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邹娥皇又道。
下一刻剑光又起,从对方的血肉之身里抽回。邹娥皇黑靴踩着谢霖的肩膀往上一跃,双手一并握住剑柄,劈向了半空里的族谱。
谢霖的眼珠骤然缩小。
他视线逐渐溃散,体温逐渐冰凉,最后只能见得那个**袍的姑娘,血色溅在邹娥皇脸上身上,就像是多年前的那一日,火光冲天里的那个她。
谢霖重重地倒在了地上,偏头晕过去的那一刻,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她果然知道了,他想做什么。
锋芒毕露的宽剑轻而易举地砍断了血水凝结的长链,然而却在离微微发光的族谱还有一寸的时候止住了。
外面的血水也好,剑气也罢,乃至于杏树噗噗落下的叶片,都无法触碰到这本族谱,饶是邹娥皇用力下压,却也只听见徒劳的刺声。
但她脸上并不见急躁,只有一派沉稳。
然后剑光四射,将族谱用几百道剑气裹成了一个会发光的球,防止族谱冲破束缚向外汲取能量。
邹娥皇说的谢霖回头,其实并不是出剑压制着他。
而是彼时谢霖的献祭阵法已成,他最多只有三个呼吸的时间,还能反悔。
而谢霖,他最后的悔恨,就藏在那一句嘶喊里。
邹娥皇一直不明白,修真界明明人人修仙要求个长生,可为什么每个人把自己的命看贱看清。
她垂下眸,究竟还是试了试谢霖的鼻息。
有气儿。
一路闻声匆匆赶来的容有衡,看见的就是这样的师妹,他的脚步不由地放慢,这样的师妹,他...有多久不曾再见到了。
外人对于容有衡有诸多误解,譬如说都以为他清冷自持,实际上他闷骚蔫坏。同样的,外人对于邹娥皇也大抵是有诸多误解的,比如说以为这人该是沉稳的,但其实这人以前是最跳脱的。
这一世,若说除了让师妹活得长长久久之外,容有衡还有什么私心的话,就是他希望邹娥皇少一点这样的沉稳。
因为她这样的时候,容有衡总会觉得,自己离她好远好远。
“师妹。”
容有衡扯住邹娥皇的手,“人各有命,何必强求。”
“我那日已经拦过他一次了,”容有衡的目光平静地掠过了谢霖,“但他执拗至此,那就无需再插手。”
谢霖陷入昏迷,并没有听到这句话。
否则他一定会弹射起步,对着容有衡怼脸开大:你喵的劝人是拿刀在脖子转一圈后威逼利诱?!
“师兄,”邹娥皇瞥了一眼容有衡,试图把手从对方手里抽出来,但努力未果,刚要说什么的时候,前面那个剑光裹的球就一寸寸地蹦裂开。
族谱已然胀成了原先的好几倍大小,书页无风在空中簌簌翻起。
一个半透明的魂体从族谱里挣脱出。
“好久不见,邹阿黄。”
历经何言知一事后,邹娥皇对于好久不见这个词其实已经有些戒备了,可当她将目光凝聚在族谱上的虚影的时候,她却百思不得其解道:“你谁?”
寄托于族谱上的魂体,哪怕是半个虚影也有种旁人仿不出的舒朗傲慢,他五官与谢霖生得并不像,只有那偏厚的菱唇神似。
此刻托腮哂笑。
谢雩:“谢雨林这人耗了半条命来和你们抢这族谱换我,你说我是谁?”
“哦。”
邹娥皇点了点头,擦着剑体,肯定道:“你是我师妹的那个渣男前夫——谢...谢什么来着。”
谢雩静了声,灵体黑了几分,“非也。”
“大哥与天道做交换,换得了你师妹那半身皮肉修罗疤,早就落得了个神魂俱灭。”
谢家三子之间向来缘浅情浅,独出了谢霖这么一个怪胚罢了。谢雩谈起他大哥并不见悲意,只在神魂俱灭这四个字的时候,多了几分的物伤其类。
“看来你是真的忘了我了。”
这句话听着有些哀怨和惆怅。
容有衡醋意翻江倒海,觑了眼一身正气的师妹后,心里又放宽了。
没事,他师妹听不出来这酸话。
“我名谢雩,白泽之主。”
白泽这两个字,作为神兽已经好久没有从世人嘴边提起了。
邹娥皇擦剑的动作一顿,很鄙视地看着那虚浮的灵体:“卖完白泽的命了,你开始卖你弟的命了?”
如果此刻浮在族谱上面的人是谢大郎,邹娥皇不会突然蹦出这个念头。
要怪就怪,现在让谢霖半死不活的灵体,是神兽白泽的主人,甭管大师兄之前跟她说过白泽代天听耳巴拉巴拉的...神兽白泽的主人一定比他旁人更敏锐一些,对于这世间一切能钻的漏洞知的也更多一些。
就像是有了星盘的何言知,不自觉地就会用别人来给他换第二条命。
或许非出这类人本意,但却是这类人本能。
谢霖这个真正的傻白甜,如果不是有人暗中部署,再给他几百年,也绝不会发现秘境里的族谱,才是让秘境中人不死不灭的关键,也绝不会想到以一命换一命的死招。
虚空里谢雩的神色不变,甚至还打了个哈欠:“是又如何。”
谢雩目光没有看向地上生死不明的谢霖,此刻他的面容须臾与邹娥皇记忆里的何春生重合了起来。
谢雩:“邹娥皇,你如果出生在世家里,你也会理解的。”
“在谢家里面,我的命凌驾于所有人之上,如果最后这世上只有一个人姓谢的话,那么只能是我,如果谢家三绝只有一脉不绝的话,他们只会选择我。”
谢霖愚蠢,谢霁清高,都撑不起一个谢家。
唯有谢雩。
…剑光雨光有停时,棋盘前对弈的两人自然也有输赢。
“论棋术,我不虚你。”
“可惜、可惜——”
老者咳嗽,撑着一口气,对面的那人抬起脸来,轻笑以接道:“可惜这下棋之输赢,不在棋子对弈中,而在眼届高低里。”
“咳、咳——周平——”
老者气喘吁吁,单单念出对面的名讳,这方天地就隐隐有崩裂的迹象。
“五千年前,你潜入幻海天,为了拿到不死神木,闯入老夫的试炼,结果最后棋差一招,输给了邹娥皇,老夫以为你此后便该知,此界阴阳,无可逆转,天道气数,自有其运。但老夫竟不知,你最后把视线——”
“投入了此界外,天外天。”
第83章 利益永恒
棋盘里, 一黑一白双龙对持,隐隐有风雨之势,棋盘外, 则是另一方天地。
田间水乡旁,弯腰锄地的隆子抬起头,耳朵侧了侧,对着身侧的大壮道:“这一锄头下去, 可就再无悔改之势。”
地中被锄头指着的地方,生长出一簇又一簇新鲜的绿芽,起起伏伏的绿芽迎风招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