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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云烨(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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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日的暴雨突如其来,豆大的雨点密密地往下砸叮铃咣当,没一会儿居然还下起了雹子,夏棉扔下书就向一楼跑,正要冲到门外被小悦一把扥回来,“不怕把你砸得更傻了啊?”

“感冒了别让我给你煮姜汤!”佘阿姨骂他。

夏棉瘪了瘪嘴,不情不愿地从姚叔手里接过俩纸杯,蹲在门口接冰雹,飘来的雨点和溅起的水花还是把他淋得潮乎乎的,小悦拖着他的腰把人往回拽了一截,蹲到他身边,撞了撞他的肩膀,“多大了,还玩这个,每年夏天一见了这个就跟二傻子似的。”

夏棉伸长了胳膊用指尖去碰不断砸下来的雨点,整个人像是被雨洗过似的,黑的黑,白的白,粉的粉,红的红,水彩画似的色泽鲜明清润得要命。“你小时候吃过那种两毛钱一袋的刨冰吗?”

小悦撑着下巴看他,“我是该说吃过还是该说没吃过呢?要暴露年龄了。”

“我小时候有一次见街上的小孩在啃冰淇淋,想了又想只敢跟妈妈说想买袋两毛钱的刨冰,钱没要到还挨了顿打,后来我就委屈得一直哭一直哭,结果有人拿了一杯‘秘制刨冰’送给我,白糖都没拌匀……”夏棉笑起来,酒窝里像是盛着温柔的蜜,“但内个是我吃过的最甜的刨冰。”

小悦被他的情绪感染,还想说点什么安慰的话来,只听后面一声咆哮:“你现在再敢给我吃一次试试?!”

夏棉无语叹气,“不敢不敢,老衲不敢。”

小悦嘎嘎笑了一会儿,“那个送你‘秘制刨冰’的人是谁啊?鬼才啊,都不知道用冰箱的吗?”

“他是我哥哥,没有冰箱。”夏棉拿起两个接满的纸杯,起身离开了。

这问题跟“何不食肉糜”有什么区别?察觉到说错话了,小悦讪讪地摸了摸鼻子,日常开始心疼起夏棉来。

其实夏棉很少和他们说什么过往的事情,他来这三年,看着没心没肺,天性乐观,脾气又软,和谁都是笑眯眯的,招人爱又招人疼,偶尔听他不经意间提起一段往事,直教人惊叹他是如何还能长成今天这个样子的。文悦有时候会想,也许正是他的童年过于悲惨,所以他才固执地守着那一丝孩子气式的天真和顽皮,以给予自己向上生长的乐观和勇气。

下午,天气放晴,湿漉漉的地面一下子就被晒得干干净净。

佘阿姨接过那个包装精美的盒子,满脸狐疑:“这什么?”

“秘密!”夏棉眨眨眼睛,看向一旁同样满脸问号的两个人,“你们等晚上再拆!不许提前拆!”

小悦手贱地就要去碰丝带,夏棉一把夺过,“不然不给你了!”

“好好好,晚上晚上”,小悦从他手里夺过,“我晚上再拆行了吧?送个礼物还这么事多。”

夏棉哼了一声,转身上楼背了个大包拎着折叠自行车下来,“我骑车出去啦。”

“大热天骑什么车?你不怕中暑?!!”佘阿姨还在吼,夏棉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气得她当即就要去撵,被小悦和姚叔拦下,“随他去吧,孩子爱玩,前几天刚受了顿屈给憋坏了。”

“就是就是,这早上下雨晚上太黑的,也只有这个时候能出去玩了嘛。”小悦附和道。

佘阿姨翻了个白眼转身回厨房,“你们做好人,等他回来中暑头疼脑热上吐下泻你们给他煮饭熬药呗。”

小悦跺了跺脚,“我煮就我煮!”

“你有那本事?!”

眼看着两人又要掐起来,姚叔赶紧充当万年和事佬,“我煮我煮还不行吗?”

“你有那本事?!”两人齐齐道。

成功把战火转移到自己身上,姚叔脚底抹油溜了:“我去摘一筐西红柿回来!”

夏棉吱呀吱呀骑出这栋郊外的独栋别墅好一会儿,才停下来戴上一顶渔夫帽,仅两米宽的水泥路两侧是一望无际的玉米田,高高的秸秆,青翠的颜色,风吹过去绿浪起伏,送来一种青草味的香气,他深吸了一口,简直心旷神怡。

等日头将要下沉时,他才终于见到公交车站牌,两条腿灌了铅似的沉重得不像话,夏棉简直要热泪盈眶。

这种偏僻的地方,公交车的班次很少,而且只有一个线路,是通往市中心的。他把车折叠起来,从书包里掏出封套装进去,开始靠着站牌柱子边等车边休息,直到车子驶进车水马龙繁华喧嚣的市区,他才从那种惶惶然的状态中解脱出来,看着外面陌生又熟悉的景色,激动、兴奋、紧张又忐忑。

来来往往长相相同的人,有的戴着止咬器,有的戴着项圈或贴着阻隔贴。才刚刚三年,夏棉像是很久没见过这么多人,也没见过这些个玩意儿了。夏棉也好久没见过俞骁戴止咬器,毕竟他过去就是专门咬他的,所以也从不多此一举。

他是真的好久没离开那里了,俞骁不知道什么时候可能会信息素暴走,所以他只能遵守条约坐牢似的乖乖地等人来泄欲,他不敢反抗得太过,他怕俞骁会去纠缠江雪墨,如今,条约终止条件已经达成,他终于可以理直气壮地离开,终于可以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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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一见自己日思夜想的那个人。他现在和谈云烨在一起了吗,他身边还有没有给自己留着位置,自己已经成年该用什么名义留在他身边……夏棉靠在车窗上,像是有一头小鹿在自己心里活蹦乱跳乱跑乱撞,紧张得呼吸都有些微不畅。

这种不畅在他踏上芸城土地的那一刻症状更加严重,而当站到立江别苑外时他几乎要窒息过去。

来回踱了两圈之后,夏棉在门铃前站定,理了理头发,深吸一口气,按下了门铃。

“你好,这里是谈氏别馆,请问哪位?”话筒里传来的声音古朴厚重。

夏棉抿起酒窝,对着摄像头招了招手,“您好,我叫夏棉,是谈云烨的朋友,我来找他和江雪墨。”

“原来是少爷的朋友,请进。”

高高的栅栏门自动打开。

宽阔的道路直通那庄园式的建筑,修剪得齐齐整整的灌木草坪,精心打理过的花池,喷泉喷洒的水雾在阳光下折射出一道道彩虹。

和那栋他住了三年的别墅不一样,这里无疑是气派的,典雅的,有格调的,内敛又富丽堂皇的。

“您好,夏先生,我是这里的管家,鄙姓陈”,头发灰白的老仆人早早地等候在门口,向夏棉微微倾身后道:“请跟我来。”

光洁的大理石,巨大的水晶吊灯,随处可见的繁复的花纹,一看就价值不菲的工艺品,钢琴插画和油画,轻声细语礼貌问好的佣人……这里还真是像谈云烨会居住的地方,处处散发着浓浓的艺术气息。

跟着陈管家七拐八拐之后,夏棉被带到了一个像是会客室的地方,墙上挂满了各种画作,落地窗外视野开阔,一眼能看到后院占地极大的大提琴造型的泳池。

“请您先坐稍等片刻,我已经给少爷打了电话,少爷说马上就回来。”陈管家道,女佣适时上茶后,两人就都离开了。

夏棉坐在这样一个低调又奢华的地方,看了看自己身上的T恤牛仔裤和运动鞋,不免有些自惭形秽如坐针毡。

瞄了下反正没人来,干脆就站起来打量那些画作,有油画有国画,各种流派什么的夏棉也看不懂,高中都没念完就被迫辍学,自然是没机会去学习这些艺术品的。他一幅一幅看过去,被一幅油画吸引了目光。

一望无垠的棉花田与辽阔的天空相接,一团一团的不知是白云还是棉花,在视野尽头却长了两棵似是凭空多出来的树,一棵树冠黄灿灿的,另一棵树冠却是绿油油的,别人看着突不突兀不知道,只是叫夏棉忍不住想把那两棵树连根拔起,好叫天地浑然相接,视物无阻。

“你觉得这幅画怎么样?”清凉的男生自背后响起,夏棉看得太入神一个激灵差点没平地摔倒,扶助沙发背的同时,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也扶住了他的胳膊。

“抱歉,吓到你了。”

夏棉回过头去,看不出来人是谁,声音也不大认得清,便语调上扬地轻声问道:“谈云烨?”

“好久不见,夏棉。”谈云烨勾唇,那一张清隽俊秀的脸融着柔柔笑意,常年浸泡在各种艺术品里的人,自然而然地流露出优雅浪漫的气息。

只不过即便他笑得再迷人,夏棉也感受不到,在他的眼里都是一模一样的一个鼻子两个眼,江雪墨走了以后他已经看了三年,腻都要腻死了。

夏棉扫了一眼他还搭在自己手臂上的手,谈云烨适时收回,抬步站到他身边与他并肩,“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你觉得怎么样?”他冲那幅画抬抬下巴。

“很好看,就是那两棵树有点别扭。”夏棉再次看向那幅画,如实道。

“怎么个别扭?”谈云烨看着他侧脸迤逦的线条,打量他这几年的变化。高了点,以前到自己肩膀,现在到自己下巴。更白了,水灵灵地透着光,看来过得还不错。长开了点,浓墨重彩的浓颜系长相现在更加秾丽明艳。小棉花开了。

“我也不知道,就是它们挡在那里,让人想拔掉。”

谈云烨看得出神,回过神来轻笑两声,似是觉得这个回答很有意思,“你知道那两棵是什么树?”

夏棉摇摇头,画里的视野太遥远了,隔着千百里似的棉花田,根本看不清是什么树。

“黄色的那棵是木樨树,青色的那棵是梅树”,他迎上夏棉投过来的视线,“这是当年我想送你的那幅画,说好一起走结果你却消失得无影无踪,我想着万一有一天你会找过来,希望你先看到这幅画。”

意思是什么傻子也能猜到。

只是这让夏棉一如既往地恼恨困扰。他讨厌抢江雪墨喜欢的任何事物,更何况是谈云烨。所以他总是避着躲着谈云烨,却在他去找江雪墨的时候用恶劣的态度或笨拙的手段把人赶走,他讨厌这种稳定的三角关系,更不会处理这种稳定的三角关系。

他垂下长长的睫毛,一如既往地躲避那灼热得他都能看出来的视线,“墨墨呢,我把他托付给你,你有没有好好照顾他,他现在在哪儿?”

空气中有淡淡的木樨和梅子的香气,谈云烨作为顶级Alpha自然能闻到这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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味,陌生又熟悉,让他一度意乱情迷,就连此时此刻,也不例外。

他叹了口气,事到如今,他不知是该怨还是怒。一开始像赶苍蝇似的把他从江雪墨身边挥开,现在又拼命把他往江雪墨身上推,他不是什么物品,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他也会难过会心碎,可是却没有甩袖离开的底气,因为夏棉压根就不在乎他。“雪墨去年就从我这里搬出去了,他自己一个人住在大学城那边的公寓。”

嘭咚嘭咚,夏棉的心怦怦乱跳起来。再怎么他也骗不了自己,谈云烨没和江雪墨在一起,他的确是非常开心的。“他这几年过得好吗?他有没有重新上大学?有没有经常和你提起我?他现在……”夏棉无意识地攥紧了拳,“……有在和谁谈恋爱吗?”

这一连串的问题,问得谈云烨不免又是一阵心梗。他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夏棉紧张得直咽口水,谈云烨又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先坐吧,坐下来聊”,说着便走到一旁坐到了沙发上。

夏棉在他对面坐下。

谈云烨自己重新倒了杯茶放到夏棉那侧的桌上,边给自己倒边问道:“先说说你吧。你当年骗我说要和我一起来芸城,到了约定的时间却只有一个人来,为什么骗我?”

“如果墨墨跟你说他想一个人和你走,你会带着他么?”夏棉不答反问。

“我和雪墨也是朋友,你未免太看不起我。”

“没有看不起,就是因为相信你,所以才敢让你带他走。”夏棉抬起眼来,黑白分明的眸子宝石般的透亮,真诚明净。

“你又为什么非得留下?明明恨透了那个家”,谈云烨的语气和神色都和缓下来,“我回去找过你,哪儿都找不到,雪墨又很担心你,要不是我拼命拦着,他早就回去找你了……你到底去哪儿了?”

“我当然不可能留在那个烂地方了,等着被江渡横打死么?”夏棉轻快道,白嫩的脸上浮现两个酒窝,“你们走的那天,我跑去了润城,你回去找当然不可能找得到我啦。”

谈云烨晃了晃茶杯,掩在唇边细嗅,“你说谎从不打草稿。”

“你爱信不信”,夏棉挑了挑眉,“我早就清楚墨墨的心思,所以不想跟过来夹在你们两个中间,仅此而已。”

“你现在愿意了?”谈云烨放下茶杯,上身后仰,双臂闲散地展开搭在沙发背上,就那么带点审视又带点玩味地打量着对面。

“你不是没和他在一起么,我总得给自己一个机会。”夏棉同样气定神闲。

修长的手指在沙发上背慢慢敲打,似是在吐露主人的思虑,“那我也总得给自己一个机会。”说罢,他不等夏棉回答,紧接着道:“现在轮到我回答你的问题了。雪墨没重新上学,他说他还有个弟弟不知所踪不知有没有在念书,如果落得太远,他弟弟会着急。他现在开了一家咖啡书屋,就在大学城那边;不经常提起你,是因为他会很难受,但是他的床头永远会放一支棉花;追他的人很多,Alpha、Beta甚至Omega都有,但是他目前还是单身”,他一口气说完,“放心了吗?”

夏棉耳边一直在回荡那句“没重新上学……如果落得太远,他弟弟会着急”,这世上没有人会比雪墨更了解他没有人会比雪墨更爱护他,他可不就是焦躁了三年么。怕自己和雪墨渐行渐远,怕自己会越来越配不上他,怕自己一不留神就再也赶不上他。“放心了”,他的声音有些喑哑,“谢谢。”

“客气什么”,谈云烨神色淡淡,“我也是要回报的。”

“…………就算我不喜欢雪墨,我们也不可能的”,夏棉意有所指地环视了下这富丽堂皇的地方,“我只是个beta,没钱没文化没工作还长了两个腺体,我什么家境你也知道,要什么没什么。”

“棉棉”,他失神地呢喃道,“你永远不懂自己的好。”

“方便把墨墨工作的地址告诉我吗?”夏棉不想再和他继续这个话题,“我现在就去找他。”

“你怎么来的?火车?飞机?”谈云烨不答他话,“长途旅行太累了,你先吃点东西睡一觉养养精神,明天我再亲自带你过去,嗯?”

见他好商好量,夏棉也不好意思再坚持,毕竟他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点了点头就暂时在这里安顿下了。

吃过晚饭,谈云烨把他领到二楼的一间客房,“这间是雪墨曾经住过的,旁边就是我的房间。”

夏棉点头道谢,刚刚进去手臂就被人拽住了,谈云烨单手撑在门框上斜靠着看着他,一双眼睛柔和又多情,“棉棉,我是收藏家,知道什么是真正的珍宝。”

夏棉甩开他,“你才不知道。”

谈云烨看着他在屋里打量了一会儿,“晚安,棉棉。”说罢,关上门就离开了。

等人一走,夏棉不由自主地深吸了口气,或许是错觉,总觉得闻到了幽幽的依兰香气。这是江雪墨的信息素的味道,在江雪墨因为发情期而信息素最浓郁的时候他闻到过,浓郁又不艳俗,尾调还有点像茉莉,这才是珍宝的气息,高贵又雅致。

等他洗完澡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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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床上,身体已经非常疲惫,但精神却依旧十分亢奋。他禁不住想明天江雪墨见了他会是什么表情,惊讶?惊喜?又或者,生气?他在床上翻来覆去打了好几圈滚,终于还是掏出了手机,想用地图查一查大学城那边的咖啡馆。

结果刚一开机,手机就一下接一下地震个不停,嗡嗡嗡得像马蜂一样,吓得他差点扔到地上去。

打开一看,有姚叔、佘阿姨和小悦打来的电话和发来的短信,但最多的竟然是俞骁给他打来的。

。。。。。。他在路上的时候就已经给俞骁发短信告诉他合约到期他走了啊。

他暂时没看也没回复,打开软件开始搜索芸城大学城附近的咖啡店,正一个一个看过去的时候,通话界面突然跳出来,来电显示是俞骁,毫不犹豫点了挂断,正想继续没想到又打了进来,夏棉再次挂断,就这么打打挂挂十几次之后,夏棉只好接通了电话,刚一接通,那边就是极其阴沉的一声暴喝,夏棉不得不拿远了手机,“长本事了啊夏棉!敢挂我电话!”

夏棉:“……”

“限你24小时之内赶紧给我滚回来!”背景还能听见嘈杂的射击声。

夏棉不知道他是不是又犯病了,说不定对面正是供他发泄的死刑犯。只得好声好气地和他解释讲道理:“我们不是说清楚了吗?当初的条款写得清清楚楚,现在长风制药的的确确是把药品都上市销售了啊。你吃药也行,或者不吃药去动手术摘掉腺体也行,再不济,你身边的工具人多得是,又不差我这么一个,还是个身为beta的工具人。”

电话对面静默了片刻,像是在仔细斟酌也像是在忍耐火气,“你在芸城。”肯定的语气。

夏棉立刻警觉,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否认三连,心里却在想俞骁是怎么知道的?他是不是已经找到的江雪墨?他会不会把江雪墨也抓回去?

“你到底回不回来。”声音称得上是平静,却给人一种山雨欲来的危险性。

夏棉气得使劲捶床,手机贴回来却更加好声好气:“俞骁,俞少将,您能告诉我我哪一点让您不满意了吗?条约上要求的事情我是不是都好好照做了?药品上市之后我还免费赠送了您一个月的服务时间是也不是?你们军人讲个军纪严明,那我们是不是也得遵守一下契约精神?”

那边没有再说话,直接挂了电话。

夏棉结束了通话,不知道这到底是同意了还是没同意,反正他是彻底没了心情,翻了翻短信都是佘阿姨他们发来问他人在哪儿的,想了想给脾气好的姚叔拨了过去,没想到接电话的却是佘阿姨:“长本事了啊棉棉!”

夏棉:“……”怎么开头都是这句话。

“大夏天的送我件破毛衣就离家出走了?!”

“你明明昨天晚上还非要开着空调穿!”背景是小悦的声音。

“出门就算了,你还不接电话,知不知道会让人担心!你现在在哪儿?天黑了找到地方住没?明天一早赶紧回家知道吗?”

她刚说完,姚叔的声音紧跟着接上,“棉棉啊,早点回家听到没有?你说说你又没单独出过门,万一跑丢了怎么办?这不是让人着急吗?”

“就是就是!还有啊,少爷回来看了一趟,脸臭得可吓人了,你可早点回来吧!”小悦隔着一段距离就嚎道。

夏棉说不感动是不可能的,这三个人都是真心实意地关心他照顾他,可是,“你们放心吧,我很安全,俞骁和我的协议已经到期了,所以我是时候走了”,电话那头静默下来,夏棉没忍心说那里不是他的家,有江雪墨在的地方才是他的家。

“哦哦,应该的应该的”,佘阿姨重新夺过电话,“那你一个人在外面要好好照顾自己,吃饭少吃些凉冰冰的东西,少玩雨少玩雪你容易感冒发烧……”

佘阿姨叨叨了一串,夏棉哽着嗓子说记下了,道了谢之后道了再见。其实哪有什么再见呢,那三个人对他再好,夏棉也不想再回去过那样的日子去,有江雪墨在食不果腹他也心甘情愿,没江雪墨在锦衣玉食他也。

这么翻来覆去了一晚上,第二天夏棉的精神反倒还没有昨天好,谈云烨正和人说着话半天没有回答,扭头一看,夏棉已经睡着了,小脸泛着熟睡的酡红。谈云烨勾了勾唇,放慢了驾驶速度。

其实,这辈子他能有机会开车载着夏棉是件很神奇的事。因为无论如何,他们两个都不像是会有交集的人。

一个是古董收藏世家的二少爷,天之骄子,深孚众望,天资过人,才华横溢,还是天生就适合做上位者的Alpha,用尽一切华丽的辞藻去堆砌去赞美也不为过。

一个只是出身贫寒身世坎坷的寒门少年,学识谈吐约等于没有,信息素淡得放到人群里一不注意就会被淹没,就连性别都普通到平庸。只有那张脸具有视觉冲击力,可世界上好看的人那么多,这也不算什么。

命运神奇就神奇在,你在某个时刻做的某个决定,可能会让两个毫不相干的世界自此接轨,可能会让你遇到影响你一生的人。

而谈云烨的那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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决定,就是在他十七岁那年去温城的外祖母家采风。

比之于其他家庭的孩子,谈云烨比较特别的一点是。从出生以来,他从没去上过一天学,从小到大完完全全接受的都是家庭教育。因为,在他父母眼里,学历和学校教育并不是什么必要的东西,可能这是艺术家的天性,随性、自由、不拘泥。

谈家祖上世世代代从事都在艺术领域深耕细作,到了他父亲这,除了经营家里的古董行当,还偶尔在大学里做做艺术鉴赏课的客座教授,他母亲则是在整个星际都很有名的画家。

出生于这样的书香门第,在这样艺术气息浓厚的环境里耳濡目染,谈云烨自小被培养得博学文雅又自由浪漫,像那天上的白云似的,浮在天上不染纤尘。看着虚怀若谷谦虚温润,可那不过是文人特有的傲慢方式,对大多数事物彬彬有礼,却又没有什么能被他们放在眼里。

所以当他这朵白云有一天偶然傲慢地一瞥,发现地上也有同样皎洁无暇一尘不染的“云朵”时,他当然会惊讶会好奇会感兴趣。

而当他凑近看时,又发现比之于他这种生来无根的白云,从泥土里长出的棉絮才更加可贵。带着从泥土里来的柔韧劲和生命力,同时又拂去了泥土的肮脏和污淖。这是长在地上的白云,生机勃勃,有烟火又不食烟火,充满了张力。

谈云烨第一次见夏棉的时候,是个火烧云极为烂漫的傍晚,红光、橙光和暖橘色的光炽烈地燃烧着,广场上的白鸽优雅信步,起飞时像一朵朵雍容富态的珙桐花,乌烟瘴气的大城市里难见的景象,可对于谈云烨来说并没有什么稀罕,毕竟,他自小不知在多少地方采过风,对于这样的美景只觉得司空见惯、稀松平常,几个顽劣调皮的小孩在他周围好奇地转来转去叽叽喳喳嘻嘻哈哈,身后的喷泉都盖不住他们的吵闹声。而他只是撑着下巴漫无目的地望,一边在心里埋怨他母亲为什么要把他送到这种平庸无奇的小地方。

突然地,他闻到一股很特别的香气,淡淡的并不浓郁,却有花的调性也有果的调性,闻着格外让人心旷神怡。

他远远张望了两下,想看看是哪个Omega阻隔贴都不贴就敢跑出来乱晃,可视线里的人都戴着。

就在他胡乱张望的时候,他听到了一段挺有意思的对话。

“就是你?”一个粗喇喇男声。

“腺体100,其他地方50。”一个青涩稚嫩的男声。

“你值这么多钱?”那个粗粝的男声又道。

“爱咬不咬,不咬我走了。”那个稚嫩的男声回道。

声音自斜后方传来,虽然并非有意,但偷听毕竟不好,可奈何谈云烨无聊了一天,能撞上这么一出在街上大喇喇讨价还价的皮肉生意,他只想找点乐子看看。

悄悄扭过头去,被水帘半掩着,只能影影绰绰地看见个单薄瘦弱的少年,侧着身,大夏天的却穿着洗得发白看不出原色的长袖长裤,只有露出的侧脸白得发光,乌黑的短发抛了光似的,正和一个长相粗犷,显然是Alpha的男人交谈。而那个方向,香气更清晰了些,显然是香气的来源。

谈云烨撇了撇嘴,因为那Alpha和他撞衫了。

突如其来地,谈云烨就有了灵感。那个隔着水帘水雾影影绰绰的单薄侧影,像极了一幅意象画,光影交错,充满意境,余韵悠长。佳作的背后都是故事,引人遐想,眼前这个场景就不错,至少他觉得不错。具有故事性,有想象空间。看到画的人会忍不住去想,这个男孩为什么会在这样美丽的地方堂而皇之地沟通这样的交易,穷苦家庭为生计所迫?亦或是年少青春叛逆不羁?有反差,有想象空间。会是幅好画。

正当他琢磨得入迷,那男孩已经跟着那个Alpha往别处去,只留给他个漂亮的背影。

谈云烨随手抓了个孩子塞了两根棒棒糖说:“帮哥哥看下东西,回来再给你买一整包棒棒糖”就匆匆追着那背影去了。

他一路狂奔,不知撞到了多少来来往往的行人挨了多少骂,远远地看见那两个人钻进了两栋老式居民楼中间狭窄逼仄的巷子,然后放慢了脚步悄无声息地躲到边上偷偷往里张望。

那个单薄的少年被压在墙上,低垂着头让人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有比之前要浓郁的花果香气柔柔缠绵地飘散。而高大的Alpha正紧贴着他的后背,埋在他颈后的腺体上标记啃咬。隔得老远他也能闻到那Alpha沸腾浓郁的信息素的味道,Alpha在标记腺体的时候会获得与交配相同的快感,看来这个小Omega的味道还不错,这个Alpha显然是很爽很畅快的。

有压抑的呜咽声和粗重的喘息声,AO的信息素还在这逼仄幽暗的空间丝丝缕缕地暧昧交缠,不远处的垃圾桶还满满当当苍蝇乱飞,年久失修的道路坑坑洼洼,就在这样脏乱差的环境里,却滋生出了无边的旖旎,真“活色生香”的场景,听了就让人忍不住脸红心跳胡思乱想。

谈云烨看着看着闻着闻着就起反应了,腺体亢奋犬齿发痒信息素沸腾,他手上没带阻隔贴,要放在平时里面的Al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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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a肯定早就能察觉到他的存在,还好他沉浸在情欲里,没有感觉到。

只是谈云烨现在难受得紧,不知道是该继续留在这,还是找个人发泄一通。

就在这时,里面的Alpha终于停下了动作,探着舌尖在他咬过的伤口轻柔地舔舐,看着是意犹未尽的样子。

结果那少年抬起胳膊隔开了他,转身的一瞬间谈云烨只来得及看到那一双水光潋滟却冰凉冷漠的双眼,“钱。”他摊开手来伸到那Alpha面前。

那Alpha单手撑在他头顶,边一手掏钱包,边垂着眼睛一个劲儿看他,“给你500,和我做一次怎么样?”

谈云烨只见那少年自己接过了钱包,就在他以为他一定会数出一沓钱的时候,少年只抽出了一张孤零零的钞票,把那钱包拍到Alpha身上,“剩下的,留着以后标记我。”说完,转身就走,谈云烨吓得赶紧藏进门口,结果又听见那Alpha的声音:“1000!”

“不做。”

“2000!”

“我说了,不做。”

“那你给我留个联系方式,我下次约你出来。”

“没有,你要找我,周一到周四晚上十点到南三巷口去,周六周日下午六点半之前到温恩广场的喷泉那。走了。”

紧接着他听到了脚步声,谈云烨赶紧装作路人低着头慢悠悠地往回走,没一会儿一缕幽香飘然而至,余光里他才看清楚那男孩迎着晚霞的侧脸,骨相极美,线条迤逦,宛如油画。很快那男孩就越过了他,谈云烨其实很纠结,不知道到底是今天作这画,还是下周六日在中心广场守株待兔,万一他不来怎么办?

电光火石的一瞬间,身体快过脑子,在他反应过来之前他已经拽住了那男孩的手臂,然后他回过头来,眉浓而细长,眼大而眼尾微微上挑,鼻高而秀气,唇红齿白,是个明艳到有杀伤力的长相。

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模样,可那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明净却像是蕴含了千言万语。

他一回过头来,谈云烨就确定这是一个就应该入画的人,眼角眉梢都是引人遐想的故事性。有的人是从画里走出来的人,但眼前这个少年是应该走进画中去的人。

谈云烨哽住了,头一次耳朵烧得发烫。尴尬得不知道该说什么。

就在他支支吾吾的时候,那男孩甩开了他的手臂,淡漠开口:“不是说了不做,也没有联系方式么。”

谈云烨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男孩是把他当成之前那个Alpha了,难不成这人连人家长相都没看?信息素味也记不住?

他赶紧摆了摆手,“不是,你误会了,我不是刚才那个Alpha,我是来采风的,想让你当我的模特。”等他说完,才意识到自己说秃噜嘴了,赶紧补救,“我不是有意要偷看,我只是恰巧路过闻到那有很强烈信息素的味道,就好奇想上去看看,真不是有意的。”

闻言,那男孩挑了挑眉,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阻隔贴啪地贴到自己后颈上,“你是Alpha?”

谈云烨点点头。

“帮我闻闻,身上还有没有刚刚那Alpha的味。”

谈云烨又愣了一下,“你闻不到?你不是Omega?”

“Beta。”他简洁道。

怪不得。但是一个Beta的信息素还挺好闻的。谈云烨摇了摇头,“很淡了,几乎闻不到。”

“多少钱?”那男孩垂着头,一边踢路上的石子,一边问他。

“嗯?什么?”

“我说,当你的模特多少钱。”

谈云烨琢磨了下,“一小时300?”

“500。”

谈云烨毫不犹豫,“成交。”

他抬臂看了眼手表,谈云烨惊奇地发现这人这么大了居然还用的是个儿童卡通电子表,粉红粉红的,但磨掉了色,看着有些年头了,“今天不行了,我还有事,能改天吗?”

谈云烨想了想,“你下周日还来对吗?你来的话就去广场那边吧,下午四五点钟的时候,我就在喷泉边上等着你。”

少年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

“我叫谈云烨,你叫什么?”谈云烨看着他的背影呼喊。

“夏棉,夏天的夏,棉花的棉。”他头也不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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