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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城这个地方不大,却因为发展不平衡而凝聚了两极化的人生。城北高楼耸立与所有现代化摩登大都市别无二致,白天穿着西装领带妆容精致的男人女人在其中穿梭行色匆匆,到了夜晚则是处处灯红酒绿歌舞升平,城南则是发展滞后的城中村,楼房老旧,道路逼仄,形形色色的悲欢离合人生百态每天在大街上吵吵嚷嚷不顾形象地上演,一切脏乱差的形容词都可以用来描摹,只还嫌不够。从城北穿越到城南,宛如忽然从天堂直接掉进了地狱,让人忍不住怀疑自己究竟有没有路过人间。
谈云烨就在这等待的一周时间里四处走走逛逛,好像终于发现了点这个城市的特别之处,那就是,反差与复杂。
而这种反差与复杂则在夏棉身上最为明显地体现得淋漓尽致。
因为他本以为那是个冷漠疏离离群索居的孩子,没想到人缘却出奇地好,之所以会知道,是因为谈云烨按捺不住好奇心去了夏棉口中所说的南三巷去,倒是没什么特别,只是有一所中学在这里,隔着栅栏能看到简陋的操场,教学楼的栏杆上一到下课趴满了学生。
各种摊贩特别多,老有穿着校服的孩子翻墙出来买吃买喝,结果就是整条巷子垃圾遍地,卫生简直差到了极点。
随便看过去,就能见到年轻的孩子钻进网吧抽烟喝酒,还有一对又一对年轻的小情侣藏进各种小巷子里接吻标记,大胆的甚至直接出入那种露骨又脏旧的小旅馆,整条街上各种味道的信息素和各种食物的香气、腐物的恶臭混合在一起,形成的味道古怪得让人反胃。
谈云烨这种过惯了锦衣玉食日子的人,简直大开眼界,准备赶紧逃离这地狱一般的地方时,那紧闭的校门打开,身着校服的孩子们从中鱼贯而出,欢声笑语好不热闹,听着像是周五放学回家。
隔着人群,谈云烨几乎是一眼就看到了夏棉,规规矩矩地穿着蓝白色的校服,和一群人走在一起说说笑笑,脸上竟然还有两个小酒窝。看着天真阳光又乖巧稚气,完全看不到那天那个在阴暗巷子里出卖腺体的少年的半点影子。
他迎了上去,夏棉却像是不认识他一样从他眼前走过,一眨不眨。
鬼使神差地,谈云烨就不紧不慢地跟在他身后,他被人群簇拥着,聊着寻常青春期的少年少女聚在一起都会聊的事,天马行空,不断跑偏。比如班上哪个omega被校草Alpha看上了,又或者哪两个Alpha打架是为了哪个Omega,亦或者据说谁谁谁和谁谁谁已经完全标记了,哪个Beta老师的Alpha老公又跟外面的Omega小三出轨了,作业一人一科齐心协力共同完成,晚上几点哪个区服上线,周六周日约在哪个篮球场见,这周在学校花了多少钱,食堂的哪个阿姨手抖得像得了帕金森,下周住校的零花钱带多少……
谈云烨没上过学,从来不知道集体的相处模式竟然可以这样融洽欢快,也不知道学生们有那么多应付老师的花招,更不知道少年少女聚到一起居然可以有这么多话闲聊。
人群渐渐散了,有的上了公交,有的有人来接,到最后只剩下夏棉一个人,他似是漫无目的地在街上闲逛,踢踢石子,撩撩野花,逗逗野猫,走得极慢极慢,好像永远也走不回家去似的。
不知为什么,谈云烨并没有上前去,就这么尾随了他一路,终于在暮色四合星光点点的时候看到了夏棉的家。
尽管他早有预料,可还是忍不住惊讶,他住的地方,简直是城中村里最像贫民窟的地方。
全是摇摇欲坠的危房,衣服被褥搭满了整条街巷逼仄的上空,各种线路凌乱交叉,走在里面,仿佛空气都被挤榨干净,让人窒息得喘不上气来。小孩在里面蹦蹦跳跳你追我赶,走在街上能清清楚楚地听到谁家在欢声笑语谁家在争吵不休谁家在大打出手……
谈云烨看着那道单薄的背影消失在其中一栋二层小楼昏黄的灯光中,突然就有一点心疼这个素昧平生萍水相逢的少年。
不知道他在走进那栋房子的时候脸上是什么表情。
会是那天那样冷漠疏离的,还是会是今天下午这样笑靥如花的。
但谈云烨想,应该不会是多么兴高采烈的。
一条四十分钟能走完的路,他从薄暮冥冥走到了星光闪烁。
所以到了约定的那天,谈云烨突然就舍不得画那样一幅画了。本来他是想再雇个Alpha重现那天的场景的,但是无论如何他是下不去笔了。
他留给观赏者的可能是足够丰富足够发挥的想象空间,剖开的却是一位少年脆弱的自尊和掩藏的秘密。
“画好了吗?”夏棉问道,他唇角的笑容已经要保持不住,想来是笑得脸要僵掉了。
谈云烨看了看自己画板上的一片狼藉,“好了。”
夏棉从喷泉池台上站起来,揉了揉脸,走向谈云烨,边走边道:“让我看看画了一下午画得怎么样?坐了一下午坐得屁股都麻了。”
谈云烨赶忙收起画板,“下次再给你看,还有一些地方需要我回去修改润色。”
他以为夏
', ' ')('棉会坚持,连怎么应付他的借口都想好了,哪知道他只是淡淡道:“你们艺术家就是追求完美,不过下次就不用了,反正我也看不出什么。”
“画是雅俗共赏的东西,没有什么标准答案,想到什么都是对一幅画的解读。”谈云烨边收拾东西边道,“天色不早了,今天辛苦你,我请你吃顿饭再走吧。”
夏棉摇了摇头,“我待会儿有事情。”
谈云烨看着他白皙的脖颈,想着他可能又要去做那些事情,便从钱包里掏出两千元钱想让他早点回家,“你是我用过的模特里最敬业的,这是你应得的报酬。”
夏棉又看了一眼他那只卡通手表,“你只画了一个半小时,应该给我750。”
谈云烨强行塞进他手里,然后紧紧攥住他的手不让他拿出来:“真的,你不只是个模特,还给了我灵感,不是你就不会有这幅画的。你没做过模特不了解,其实这职业时薪很高的,我那天压价了,对不起。”
夏棉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一双会说话的眼睛自下而上望着他,带着点无辜的诱惑。谈云烨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耳根有点发烫。
“你要咬我吗?”夏棉眨了眨眼,轻声问他,“我可以让你咬我的腺体,这周我没让任何Alpha咬过,是干净的。”
谈云烨呆滞一瞬,随即脸色爆红。
邀请一个Alpha标记一个人的腺体,是非常暧昧的事情。尽管谈云烨知道夏棉并无此意,只是在用他的方式“等值交换”。
他不由自主想起那天那个逼仄的小巷子里两个人交缠的信息素,不由自主地想起当时夏棉压抑的呻吟,不由自主地想起当时那个Alpha滚烫沸腾的信息素,不由自主地想起他自己当时靠在墙角火热亢奋的冲动。
一不留神,谈云烨的信息素就这么张开了,香柏木的气息瞬间成倍数得浓郁。
而夏棉还在用那样纯净无辜又引诱的眼神直勾勾地看着他,那种独特的花果香气近在咫尺,直搔挠得他颈后的腺体都勃得饱满贲张。
被他握着的那只手像是变成了烙铁一般,滚烫得要命,谈云烨几乎是以一种粗鲁的方式甩开了他的手,语速也快得出奇,像是怕说慢了会后悔什么似的,“不用了,这真的是你应得的,如果你觉得过意不去,下周继续给我来当模特也行。”
“下周恐怕不行,下周我哥放假”,夏棉似是没察觉到谈云烨的异常,“你真的不咬吗?”他甚至侧过身子把细白的脖颈往谈云烨身前靠了靠,“他们都说味道很不错,像木樨和梅子。”
“真的不用了,下周不行那就下下周,我等你。”说罢不等人回答谈云烨拎着画具匆匆落荒而逃了。跑出去好远,鼻尖似乎还萦绕着那一股清浓两兼酸酸甜甜的香气,他跑着跑着停下来,原来是木樨和梅子啊。
谈云烨不是什么纯情少年。长相好,家境好,天赋过人,信息素等级高……这一切都让他身边从来不缺乏内外兼修的环肥燕瘦。他也交往过两个Omega,长相、信息素、家世和内涵都是无可挑剔,放之四海,都是万里挑一的极品Omega。他从未想过有一天会对一个认识不过几天的beta脸红心跳小鹿乱撞,还让他差一点就把持不住在见人家第三面的时候就把人给标记了。
时隔这么多年,再回想起来,为什么会被夏棉吸引这个问题,可能是因为艺术家天性里对神秘对复杂对变化对立体对多面的钟情,对故事性遐想性的追求,而夏棉刚刚好契合了这一切。
夏棉是个谜,单单存在于那里就引人好奇。
谈云烨自诩早熟,却在17岁高龄陷入了“少女怀春”似的怅惘。在又歌月徘徊,又舞影零乱,才下眉头又上心头的一段时间里,灵感简直井喷式爆发,看一个看了千百遍的花瓶他都能画出几个流派来。时常感叹,痛苦是艺术的源泉,古人诚不欺我。
于是他这个下个雨走路都要挽裤腿的男人,时常不知不觉就走到了那条恶臭的南三巷,走到了那令人窒息的危房下。自然而然,就听到了一些类似于肢体冲突的声音,感受到了Alpha暴虐时的信息素威压,也因此发现了夏棉最令人心疼的秘密。
他至今不忍心回想下面当时的惨状,却也至今记得那个名叫江渡横的Alpha的凶残的模样。
夏棉被他按着头掼在装满水的盥洗池里拼命地挣扎,江渡横拿着裤腰带没命地往他背上摔打,嘴里不干不净地破口大骂“蛀虫”“小畜生”“丧门星”“累赘货”“贱人的贱种”“没人要的垃圾玩意儿”……
夏棉的衣服被抽得破破烂烂黏在了血肉模糊的背上,露出里面渗着鲜血的翻着嫩肉的纵横交错的伤口,每当他挣扎出水面还没喘上半口气就又被狠狠地掼回去,他像一只羸弱的小鹌鹑,承受着巨鸟炼狱般的殴打凌虐,那巨鸟甚至狂暴到未曾察觉这里已经闯入了另一个陌生的Alpha。
狭小昏暗的室内一片狼藉,碎掉的酒瓶子散落一地,带着木樨和梅子味道的血迹沾得到处都是,酒精味、花果味、尼古丁味、Alpha的信息素味融合在一起充
', ' ')('斥着整个空间,谈云烨甚至大脑一片空白呆滞了片刻,身体和大脑都锈住了似的不知作何反应。
他不清楚如果那天晚上他没有破门而入这个名叫夏棉会问他“你要咬我吗”的少年是否会就此消失。
艺术家向来珍爱自己能创造艺术的双手,从不秉信暴力从不秉信信息素的谈云烨在那个晚上第一次同时使用了这两样东西,他用他精心爱护的手将江渡横打翻在地,夏棉软绵绵地滑倒被他接进怀里,脸色灰白,已经没了呼吸。
谈云烨脑袋嗡了一声,手忙脚乱地把人放平就开始抢救,按压的时间长得像是没有尽头,他咬着牙红着眼大声默念醒来啊!醒来啊!你快醒来啊!在夏棉终于呛出一口混着血的水之后,谈云烨瘫坐在地,心想,完了,他是真的彻底栽了。
可夏棉对他的帮助并不感激,“你是谁,多管闲事,快出去。”这是夏棉醒来之后对他说的第一句话。
那个被他打倒在地痛苦呻吟的男人已经摇摇晃晃地爬起,指着他的鼻尖恶狠狠地咒骂:“闲得蛋疼的玩意儿?滚出老子的家!他妈的老子管孩子关你屌事!”随手抄了个烟灰缸直奔谈云烨门面,·谈云烨躲闪不及,预想中的疼痛却并没有传来,夏棉不知怎么用这副半残的身体挣扎起身,用他已经伤痕累累的后背替谈云烨挡下了一击,他闷哼一声,“快走。”
那个暴虐的Alpha已经再度用各种能捡到的东西乱砸一气,乒乒乓乓的声音不绝于耳。
谈云烨起身把夏棉护到身后,再度使用顶级Alpha的信息素进行攻击,对方支撑不住骂骂咧咧地再度倒在地上,“我已经报警了,你这是家暴,按照星际法律,Alpha家暴会被判处一年到三年有期徒刑,在监狱内接受Alpha信息素攻击惩罚。”
谁知那Alpha竟然变态般狰狞地放肆大笑,“报警好啊!你看警察来了管不管!你看小畜生会不会感激你!”他又看向软倒在谈云烨身后的夏棉,“小畜生,年纪没多大,都开始勾Alpha了,啊?跟那个贱人一样的骚货!他咬过你睡过你了是不是?给了你多少钱?你那么脏他还肯碰你?”
谈云烨勃然大怒,信息素不受控制地喷涌而出,“闭上你的烂嘴!”夏棉眼神涣散似是已经神志不清,他鼻子和嘴里一直在往外流血,谈云烨那张洁白的手帕擦到一直变得黏糊糊得猩红。、
谈云烨有生以来从没见过这么血腥的场面也没见过这么多的血,白白的夏棉像一朵掉进了血浆里的棉花,浸满了饱胀的血液,好像随便碰哪儿都会流出猩红的液体。
他脑子很乱,第一次感受到身为Alpha杀戮和嗜血的欲望,如果他当时照一照镜子,恐怕会根本认不出镜子里那个面目狰狞如野兽一般的人是从来都温文尔雅的他自己。他把夏棉揽进怀里,不知道是在安慰他还是在安慰自己:“夏棉,别怕,我已经报警了,救护车也会马上来,别怕,夏棉……”
夏棉动了动嘴,声音细如蚊呐,那个Alpha还在喋喋不休地破口大骂,谈云烨凑到他嘴边,“嗯?你说什么?”
“……走……快走……取消……报警……快走……”
“我不走!”谈云烨突然爆发,“你要让他把你打死吗?你就是一直这么忍气吞声的吗?你这是在纵容犯罪知不知道!警察会制裁这个人渣!我会救你出去!你怕什么!”
夏棉气游若丝,却还是固执地重复着那句话,“走……警察走……你也走……”
“哈哈哈哈哈你想救这个小畜生?哈哈哈咳咳咳咳咳”那个倒在地上的Alpha笑得猖狂又疯癫,“好啊,你拿出100万来,这头小畜生你想怎么牵走就怎么牵走,骑着走牵着走还是撵着走随便你!拿不出来他就是烂也得烂在这个狗窝里!”他张牙舞爪目眦尽裂,额头上的刀疤被油腻腻的汗水洗得愈加狰狞可怖,真真正正的恶鬼在人间。“只怕你把他弄走,这畜生还要跑回来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有钱也不会给你这个渣滓!”谈云烨怒吼,信息素随着他的声波像核爆炸一般一波比一波强烈地爆发,“他是你儿子!你就这么家暴他?!等我亲手把你送进监狱,你看他跟不跟我走!”
救护车和警笛声已经由远及近地响起,那个Alpha被谈云烨的信息素压制得呼吸困难,憋得青筋暴起满面通红,听见警笛声也毫无惧色:“他算老子个屁的儿子!这畜生配当老子的种?妈的他那个贱人婊子娘卷了老子的钱跑了,还他妈丢下来一个垃圾给老子当累赘!贱人留的贱种!不是他妈的老子收留他,他早就流落街头不知道生了多少蛆了!吃老子的,喝老子的,住老子的,临到头还他妈的恩将仇报,领着个不识货的野男人来老子家里撒野!你不是要领走他吗?成,你替他还钱!100万,一分都不能少!不然这头畜生就得留在这里给老子养老送终!”
这番话脏得不堪入耳,但其中的信息量很大,谈云烨听得一阵心脏抽痛又怒不可遏,在他来之前,夏棉受过多少毒打,他是否无数次像今天一样面无血色地倒在血泊里一个人在一片狼藉的地上无人理会?他
', ' ')('又是怎样一个人悠悠转醒挣扎着爬起来继续这暗无天日的生活?他又是怀着怎样的心情一次又一次的出卖自己的腺体,被人按在幽暗逼仄又腥臭的角落,用尖锐冰冷的獠牙一次又一次刺破那脆弱的皮肤?他又是如何换上那样一张明媚的笑脸若无其事地走在同伴中间?当他一次又一次走上那条通往回家的路时,是不是在内心默默呐喊呼救无声地哭?
谈云烨生来飘在天上,那个离阳光最近的地方,轻盈,无忧。第一次地,他这朵白云化成了雨,坠落在了这世上最幽暗的角落之一,滴滴答答,停歇不下。夏棉抹了一把他脸上的雨渍,仍然在重复:“走……快走……”
警察和救护车终于赶到,谈云烨义愤填膺悲愤交加地将谴责和指控机关枪似的发泄完,可那些警察个个斜斜地站着,掏耳朵的掏耳朵,聊闲话的聊闲话,让他一个人演完一场独角戏,最后敷衍了事地说了句:“行了,没你事了。”
谈云烨那时年轻气盛,不知世故,当场爆发:“他可是家暴!家暴!犯罪了你们知道吗?你们就这个出警态度?!你们上级知道吗?”
夏棉一直在拽他的衣角,“别说了……快走……”
闻言,那位看起来像是头的警官邪邪的笑着上下打量了他两眼:“小子!清官难断家务事,人家教训孩子管你事?还出警态度还上级?我没说你私闯民宅还暴力伤人就算网开一面了”,他走过来,蹲在谈云烨面前,揪了揪谈云烨的上衣、项链和腕上的手表,眯眼道:“都是名牌啊,不是这的人吧?城北的?”
他拍了拍谈云烨的脸,语气尽是不屑和轻蔑,“不知人间疾苦的小少爷回去过你的舒服日子吧,我实话告诉你一句,这城南腌臜事多了去了,比这邋遢的多得是,我们都要管吗?累死我们也管不过来,那点薪水你问问谁干?”他瞥了一眼谈云烨怀里的夏棉,“早点把人送医院去吧。”
谈云烨说不出话。他发现在这种阴暗的角落,代表正义的力量好像都蒙上了厚厚的灰尘。
他可以搬出谈家,也许他们会卖他一个面子,不,也许在打量了他的衣着之后,已经卖给了他面子,尽管不知道是谁家的。
他有理由相信,如果今天闯进来的是城南的任何一个人,那么处理结果就不是这么“宽大仁慈”了,那个闯进来的人可能会因为自己的一腔热血而走近冷冰冰的看守所。
警察慢悠悠地来又呜呼啦呼地扬长而去了,那个倒在地上的Alpha眼中燃烧着得意的炙热的兴奋,还有要把夏棉碎尸万段的狠戾。
他知道夏棉为什么不报警了,也知道为什么夏棉一直在赶他走了。
也许有过那样一个像他一样一腔热血一腔孤勇的人,只是结果却很讽刺。
也许夏棉自己也反抗过,可是等待他的却是变本加厉的殴打虐待和报复性的惩罚。
谈云烨失魂落魄地把夏棉送到了医院,当他的衣服被剪开的时候,谈云烨的眼睛被扎得生疼。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夏棉大夏天的却总是一副长衣长裤的打扮了。
那背上皮肉翻飞,新伤陈伤遍体鳞伤,青青紫紫的淤血爬满了他两条手臂,至于那两条腿上自是不用去看了。多么狡诈又毒辣的Alpha,伤口全留在人看不见的地方,每一条都不致命却每一条都叫人疼得要命疼得痛不欲生。纯粹是为了发泄施虐。
他想帮帮夏棉,可单凭自己的力量无论如何也做不到。要向那群恶警施加压力,只有通过谈家的长辈去疏通关系;想要带夏棉离开那个地方,可谈云烨还没能完全独立。
所以,当夏棉醒来时,他那一句“我带你走”在他嘴边绕了几回圈都没能说出口。
夏棉不是流浪的猫猫狗狗,谈云烨不能仅靠一时冲动一腔热血就把人带走。他第一次认识到,自己还小,自己的力量也是如此稚嫩,他这一朵云还托不起夏棉的一片天。
少年不识愁滋味,一识,就是如此的冷酷、残忍、现实。
夏棉一醒来就踉跄着要回家,谈云烨想让他至少在医院把伤养好,可夏棉很执拗。
本来就心情郁结的谈云烨忍不住大动肝火,“你晚回一天那个狗窝会死吗?!”
夏棉没什么怒意,淡淡地:“我不会,但有人会。”
“你还管那个人渣干嘛?!你有病吗?你现在回去他只会再打你一顿!”
“好意我心领了,你从哪儿来回哪儿去吧”,他顿了顿,“看病的钱,你要不急的话,我慢慢还你。”
“我是要找你要医药费吗?!!”谈云烨忍不住在医院大发雷霆,好脾气褪得一干二净,抬手就攥住了夏棉的手腕:“你给我留下!”
他一时没控制住自己的力道,夏棉被他一把扥回来,撞进他怀里,酒精混合着花果味像是上好的桂花梅子酒,幽幽袅袅暗香醉人,谈云烨一下子就松开了手,耳根滚烫。
夏棉转过身来,受过伤的背部由于刚才那一撞让他疼得面色煞白,他还穿着医院宽大的病号服,显得单薄得简直弱不禁风,他深深看了谈云烨一眼,后退两步
', ' ')(',居然标标准准地鞠了个躬:“谢谢你。你是个好人,但我还要过自己的人生。”
一句话,就让谈云烨失语了。
他很委婉地在说:你是个好人,但是你拯救不了我的人生。既然如此,就请不要再插手。
夏棉踉踉跄跄的背影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谈云烨买了外伤药偷偷送到他家门口和校门口的保安室去,那天晚上,从那栋楼里飘出来的Alpha信息素比上一次还要暴躁,乒乒乓乓的打斗声听起来更令人耳不忍闻。
谈云烨僵立了很久,最终还是没有进去阻止。
他这一次阻止了,换来的会是下一次加倍的残暴。
那天以后,他好久都没再去找过夏棉,也不再去南三巷和夏棉家楼下,也不再去广场上作画,留在城北画他的长街霓虹,不再去城南采风。
理智上,他理解夏棉会那么说的原因,但感情上,他一直在别别扭扭地怄气。
却明白,自己不是在和夏棉怄气,而是在和自己怄气。
为“自知之明”这四个字怄气。
在情感消亡之前,艺术不会枯竭,在灵感井喷之时,上帝会送来源泉。
一次艺术展,他遇到了江雪墨,命运般地,回到了城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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