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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中红墙净瓦,雕栏玉砌,却无人有闲心停步驻足。皇帝下得是密召,也未曾言缘由,卿李二人不得慢步,急赶至承光殿。
殿外十数持刀御前侍卫,神色凛然,曹太医跪于殿外不得起身。
他已在此跪下一个时辰有余,见二人来,便好似绝处逢生,两眼含泪连忙恭礼道:“卿相,李元辅安好!”
卿李二人不知所以然,但见他额间汗浃,也能猜出此事非小。李姝钰问道:“曹大人,不知里面如何?”
曹太医两膝动弹不得,而后便两手撑地,磕头道:“臣不知,臣不知啊!只望二位大人帮衬,与皇上美言,饶臣一死……”
二人听他这话里皆是惧怕,说不出什么来,便也作罢,而后相视一眼,各自心领神会,踏步殿内。
承光殿内笼罩着安神熏香,外是天光明媚,里却是昏暗阴沉。窗棂皆被布缎所掩,不溢入一丝光彩,将殿内打如夜色,几柄高台烛火微弱着光。
龙榻所用沉香木,铺金龙绣被褥,金丝帘幔所坠白珠流光溢彩。清禄正侍龙榻之侧,榻上正眠武云逸。
卿李二人不知皇帝是否酣眠,躬身行礼道:“参见皇上。”
榻上武云逸欲起身,清禄便急忙搀扶:“爱卿平身。”
与帝有一,不可见颜。李姝钰虽起身来,不敢直视,却可听得武云逸声色略粗哑:“不知皇上召我二人所为何事?”
卿怜雪头微抬,只见武云逸面色暗沉,眼下有青,身形也瘦削不少。
武云逸恰与他对目,不究他责,只说道:“你二人皆我心腹,更知再过日余即是武帝春巡。朕难疾缠身,患疾之事更不可为人所知,恐引政乱,你二人若听得何处有此风声,立斩草除根。此事交于旁人,我不放心。”
语毕,喉咳不止。清禄取过已凉下的药盅呈上,武云逸接过一饮而尽。
李姝钰听这喉咳剧烈,抬眼视,不禁愕然。只觉皇帝苦处,竟操劳至此,道:“皇上如此操劳国事,大伤龙体,臣等定当竭尽全力为皇上效劳。”他忧心皇帝,提出一议:“不若……迟些帝巡?”
卿怜雪回绝道:“不可,帝巡佳日由礼部与学士院推算布公,举国皆知,这时再改恐怕不妥。”
日子早已定下,不少百姓为能得见帝颜,特意远道而去江南,现下再改实在过晚。可话虽如此说,还是要看武云逸是何意。
“就按原定的日子。”武云逸道。
卿李二人由清禄送出殿外,现下是午申时,日头当空,地下石板也坠下不少汗珠,曹太医浑身汗湿,见他二人出来,眼中满是希冀。
李姝钰搀他起来:“曹大人快起身吧。”
曹太医颤巍着身子,快要涕下,感恩道:“多谢两位大人。”
卿怜雪淡漠望向他,询道:“皇上是如何个病症,你且细细道来。”
“皇上易疲乏、夜难眠,食不知味,神色不济。乃属肾脏精气阴阳不足,实气虚。臣辅以药方,可久治不愈,这几日皇上夜夜不眠,便加之重。卿相见殿内黑夜笼,便是使皇上入眠。”曹太医躬身回禀,不敢有瞒。
所谓肾脏阴阳不足,即肾气虚。曹太医不多点,卿怜雪自心领,这后宫之事他少闻,却也并非不知。自柳妃新贵,武云逸便是今日柳仲冬,明日万婉仪回旋。
“这些话,你可曾与旁人说过?”
“皇上之事,臣不敢乱言!只与两位大人谈过。”曹太医手间作颤,听出来他这话中有话,一句便可隔天涯。
卿怜雪与李姝钰相视,待李姝钰言下,李姝钰却未语。既然李姝钰两袖清风,那便他来做黑脸。
卿怜雪向前两步,小声警道:“本官告诫曹大人一句,应记嘴上当心,此事若有外泄,第一个下黄泉的……便是你曹氏满门。”
曹太医想起上朝六皇子,自知卿怜雪的手段,当即身后下了冷汗,忙不迭点头。
卿怜雪这一入宫便是许久,燕征久等,便觉琐事颇为无趣。
说是无趣,他并非未有军中之职,只是大多都交由了严复明。严复明苦些,他便清闲些,也当是给严复明个锻炼的机会。
自上次饮酒,不过三月光景,相府寝殿早已难见与酒相干的器皿。
燕征手中闲,便把玩着瓷青茶瓯。再过两日便是帝巡,若是要唤人商谈,也应是寻礼部,若是叫卿怜雪去,便不是小事。
他担忧的倒不是宫中出什么大事,他只怕武云逸要对卿怜雪做什么动作。上一世二人如何死的他还记得清清楚楚,总之不妙。
他想着这些,便越发焦躁,而后便起身打着圈在寝殿中转悠,走得乏味,又坐于坐塌上苦思。
不知多久,这相府之主才从外踏入寝殿内,将半昏睡的燕征以推门细微声唤了个醒。
“我回来了。”
燕征哼声道:“你回来的倒快。”他说着便起身,快步到了卿怜雪身侧,去探他脖颈与手腕,“武云逸有没有对你做什么?”
', ' ')('卿怜雪关上殿门,对他这话颇为不解,又觉着他这番动作有趣,笑道:“你在想什么?”
燕征急也要急死,卿怜雪居然还笑:“你不知道,我可知道,他早馋你了!他宫中数数妃嫔还不够,还贪着你!你说说,究竟是什么事才能急召你入宫?”
“能有什么事,”卿怜雪避开话题道,“饿不饿,你用膳了吗?”
卿怜雪越是回避,燕征越是觉得有问题,以往去宫中总不能多久,今日却去了整整一个时辰,他竟幻想到武云逸将卿怜雪压在榻上的景象来,更是怒火直冲心肺:
“你别绕我,快告诉我,武云逸对你做什么了!你身上一身药气,他是不是喂你喝了什么药!”
“小气,我不过出去会儿,这么大肝火做什么……”卿怜雪不曾闻到什么药气,这会儿听他说,尚提袖闻,哪里有什么药气。
“你还闻,你还闻!”燕征把住他双手,不让他动作,喘着粗气,“你就气死我算了!"
卿怜雪见他眉头紧锁,面上全然是一副恼怒的模样,反手去揉他手踝,这才得以挣脱。又环住燕征脖颈,在他唇口浅贴,又仰视着看他脸色:“我一五一十告诉你。”
“……也、也行,”他那双眼会说话,燕征忽而怒火消了一大半,想生气又气不起来,火发一半发不出来,很是憋屈。
卿怜雪拉他坐下,再好生细致地讲了一番。
听完卿怜雪这么一讲,他又恢复了往日的神色,挑眉道:“就与你讲了春巡的事儿,没别的?”
"没别的了,你是不是不信我。"卿怜雪如蝶翼轻飞的睫扑扇着,又垂了下去,将手从他两掌中抽了出来。
燕征见他动作,又将那逃了的手抓回来在掌间摩挲,这下怕他生气,不敢再问了,好声好气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信你,最信的就是你。”
卿怜雪指间绻起燕征一缕乌发,盯着那发尾绕了许久。
武云逸患疾之事他不可张扬,即便燕征守口如瓶也不可告知,这事若广为人知,不知朝政要如何列队,世家势力又要如何变更,他国又要如何动摇战争。
臣遵君旨,国事与家事,他一向分得很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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