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知自己绝非狼首、恶佛连手之敌,灵机一动,提声道:“恶佛!若要与会,何必执着于此?活逮了水月停轩的臭花娘,一样也能同享妖刀。
”她见染红霞与他状似亲密,死黏着小和尚不放,一肚子闷气正无着落处,出口也不客气起来。
“我不杀女人。
”恶佛摇摇头,投下的阴影宛若黑山。
“她若肯削发做了尼姑,杀起来才有点儿况味。
”聂冥途“啧”的一声,却见铁塔一般的南冥恶佛抬脚跨步,轰然一响,明明地未迸裂,众人却觉身子陡然一震,双脚瞬息间竟似腾空,不禁骇然:“这人好强横的修为!”耿照面色极是难看。
他分别对过聂冥途与媚儿,深知两人的武功深浅,这南冥恶佛一震之威,隐然在狼首、鬼王之上,二人连手也未必能敌,何况聂冥途是主杀的一方,最坏的结果,说不定要平白饶上一个媚儿。
血甲门那人有漱玉节牵制,聂冥途又对上了阴宿冥,本成僵持之势。
孰料南冥恶佛一出,天平立即产生剧烈的倾斜。
高手对决,胜负往往在毫厘间,若主杀方齐齐出手,在数量与实力的双重优势之下,不唯媚儿与宗主必不讨好,恐怕己方三人也将一并失陷。
他悄悄望了漱玉节一眼,希望她能读出他的焦急,立刻带染红霞与弦子离开。
曲线曼妙的黑衣丽人眼观四路,却站着一动不动,恍若不觉。
漱玉节的心思他不是不明白:她若稍露退意,双方失衡更甚,主杀的一方必然发难;不动声色还能静观其变,拖得一刻是一刻。
(怎么办?还有……还有什么办法可想?)南冥恶佛跨出第二步,地面轰震,花树乱摇;余波所及,不远处“哗啦”一响,烧毁的半堵院墙轰然倒塌。
聂冥途狞笑转头,专对阴宿冥,连血甲灯笼似都悄悄上前了些,漱玉节持剑不动,背后的左手无声地挽住弦子。
耿照眼角一直盯着鬼先生。
比起力大如象的恶佛,鬼先生的刀法毋宁是更可怕的杀着,耿照始终不信这人会袖手旁观--除非杀他非是鬼先生的目的。
恶佛深吸一口气,便要踏出第三步。
以前两步的威力判断,这回地陷的龟裂将直接蔓至媚儿脚下,冲突一触即发--轰隆一震,地面的碎裂如蛛吐四散,直至南冥恶佛身后。
他的第三脚这才回身踏落,两股震波将地面夹出一堵矮墙似的嶙峋峰突,不住挤高、碎裂的土墩“喀喇”震响,仿佛是两柄巨铲所为;终于,地面的沙土石板垒到了头,余力却仍在僵持,抽空的劲力径直对撞,土峰“砰!”一声炸裂开来,地面露出一个两丈方圆的陷坑!而冲击的双方各自立于陷坑两头,南冥恶佛挥开簌簌掉落的土粉石砾,但见对面一名身披镂甲的高挑女郎,手持金杖,裸露的一双玉腿极其修长,已到不可思议的境地,酥白滑腻的肤质分外耀眼;玉足踩在前低后高的露趾硬底鞋上,滑润如水的长腿曲线除了女子胴体的无上魅力,更透着结实矫健的肌肉线条,宛若白鹿昂立,堪称力与美的结合。
“玉面蟏祖!”鬼先生及时跃出地陷范围,站上了墙头,见天罗香的灯笼还搁在檐角,俯身喝道:“蟏祖此举,算是什么意思?”雪艳青拄着金杖回头,焚风吹散她一头淡金色的柔亮浓发,清秀的面上微蹙着蛾眉,神情十分认真。
“你要玩什么游戏,我本无意见,鬼先生。
”平伸藕臂,纤长的雪腻指尖指向耿照,斩钉截铁地说:“但我还有话要问这人。
今夜,谁也不许杀他!”◇◇◇雷奋开负伤在林中行走,捂在胸间的掌中触感温腻,热血逐渐渗出扎巾。
鬼先生的随身佩刀既细且薄,外观直如钢片,原是为了配合他那神出鬼没般的刀法,对雷奋开而言却是不幸中的大幸。
这一刀透胸而出,实已重创他的右肺叶,所幸刃薄锋快,雷奋开拔出断刀的手劲又拿捏得分毫不差,创口不过寸半来长,短短一道缝眼儿;迭起一块豆腐似的方巾子按紧了,再以撕下的衣摆长条扎将起来,堪堪支撑至今。
风火连环坞易守难攻,周围并没有许多出路,这一条是大太保仗着绝顶轻功及强横掌力硬“走”出来的,越险破关,径于半山腰的密林间横着迤逦数里,才循林隙较疏、坡降略缓处下山。
雷奋开忍着胸口的剧痛来到平地上,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越过了河湾,风火连环坞被阻在山岭之后,难以看清,只余霞一般的残映照亮水面,但山后的熊熊火势似有趋缓的现象,不如先前凶猛。
芦苇丛生的沙岸般无有舟楫,以他目前的伤势,一旦入水感染、伤口化能,光是高烧不退便能要了他的老命。
雷奋开在岸边坐了一会儿,稍稍揭开胸口的方巾一看,血渍里满满的都是浓臭黄浆,转头啐了一口:“妈的,越老越不顶用!”仓促间手边没有酒浆炭火等消毒之物,而伤后最需要的赡养歇息,对此刻来说偏又太过奢侈。
他叹了口气,正要回头找些残株之类的物事,抱着渡过江去,忽听一声熟悉的号响打上半空中,灿烂的烟花散成鹰飞般的赤红。
(是指纵鹰!)雷奋开取出最后一枚炮信点燃,鹰焰掠空,不多时江上撑来一叶小舟,持篙之人一身赭色劲装,头覆皮兜、身披皮甲,下摆绣了头五彩斑斓的振翼之鹰;覆面赭巾早已揭了开来,露出一张约莫四十出头、黝黑精悍的国字面孔,却是指纵鹰翼字部的统领叶振。
“指纵鹰”分为瞬、觜、拳、翼、尾五部,各部统领以下设有两名副手,什(十人)有什长、伍(五人)有伍都,编制严密丝毫不逊于镇东将军麾下军队。
“瞬”为鹰目,专司侦察;“觜”为鹰喙、“拳”为鹰爪,都是擅长战斗的单位;“尾”是指鹰的尾羽,在飞行间导流顺向,尾字部精于构筑工事设立据点,或担任行动先遣,早一步前往布置,或支持后勤,供应诸部之所需。
而“翼”字部顾名思义,麾下的脚力为五部之首,万里神行若等闲,负责居中策应,联络各部消息。
指纵鹰五部既有职司,彼此任务不同,但各自又都是一支独立完整的部队,瞬字部除了打探消息,亦可投入战斗;觜、拳二部也都有自己的后勤支持系统……凡此种种,便于雷奋开调遣应用。
小舟压着苇丛冲上岸来,叶振手撑竹篙,突然闷着头栽下舟首,“啪!”跌进了浅水泥泞。
雷奋开忍痛跃起,从水里将他捞了起来,赫见叶振腰间染红,刀痕宛然,显是受了重伤,一路苦撑至此。
难怪指纵鹰毫无声息,雷奋开心想。
原来是负责传递联络的翼字部出了事。
“大……大太保!”叶振抓着他的手臂,挣扎欲起,可惜力不从心。
他腹间的刀创甚深,才被泥水冲去血污,转眼渗出大片深渍,难以消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