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各位尊长一一敬上香茶,礼成。
婢女们将好菜好酒端了上来,月夜正好,宾客皆欢。
盈袖跟在左良傅身侧,给亲朋敬酒,正说笑间,大福子从院外跑进来,说有位吴爷给小袁姑娘和姑爷送上新婚礼。
不多时,只见几个穿着玄色武夫劲装、碧眼高鼻的西域人抬了几个大箱子进来,笑眯眯地给各位老爷和新人见礼,行到盈袖面前,深深地躬下身子,操着不太娴熟的汉话,笑道:
“我等是吴锋老爷的奴仆,今儿是姑娘大喜的日子,吴锋老爷特意给您送上份薄礼。”
说话间,这个瘦高的西域男人当着众人的面儿,依次将箱子打开,原来竟是黄金、银票和珍稀的珠宝字画。
“这些都是吴爷毕生积攒下的,金子银票合计十五万两有余,历代名家字画一百五十幅、金银玉珍珠首饰一箱,还有良田铺子……”
“等等。”
盈袖抬手,让那个西域男子别说了。
“吴锋这是什么意思?”
盈袖扫了眼那些金银珠宝,冷笑数声:“他难不成又在上头涂了毒,要害死我?”
“姑娘说笑了。”
西域男子再次躬身见礼,笑道:“吴爷说他无儿无女,这辈子只心系一人,过去好多事做错了,不敢奢求姑娘原谅,这是他一点心意,便当做姑娘的嫁妆,愿姑娘此生平安顺遂。”
左良傅上前,揽住妻子,叹了口气:“他也是个可怜人,这东西你要么?”
“不要。”
盈袖摇头:“沾了血的东西,对我来说和茅厕里的石头一样,一文不值,拿走。”
一旁的袁文清听见这话,连连点头,暗道:我袁家女儿果然傲骨铮铮。
他端着酒杯上前,低头,笑着看绝艳动人的表妹,柔声道:“之前我听良傅和世清说过这位吴锋,若没有他,想来你丢了后的那几年,姑姑会支撑不下去,早都寻了短见,上一辈的恩怨,咱们说不清。既然你不想要这笔嫁妆,那哥哥有个建议,今夏多雨,云州各处受灾,莫不如将这些银子用到百姓身上,能救几个算几个,你觉得呢?”
“也行!”
盈袖甜甜一笑,应允了。
她没再理会那几个西域人,挽住左良傅的胳膊,笑着往席面上走去,偷偷拧了下他的腰,压低了声音:
“别傻子似的喝,你瞅瞅席面那些哪个是省油的灯,看这架势,非把你喝趴下不可,我让荷欢把酒换成了水,你待会装装样子,别露馅了。”
左良傅摸了下发烫的脸,趁大家不注意,低下头在妻子耳边说了句荤话:“放心,今晚为夫绝对让你哭爹喊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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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府外
月色正好,左府屋檐下悬挂着两盏大红灯笼,随着清风左摇右摆。守门的两个护卫今儿高兴极了,端着大人和夫人方才亲自送出来的美酒,一边喝着,一边聊今夜的热闹。
高墙外停着辆华贵马车,是陈府的。
陈砚松已经站了很久。
他也捯饬了番,穿着庄重的深紫色锦袍,戴着玉冠,面上带着微笑,闭眼轻嗅风送来股凤仙花的淡淡香气,倾听主人宾客愉悦的笑声。
闺女如今应该很高兴罢。
她到底还是选择了左良傅。
陈砚松摇头笑笑,眨眼间,一行浊泪落下,他真的老了。
忽然,一阵窸窣脚步声传来。
陈砚松扭头,看见吴锋朝他走来,这男人还像过去那样,满脸的刀疤,缺了一条胳膊,头发花白,今儿难得没有邋遢,穿了身鲜亮衣裳。
“你来了啊。”
陈砚松叹了口气,自顾自地往前走,道:“跟老夫喝一杯吧。”
入夜后的洛阳,就是另一番天地。
有热闹的瓦市,有春光缠绵的洞房,还有寂寥的小酒馆。
陈砚松窝在椅子里,盯着自己缺了三根指头的手,摇头笑笑,端起酒壶,给吴锋满了一杯。
“没想到,咱们居然能坐到一起喝酒。”
陈砚松叹了口气,过去的十来年,吴锋是他最亲近、最信任之人,是他唯一的朋友,替他解决了无数不听话的人,做了无数棘手的事,同时,这个男人也将他的私隐和云州所有布置都捅给了朝廷,还曾抢了他的妻子,毒害他的女儿。
正如那个蚀骨腐肉的毒一样,不知不觉间,就要了你的命。
“你今晚去左府了么?”
陈砚松喝了口酒,问。
“去了。”
吴锋扭头,盯着街面上卖馄钝的老者,莞尔:“我给她送去了嫁妆,意料之中,她不屑要。真好啊,她站在左良傅跟前,比院子里的凤仙花还美。”
“哦?”
陈砚松挑眉:“比玉珠还美?”
“玉珠是独一无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