内心的黑暗沉郁也蔓延扩张的具象表现。

这卧室空空荡荡,除了一张床和床头柜,其他的一切都潜藏在地面之下,夏棉从其他房间捡了条毯子直接缩在遥远的墙角睡下,林岑朗裹着满身湿冷的水汽从浴室出来,若不是闻到了那股花果味,几乎就感知不到夏棉的存在了。

他气得几乎笑起来,走到窗边大喇喇地躺下抬手按出了那架亨泽曼水晶钢琴,“你是不是忘了点什么事?将近二十天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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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药呢?”

夏棉蜷缩成一小团的身体颤了颤,再麻木,身体和大脑对那种生理上灭顶般的剧痛也是本能地抗拒和恐惧的。

他颤巍巍地起身,林岑朗才看见他绯红的眼眶和鼻尖,以及脖颈间通红破皮的伤痕,林岑朗眉头紧蹙,心脏上像是被无形的大手攥了一把又拧掐了两下。

夏棉起身往外间浴室走,林岑朗跟在他身后,见他打开橱柜,当初里面满满当当的一摞注射器,现在已经只剩寥寥几只。

他捡了只牙刷咬紧嘴里叼着在马桶盖子上坐下,刚拔开针帽,林岑朗就看见他颈后的那片皮肤已经在自行颤抖抽搐,里面的腺体不定痉挛到了什么地步。

夏棉眼睫轻微地颤抖着,表情却麻木漠然。抬手毫不留情地扎进自己的腺体,好像这副躯体与他无关。

大病初愈的人身体比不得以前,他猛然一提,牙关与牙刷柄紧合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听到的人都觉得脑仁和牙齿生痛。

他浑身摇摇晃晃地打摆子,肉眼可见的头发被濡湿了一绺一绺地黏在鬓边额前,发梢甚至滴滴答答落下冷汗来,空荡荡的睡衣被冷汗浸透了,黏在背后,勾勒出那已经嶙峋得几近骷髅的身体,脊柱上的骨节一节一节突兀地凸出来。

这是林岑朗第一次亲眼见夏棉抽腺体液的过程,他只是听说过很痛,却没有什么具体的概念,就像从未曾见过死亡的人,听说了之后内心也并不会有多大的触动,只有在亲眼见过时,才会震撼到心神大恸。

纯净的淡黄色液体缓缓地流入那透明的针筒,他以前一味嫌弃少,没想到那点东西取出来的时候,竟然要经历这么生不如死漫长无比的过程。

原来,他享受的那种极致的快感和愉悦,竟是另一个人极致的煎熬疼痛。

林岑朗摸了摸自己的左眉骨、腺体和心脏,又来了,这种被攥紧得窒息难受的感觉,还有着细细密密的刺痛。

夏棉哆哆嗦嗦地抬手去拔,脑仁中高分贝的刺耳尖鸣轰得他眼前黢黑一片。

尖针一拔,人就痉挛着向前栽去。

林岑朗心脏一抽,不知是本能还是本来就反应灵敏,他已经迅速接住了夏棉,软绵绵地靠在怀里,却瘦得硬邦邦得硌手。

林岑朗已经冷汗淋漓,面色又白又黑,很奇异的神色。

他以后是不能在自己不爽的时候肆意报复折磨夏棉了。

他以后也不要这腺体液了。

他忽然想起来了。

刚才,他只是想让夏棉睡在床上。

如同那时,他只是想让夏棉和他坐在一起共同享用早餐。

只是想从背后抱住他,说一句,你为什么这么香又这么甜。

只是想将他的獠牙刺入那薄薄的腺体,让他浑身上下充斥着他的焰硝味,让花果味和焰硝味水乳交融、火热交缠。

只是想用扶桑花代替玫瑰花。

只是想侵犯玷污那双被俞骁占有的花果味的软糯双唇。

只是想让他的星星成为夏棉想要的那颗星星。

只是想占有那份属于别人的明媚秾艳、天真活泼、柔顺乖巧、温柔纯善,以及……张开双翼保护别人时那火一般炽烈无保留、冰一般倔强狠戾的姿态。

都是很小很简单的愿望。

汇总起来就是……

想要他。

不太十分准确。

应该是……

喜欢他,想要他。

他不知道的是,他想要的这些东西,他同父异母的“兄弟”曾经也百般疯狂到抓心挠肝地想要过。

多么讽刺的一件事。

岑鹤想要岑显的东西。

林岑朗想要俞骁的东西。

不知不觉中,林岑朗已经走上了岑鹤的轨迹。

但不同的是,夏棉显然不是俞骠,林岑朗显然也不是纯粹因为偏执变态的心理想要掠夺。

那支针管还在夏棉手里松松笼着,纯净的颜色,像是夏日晨曦时分浅淡的金色阳光一般。差一点点不到两毫升。

但大病初愈的人压根禁受不住这般疼痛,早就彻底昏了过去。

林岑朗从他手里结果那支针管,薄唇紧抿,神色明显得复杂。

将人打横抱起放到主卧那张大床上之后,林岑朗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薄薄小小的一片,完全被柔软纯黑的被褥吞吃进去,几乎要看不见。

他在遥控上按了一下,保险柜从地面下升上来,那支丁点淡黄的珍贵液体被好好地放了进去。

Alpha是领地意识极强的生物,林岑朗更是其中的翘楚。

他从不允许别人在他的房间过夜,更别提让别人睡在他的床上,即便是那些发泄工具,也都是被草草地按在客厅的地板、浴室或者沙发上,能满足他恶劣至极的施虐欲的或许还好一点,随便在哪个客房解决一下。

即便如此,过后他还要让阿姨仔仔细细搞一遍大扫除,彻底消毒杀菌。

夏棉真的带给他太多的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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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未有,太多的史无前例。

放眼望去,这空荡荡的房间全是乌压压的黑,沼泽里浓稠的黑色泥液一般,进去,就让人口鼻窒息,堵塞耳道、鼻腔、口腔,甚至每一个毛孔,压抑到让人无法喘息。

只有陷入那漆黑一片小小的一团棉花一样的洁白和卧室中央那台水晶钢琴一样,是这里唯一的亮色。

干净无瑕到晶莹剔透。

林岑朗漆黑沉郁如死水的心,恍若起了一阵风,一圈圈的涟漪荡漾开来。

恍若洒进了一点纯净的光,带着温暖的净化力量。

奇异微妙的感觉。

那点和煦干净的热流在血液里里一寸寸蔓延流淌,能让人感觉到冰冻被一点点解封、黑夜被一点点驱散、脏污被一点点荡涤的过程,绵长细腻,绵延不断。

轻轻柔柔,酥酥麻麻。

被暖流淌过的地方,清爽舒畅。

林岑朗厌恶光,也憎恨热。

所以他一直在永不明亮的地方,自在享受黑暗给予的安全和快乐。

当这种东西猝不及防闯进来的时候,他茫然无知,他困惑无措,因为他从没见过这种东西,所以本能地用尽卑鄙恶劣的手段,去抵抗去打压,去妄图用黑暗吞噬它。

可是最后发现,被温暖的光亮拂过的地方,却奇异无比地柔软舒服到令人心生贪念与眷恋。

这迟迟的顿悟,仅仅就是因为夏棉安安静静地睡在那里,睡在林岑朗的领地里。

他细细地摩挲过夏棉的眉眼,起身去了客厅。

窗外已经是华灯万千,流光溢彩,窗里Alpha的影子却眼角眉梢都写着浓烈的阴鸷与狠戾,华光炫彩与星光月辉都照不亮半分。

“俞骁的药给停掉,或者,直接给做掉。”

他站在万丈高楼之顶,脚下是无垠森森绿浪,头顶是星辉万千。似乎勾一勾手指,就可以让某颗星辰在今夜陨落,也可以摘下最亮最闪最漂亮的那一颗。

半晌,他转身回了卧室,将人缓缓而不可抗拒地收入怀中。

薄薄的一小条,刚刚好就将林岑朗生平心中一直缺失的某个地方填满了,严丝合缝,满满当当。

而背对着他的夏棉,反反复复做着不停重复的噩梦,仿佛在地狱里一遍又一遍地轮回。

江雪墨满身是血地凄厉地呼唤着他的名字,“棉棉——!救我——!夏棉啊——!”

而每一次他跌跌撞撞地爬过去之后,躺在那里的人都变成了俞骁,抓着他的手剜出那颗千疮百孔的心脏,虔诚地献到他手上,温柔得令人心碎道:“棉棉,我爱你……”

房间里的花果味越来越浓郁,馥郁酸甜的木樨和梅子柔柔袅袅地浮动飘逸,钻进顶级Alpha的每个细胞里,简直就像是刚刚出炉的桂花梅子糕、刚开封的桂花梅子酿。

引得人食指大动,酒兴大发。

房间里本性就火烧火燎的焰硝味,这下直接烫得宛如岩浆。

Alpha颈后的腺体饱满到贲张欲裂,滚烫硕大的东西硬邦邦地刚好戳在那浑圆软弹的缝隙。

噩梦中的夏棉本能地难受不耐地动了动。

“嘶——”林岑朗倒吸一口凉气,呼出的热气灼热到让他鼻腔瞬间干燥到几乎流血。

那一截弯曲骨节凸出的雪白的后颈,叫林岑朗的獠牙痒得眼都热得冒光。

上面还有一小片青色,那是刚刚抽取腺体液留下的痕迹。

他向来是霸王性格,从不隐忍克制,恼火了就报复,想找乐子了就恶劣地用尽手段诛心折磨,想要什么了就一定要拥有什么。

他凑近那片皮肤,灼热炽烈的呼吸就喷洒在那片皮肤上,尖锐的獠牙紧紧贴着那片单薄雪白的颈肉,只要再用力一点,就可以刺破那腺体,将花蜜果酱肆意品尝个够。

只要,再用力一点。

烧灼的呼吸让夏棉不由自主地缩了缩脖子。

淡色的眸子幽暗到深不可测,激烈跌宕起伏着汹涌沸腾的欲望。

最终,林岑朗缓缓收回了獠牙,探出猩红的舌尖在那片敏感脆弱的皮肤上舔了舔,留下一片湿漉漉的水痕。

迟早,你和你们都会是心甘情愿属于我的。

他起身去了浴室,冷水澡一冲就是一个多小时。

突发性心脏病、上消化道出血、严重贫血、频繁抽取腺体液、浑身的青紫淤伤……

每一样,都是林岑朗鞭笞上去的。

这朵从别人手里抢过来的精心养护的花已经枯萎了,现在马上就要彻底凋零,再经不起半点雨雪风霜。

突然地,林岑朗不想要那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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