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华看了看空荡荡的身前,食指虚空划过,地上的碎瓷片凭空消失,桌上却了个模样的小酒盅,杯沿上还亮晶晶地留着些微酒渍。桑陌眼见他以磨人的速度徐徐转过酒盅,故意叠着自己先前的唇印将酒饮下,末了,不忘伸出舌尖在杯口处舔了遭。这下仿佛是舔在了他自己的唇上,心中跳,口中不由顿了下来,待空华状似不知情地抬眼向自己望来时,方才呐呐续道:“靳家……这位靳老夫人生育有三子,靳烈排行最末。靳老将军与长子、次子都相继为国捐躯,只留下对孤儿寡母相依为命。”
空华只直直盯着他的脸,手中还擎着那只瓷酒盅,食指与中指分扣后侧两旁,拇指正落在杯口外的酒渍之下,双黑眸亮得妖异,仿佛手中捏的不是酒盅,而是桑陌的下巴:“这位靳将军从未来过?”
“是。”桑陌强迫自己别开眼,不再将视线纠缠于他手中的事物上,定神答道,“每年下雪她就会来,雪停了就走。”
三百年,她从未失约,年年满怀希望而来,可她口中的“我儿靳烈”却从未出现过。
“这样……”空华终于放下了手里的酒盅,慢条斯理地看着桑陌镇定的脸,像是要从这张以画皮之术细细描绘的精致假面上找出些许蛛丝马迹,“她为什么会来这儿?”
“我请她来的。”在对方锐利的目光里,艳鬼吃着核桃肉,答得轻松自在。
空华只仔细研究着他的笑脸,眸光沉沉如深渊之水:“她可是我的故人?”
“若朝堂上的惊鸿瞥也是相识的话,算是故人。”桑陌任由他的目光将自己从头到脚打量个遍,这回,艳鬼分外坦诚,“靳家满门忠烈,大小传说逸事不计其数,你要是闲得慌,找个街边的茶馆,评书先生能给你说上大半天。”
酒壶里的酒终于喝完了,小暖炉里红彤彤的火焰也不再如刚才那般旺盛,门帘后传来老妇低微的咳嗽声,桑陌自椅上起,留下桌残羹冷炙。
“三百年……尘世中的誓言最长不过三百年,三百年后尘归尘,土归土,往昔烟消云散。”只听空华慢慢说道,“如果这次,她儿子还是不来,你将会如何?”
他又不知施了什么法术,明明空空如也的酒壶里倾倒出满满两杯佳酿,杯置于桑陌的空座上,杯却被他擎在手中。借着朦胧的烛灯来看,小酒盅薄胎白瓷,通透澄净,甚至能透过杯壁看到里头的清液层层漾开的涟漪。
桑陌闻言,止住了离去的步伐,却始终不肯回头:“不会如何。”
身后,空华再度叹息:“要如何你才肯真正信我?”
桑陌道:“信与不信又有什么分别?”
闲来无事,抓过把核桃,剥壳、剔肉,再细细研碎,掺进大半碗黑芝麻里,拌上几勺白绵糖,加进了薏米、淮山等等五谷杂粮,放在炉上慢慢熬煮,不时就闻得香甜扑鼻,齿颊生津。
桑陌边守着炉火,边有搭没搭地陪着靳家老夫人说着那些陈年往事。
靳家三公子靳烈,跟所有靳家男人样在人前不善言辞,到了战场之上却奋勇直前,每每第个冲入敌阵。他惯穿身白衣银甲,那承袭于他的祖父。趁手的兵器是柄红缨长枪,这是源于家学。年轻的将军第次上阵时才不过十四岁,却已经具备了所有靳家男子的气质,沉稳、刚毅却又英勇无畏。他不似般武将那般粗狂无拘,亦有其细致的面。每年冬天总要为年迈的母亲熬煮上碗芝麻糊,直到来年早春,院中开遍紫玉兰。
“三百年前也是这个味道。”桑陌盛了碗刚煮开的芝麻糊端到靳家老夫人跟前,老夫人满脸皱纹菊花般舒展开,历经沧桑的脸上露出几许慈祥,“桑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