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燕征比卿怜雪要高上十公分不止,现今这么俯下身来拥住,连高大的脊背都拱起一抹弯曲弧度。
他们二人只出地牢外不远,将府内四处皆有下从,若是为下人所见自家骁勇善战的将军这么个模样,也不知燕征还要不要将军的脸面。
他替燕征担忧起将军的脸面,又觉着燕征攀附在他身上这副示弱的样子实在少见,拍着燕征肩背安慰道:“好了好了……”
卿怜雪抽回手,却在燕征右臂衣襟上蹭过一手鲜红,那臂上衣襟尤有刀伤的痕迹,他神色紧张道:“这是怎么了?”
燕征心满意足地抱着人,软玉温香,随意瞥了一眼卿怜雪手中的鲜红,不以为意道:“小事。”现在哪有比抱着人更重要的事。
“你伤了怎么也不说!”卿怜雪一把将人拉进殿内,又四处寻找着,“金疮药在哪?”
燕征被卿怜雪安置在榻上,倒显得像是受了什么不得了的伤,他自觉这伤微不足道,卿怜雪却紧张得很。
可偏偏他瞧着卿怜雪为他紧张的这模样心情都晴空几分,燕征指道:“在那处匣中。”
他藏得久的就是这罐子金疮药,往往有伤,涂上这药便在两三日内好个大半。
卿怜雪要给他上药,燕征主动解带,褪了里衣,袒露出麦色结实的肌肤出来,腹上线条清晰,其上刀剑伤痕十数道,随着一呼一吸间微动。
宽肩窄腰、眉峰凌冽,用着一双深山中的猛兽狩猎肉食的眼神盯住卿怜雪,像是要啖人的肉。
卿怜雪却像躲着似的,没与他对视,直瞧着他右臂那道格外显眼的暗红血痕,先取了白布拭血,指尖剜入圆膏内部,又捞出药膏在手以温融化成透白,接着一指轻在伤处涂抹。
卿怜雪动作轻缓,神色也专心致志,问道:“痛么?”
“痛……”茶黄的药膏沁凉,将本就微弱的痛感消弭。这倒实在不算什么痛,以往更要命的伤也不比这点。
燕征面色如常地打了个谎,直盯着人不放。
卿怜雪小心翼翼地搽上药膏,这伤痕足有一虎口长,皮肉翻红,怎会不痛。
卿怜雪要被这火热的眼神盯出个洞来,那眼神一动不动地盯着他不移。
他专注着搽药的动作,动作虽慢却细致,将伤患处每个角落都抹得均匀,足足耗了一刻钟,一通动作下后颈都冒了细汗。
终是搽完了药膏,而后嘱咐道:“此后再让大夫看看。”
卿怜雪起身将药膏放回原处,虽还担忧燕征伤势,但也要时间收拾物证。
现今农夫在严复明处,妙三娘生母证词、柳仲冬证词、鲁子豫认错状与万世昌的认罪状都已在手中,鲁子豫这几日没回府,却在鲁子豫往日行动上是常事,但万世昌不同,今日这么一抓,明日万华彰这老滑头便能知晓些,定然要来阻挠。
他今夜怕是难眠,要将各物整拾于一,再手书状告。
“我先回去……”
燕征眼睁睁瞧着人就这么要踏出殿槛,忽而重重地“嘶——”了一声,捂着伤臂作痛状。
他人都伤成这个模样了,卿怜雪怎么就这么着急走呢。
燕征难得叫一次痛。
卿怜雪来不及犹豫,又急忙赶回燕征身旁,抓着伤臂问:“这里……?”
他眉头拧在一处,说完,打算去唤人:“你且等等,我去唤大夫来。”
“不用……我缓缓就好些了。”燕征压根不痛,哪能让人去叫什么大夫。
卿怜雪否决提议,起身要走。有伤处就找大夫医治,哪里能这么干耗着?
“你不想知我为何对万世昌生那么大怒么?”
燕征见准时机,一把擒住人手腕拉到了榻上,声音小得像是有什么预谋,“他辱我。”
这倒是吊了卿怜雪的胃口,他确实想知晓,但燕征此前明明不愿多说,这下倒自愿说出来,也是难得。
卿怜雪又坐回榻上,淡淡道:“说说看。”
燕征缄默片刻,像是怕人知晓什么,左右扫视了一番,显得神秘。
“这话丢人,我脸皮薄,”
燕征在榻上往后移了些,先是摇头,而又招了招手,“你附耳过来。”
卿怜雪揶揄道:“你若是面皮薄,这世上怕是真无了薄面人。”
虽是如此说,却也还是附耳过去。
颊面却被行了个突袭。
这偷袭贼人总算笑出几分张扬道,“你跑那么快做什么,在我府上多待待……”
好一个挂羊头卖狗肉!
诓他注意,行不轨之事。
卿怜雪做了只笑面虎,与燕征四目相接,沉默无言片刻——而后手中捏着伤患处的力道骤增。
燕征顿时“嘶”声,若说他适才是装痛,当下确实真真切切的了。
卿怜雪揪着伤臂道:“现在知道什么是痛了?”
让燕征这贼胡作非为!
“我错了,”燕征眉间紧拧,装作一副疼痛不已
', ' ')('的模样,“真疼……”
“你先把衣物穿上,别冻着。”
卿怜雪见他如此,也不敢再用劲,无奈道:“我当真要回去了,事未处理,你若有事就叫遥信陪你玩,好么燕小?”
燕小这称呼还是燕征少时的外名,他性子傲,总拿自个儿当大人,却年纪排得家中老小。老父姑姑也总拿这外名来逗弄他,燕小燕小,打也不跑。
卿怜雪这话一说,还是逗弄稚童的语气,燕征就知晓卿怜雪这是把他当小儿在玩!
某人咬牙切齿道:“卿,怜,雪!”
“哎,卿哥哥在呢。”卿怜雪拂起袖笑,连忙应声,“燕小想要什么吃食?还是想要脂粉奁子梳妆打扮?”
脂粉奁?燕征下唇皮都咬紧。
他手里只拿刀枪剑戟,卿怜雪……卿怜雪自称卿哥哥?这明摆着戏弄他!
燕征赫然一笑,朝卿怜雪俯身贴近,麦色酮体充斥着成熟而性感的意味,他的肩头倾斜,身躯又庞大,散发着野性的味道,赤裸地精干腹部也显现出清晰的块状痕迹。
“我与你较比,还年长你两岁,照这么说,你是不是得叫我一声燕哥哥?”
卿怜雪也不怕这贼人的虚张声势,干别的他说不上多在行,但要是损燕征,那可是地地道道的行家。还想让他叫燕哥哥,真把他当少时那不懂事的小孩了?
卿怜雪抓着燕征的伤臂,虽不至于伤了燕征,但手中也有这把柄,燕征定然对他做不得什么。
有了这底气,他巧笑嫣然地唱起了燕征少时的噩梦曲:“燕小燕小,打也不跑。立骑马背,头戴腰包。”
卿怜雪哎呀一声,用着副可怜孩童的眼色看向燕征,摸了摸他的头:“燕小,马背摔疼了么?来,卿哥哥给你揉揉。”
一桩一件数落地全是燕征少时的不光辉事迹,燕征虽未全裸,却犹如被扒光了亵裤。
“卿、怜、雪——”燕征边咬着唇肉边狠狠地点着头,“此些皆是无稽之谈!”
“哪可能呢?燕小。”这些可都是你一字一句告知我的。
燕征这才眯着眸子道,“你是从何处得知的?”这些琐事非亲近之人断然不会知晓,而与他亲近之人也早早登了极乐,卿怜雪又是从何处得知的?
“要么叫我燕哥哥,要么燕征,不许再唤燕小二字。实在不行……”燕征一手撑在榻上,身往后仰地凑过去,他舔着脸皮小声道,“你也可唤我……夫君。”
“燕小,”卿怜雪不回他的问,只凑过身贴近他,一张面若好女的脸也荡漾出纯情蜜意,语调喊得又轻又柔,直让人骨头都酥下来。
只听他肉粉的唇以勾人的魅气淡吐着:“你这面皮……真厚实,你可知,就算是逛遍武京城所有的街也找不出一张你这么厚实的面皮子……”
这句话又是赞叹又是暗损,燕征还浸在这酥人的语气里,就听人道——
“卿哥哥不与你玩了,还有事要做。你要实在吃得咸、浑身闲慌,就找找遥信,让他陪你到城街买些腰包。”
这人边踏往殿外边笑,声音愈远,飘来一句道:“再戴于颅顶——”
人已走远了。
燕征舔了舔干燥的下唇,横躺在榻,手不由自主地往伤臂上绑的细致非常的白布摸去。
还能想起卿怜雪帮他认真搽药的专注神色。
卿怜雪还是那个卿怜雪,刁钻冒刺,牙齿尖利,总能用尽一切可攻击的地方来攻击他,可他能怎么办呢,这处伤臂仅仅是被他以药抚摸心间都酿出了蜜,这可怎么办?他能怎么办。
论世间,不过是非与情义,其中义为天,情为最毒。看这人世,多少痴情儿女,你死我赴,燕征亦曾为之嗤鼻,现今一陷方知深渊几尺。
不得不认,他也败了。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