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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1 利刃剑兰(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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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1

武京还是酷寒天,春未到,雪先融,院中墙角的杂草从雪里冒了头,也算是见了些绿,这绿又夹杂着陈厚的未融的雪,以单薄的身子去博一个春日,原本应是些好迹象的,芳华只见着其上的沉重,压得人喘不过气。

“芳华姐姐,信到了!”

芳华正在庭院内拾掇着布匹,听见一阵匆忙的脚步,回道:“阿四,跑得慢些。”

这阿四是布坊管账的儿子,不过少年,正是顽皮的时候,却十分听她的话。

他急匆匆跑来,迫不及待地将这信件送到芳华手中,喘着大气笑道:“怕姐姐着急。”

“姐姐哪能着急,你倒是当心着自己。”芳华莞尔,提着巾帕拭了他额上汗,随即拆开这纸张,一览到底,打趣道:“若是一不小心摔了,你爹可得找我拿药钱。芳华姐姐钱袋子里可是空空。”

她折上纸,那好不容易一次的笑意消散了大半。

阿四看得出这神色,问道:“这次也查不到吗?”

芳华摸了摸他额发,“无论查不查得出来,你芳华姐姐都不会有事。瞧你两个眉头,都要蹙在一起粘上了,不知下次会不会就变成一道眉毛。”

阿四两只小手连忙扑到眉眼处,惊讶地啊了一句:“我不要变成一个眉毛!”

芳华笑了几声,瞥了眼伙房,问道:“叔父的药煎好了吗?”

阿四点点头:“嗯!应该差不多啦。”

芳华嘱咐道:“我去送药给叔父,你自个玩会儿,不要出了院子。”

“知道!”

鞋履踩在皑皑积雪之上发出滋滋的声响,伙房中正热火,药壶壶嘴冒着热气。

芳华掀开盖子,用勺子舀在碗中亲自喝了一口,苦如黄连,药方也不假,这才拿起卓林君的药碗呈入。

算下来她已来了这布坊半年有余。一半时间在卓林君身上,另一半的时间又拆成几份来用,除了打点布坊,最重要的是——追查任清流。

无论是看卿怜雪那时的心念,还是在他身边追查任清流的不便,她那时是只得离开卿怜雪身侧。

芳华盯着药壶下的火,取出适才已折上的信,手一松,任由它飞灭在滔天的火。

那火舌卷起信纸一角,以吞噬的姿态狂妄肆虐,余下一抹无可复原的飞灰。

卓林君病重,她出身查任清流不便,又不知他底细,只能拜托布坊管账乔天于各处游走,搜寻何处有名唤“余青留”者身世消息。

这无异于大海捞针,可她别无他法。

芳华支着柴火,瞧见一旁苦药稍凉,又起身给卓林君送去。这天还是寒凉的,卓林君受不得热也受不得冷,芳华便将炭火移远了些,又将卓林君扶起来喂药。

卓林君只喝下一口,又将苦药咳了出来,好一阵子才平复了这猛咳,由着芳华以手去抚他颈下通气。

他看向窗外,也听不到那下雪的簌簌声,叹道:“雪停啦……”

“雪停了,叔父。”芳华要给他喂药,又被他推开了药碗。

“我大限将至,喝什么药也不管用,倒不如饶了我这口苦,来日我也好安心上路。”

卓林君摇头道:“我现在只担心你了,芳华。我此前总想不明白,我以为你不愿回我身边,是因为卿絮之压着你在那,可你回来了,我也不见你开心过几分。”

“我才知道,是我把你压着了。”

“叔父多虑……”

“你已与卿絮之分道扬镳,我又未给你留下分毫,你两手空空,只余一身本领,若是卿絮之要与你作对……此后不知你要如何活下去。你去找李姝钰吧,去找他,他与卿絮之是生死的对派,只说是我让你去的,他会帮你。”

李姝钰?李姝钰……说到李姝钰,芳华不由得忆起相府那几年。

自卿怜雪救下任清流后,任清流一步不迈出相府门,只有一次被她撞见偷出相府。任清流一身本事皆她一手所教,她若要追,再简单不过。

她记得,她记得的。

那次任清流去的是李姝钰的府上。

“叔父,李姝钰为何与卿怜雪是生死的对派?”

“卿絮之下得令,屠临川余氏满门。这临川余氏的妻子,正是李姝钰的亲妹,那余氏共只一双儿女,那小儿年十一,尚青春,都死啦……”卓林君叹道,“你去找李姝钰吧,他会帮你。”

芳华怔神喃喃道:“临川余氏。”

“我对不起你爹娘…竟将你陷入这种不仁不义的境地。你快二十,家中未有给你取表字,你品行坚韧,剑兰花形似利剑,保家卫国,就叫剑兰。”

卓林君双目失了神,指着空处道:“你瞧,他们二人正看着我,叫我过去赎罪。”

芳华垂眸,避开话题道:“叔父看错了…再歇息吧。”

“我总不信卿絮之,我怕他要颠覆这个武国,叫你去看着他,没成想是害了你。到头来,我一分也没给你留下,给你留下活命坊子的,竟是卿絮之。真是罪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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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远处炭火噼啪几个火星,蹦跳到空中来,像是四只眼睛,就好似是卓芳华的亲爹娘张望着在等。卓林君泪眼已下,“人啊…奇怪得很,不到死,不会幡然醒悟。”

叔父一向对她极好,是她这世上唯一的血亲长辈。芳华现下听他这番哽咽,心中也酸涩得厉害,她端着碗,舀起一勺喂去卓林君嘴边:“这不怪叔父,若叔父芥蒂于心,又要芳华如何自处。”

“叔父?叔父,叔父,”

“叔…父…”

芳华手一颤,一个霹雳从试探鼻息的指尖窜进脑髓,刺进骨里。

那药碗由不得人挽留,自顾自地往地上落,发出哐当一声响,落了个粉身碎骨。里中苦药泛黄趋黑,与地上尘碾在一处,尘灰躺在趋黑苦药之上,消减了些趋黑颜色。

卓氏林君,一代忠臣,一心为国,终年五十四。于武国七年雪中,随着墙外杂草上融了的雪——一齐化了。

卓芳华耳边铮铮然,一阵蜂鸣,面色苍白地推开房门,见天外是愁云惨淡,后守灵三月。

待春开百花之时,闻帝巡江南,遂动。

船到泗江鹤祥已过五日,武国帝巡是大的体统,不论视察或检阅,日日皆要操劳。

帝王操劳,随行大臣亦要随之。

难得一闲暇,待皇帝午时于行宫一休憩,燕征便放飞了自由,火急火燎地寻上了卿怜雪。皇帝居行宫,燕征每日守夜护卫,白日难见卿怜雪,晚上更是不得见。

现下得了闲,邀着卿怜雪换了民间的衣裳就要跑。

春风袭面,侧有绿柳,身侧不远是石桥清溪,溪水潺潺声不绝于耳。对岸黑瓦白墙,由着数多绿柳解去烦闷。

卿怜雪由着他闹,被他拽着一起跑时,眼望四周只觉景物都在后退,颇有趣意,笑道:“你要去哪儿?”

燕征停下步子,扬出一排白齿,“我们五日不见,你不想我,我可想你,夜夜想你想得不能安眠。”

卿怜雪抽离他手中,哼声道:“你夜里不能安眠哪里是想我?燕大将军奉旨在身守卫帝巡,夜里自然是不能安眠的,现下倒是要怪在我的身上了。”又旋了半身,嘟囔道:“也是,有什么事是不能怪在我身上的…”

燕征遁入身侧小巷,将卿怜雪拉近身侧,捧着他的颊面,以居高临下的姿态看着,嘴上又说得全然不是一回事:“哎哟…卿丞相,您看看小人这张嘴,真是不识趣了,怎么能这么说呢?要不然您掌了小人的嘴吧。”

卿怜雪被他逗乐,“少废话…说说,叫我出来做什么?”

“想见你,还想和你偷偷出去逛。”燕征对他对视,又摸着自己下颔道:“实不相瞒,鹤祥这地界,为妻来过一次。”

卿怜雪哪能不知道他来过,平平淡淡道:“哦。”

燕征摸不着头脑:“你怎么不问问我何时来过,不问我要带你去哪,就一点不好奇?”

“嗯。”

因为他知晓,所以不必燕征再说。

燕征微眯了眼:“嗯?”

“因为我知晓。”卿怜雪倾身微踮了脚,双手环过他颈后,笑意漾起一阵涟漪,在他耳侧道:“你看对岸那颗最大的绿柳,柳后那处原本是个花楼,那年你十岁,还曾进去过。”

“想起来了没有?”

燕征剑眉高低不一,显然是不信:“我少时怎么会去花楼?谁诉与你的,我定要治他个罪。阿怜啊,你可不能信外人的话。”

卿怜雪松手,冷声道:“…你意思是我构陷你?”

燕征察觉他这语气不对,连忙换了话:“怎么会是夫君构陷我,若要说,定然是那旁人蛊惑我家夫君。”

“你自个一个人逛去吧,我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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