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我下来!”江离在怀里转头瞪着他。
“啊!小白兔会说话!”小男孩惊的往后一仰,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那是他们的初见,在噬魂火和白骨桥上。因重病而生魂脱离肉体的沈郁跟着鬼魂走到了地府,在那里游荡了无数时辰后遇见了从月宫下凡的玉兔江离。
生魂的力气逐渐被吸走,沈郁柔弱的四肢再承受不住白兔的体重,他逐渐变得透明的灵魂开始被抽取了重量,江离穿过他的四肢被摔在了地上,而沈郁也逐渐飞起,双脚踩不住嶙峋的白骨,被血红的天空的神秘的力量吸走。
江离还是瞪着他那血红的双眼看着他,和第一次看他一样,只不过比疏离多了一份留恋。那温暖的怀抱在他投生后十二年他才再次感受到,在他坠入兴善寺的池塘的时候,冰冷的水刺着他的骨头的时候,他被揽入那个熟悉的怀抱。
“喂,醒醒。”差役的脚蹬在江离的腿上,“起来上路了,你心可真大。”
江离睁开眼睛,迷茫的眨了眨,眼角划过一滴泪,有一瞬间他分不清梦境和现实,分不清前世和今生。
没有阴森森的白骨,没有喷射的鲜血和恶臭的气味,冷冰冰的铁链贴着皮肤发出哐啷啷的声响,江离费劲的爬起,整理了衣袍,按住不停自我摆动的木坠,用轻如风的声音说:“走吧。”
江达并没有离开,他站在牢门外背靠着墙,“哟,没哭啊,我以为你会哭鼻子呢?”
江离斜睨了他一眼,没有说话,撩起衣袍下摆,跨过门槛。
“你不是最爱哭了吗,有事没事就哭鼻子的。”江达手里拿着瓜子,用门牙磕了一个瓜子,把瓜子皮吐在江离脚下。
“沈郁要嫁给别人的时候我哭了,当我知道我真的活不过而立的时候我也哭了。”江离的声音发涩,沾染着地府的气息,让人感到恐惧。“如今刀要架到我的脖子上的时候,我突然哭不出来了。”
“你知道为什么吗?”江离突然转头看向江达,周遭的空气一瞬间变得像冰刀一样,冰冷的刀刃刺着江达,传来渗骨的寒。
江达的两腿在长袍子下瑟瑟发抖,肩膀不可抑的打颤。有些人明明哪都没有变,面貌个头还和从前的一样,但是站在你面前就像一个完全陌生的人,那种逼迫感就好像抢夺了身边的空气,让你在呼吸之间感到惊恐。
江达此刻看着江离就是这样的感觉,江离每靠近一分,他就好像被夺走一个器官,失去一种感觉,当江离离他只有一寸时,他感觉自己的五感都没有了,像是一个活死人。
江离还没开口对他说话他就不禁冒出一身冷汗,内心毫无根据的判断着那是自己最靠近地狱的时候。
江离轻蔑的看了看他,从鼻子哼了一声,转身走了。
坐着囚车被人押着到了菜市口,江离跪在断头台的前面,一个大胡子的侩子手在他身旁举起一坛酒仰头咕嘟灌了一大口,喷在了银色闪着光的刀刃上。
江离低着头的那一刻还在想这酒香应该是杏花村,并且他为自己临死前,在刽子手这里都没用到上好的玉湖青而感到遗憾。
这是第二遗憾的事,一定会被爱喝酒的顾青嘲笑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