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得是怎样的一张脸了。
是俊是丑?
在几块骨头面前,什么都不重要了。
“你觉得那像是什么?”
她问。
越蓬盛揣测回答:“下跪认罪?”
“毕竟他一个人影响了泉宗接下来的走向,作为徒弟来说,罪该万死,也不过如此。”
“错了。”
邹娥皇走过去,将路上拾起的已然生锈的铁枪撑在紫色的手骨里。
时间倒底还是有痕迹的,那锻雷骨除了表面是紫色外,连接处还渗出了几道深黑的裂纹,但邹娥皇将枪插进这松散的骨架里时,刚刚还显扭曲怪异的骨块走势借着那生锈的铁枪之力一下就清晰明了——
骨头的主人从未想过下跪,他只是缺了一柄枪,一柄能支撑他站起来的枪。
而骨的方向,指的是太阳升起的东方。
可是秘境里,没有太阳。
所有人都不相信这个毁了金丹的青年真的能在幻海天里找到属于他的机缘,所有人都劝这个人趁早放弃,所有人都说,勿要执迷不悟。
可是偏偏,他真的找到了。
代价是一条命,一杆枪,* 一个宗门。
人人都没说错,可人人都错了。
“他或许认错了,但没跪。”
“青度,”邹娥皇轻声道。
“你的机缘来了。”
再次回到幻海天,看到黄平忠的宁死不屈,邹娥皇才终于明白,为何当初她看到青度金丹被毁时,会有一滴眼泪流的那样的快。
因为她曾经见过一个人,和青度那样像,怀着振兴宗门的理想,忍着被金丹之痛,在幻海天这样的地方,寻找着期望。
但是千年过去,理想化作虚无,枪杆成为遗物,就连当初那群出生入死的同门,也不再闻名。
只留下什么呢?
只留下那一指。
指向没有太阳的东方,也指向棋差半步的机缘。
九死一生,在修真界从不是空谈。
邹娥皇拨开骸骨下面的野草,众人闭住呼吸,出乎意料的是,野草下面的地方,黄褐色的土地上,赫然摆出了一面镜子。
邹娥皇拍了拍镜子上的土,神色有些许的微妙。
“这个镜子,连同着外面的镜阵。”
邹娥皇忽然不知道怎么开口了。
她捏着镜子的边缘,指骨泛白。
当年她和何言知走至幻海天外围的时候...突然跌落的镜阵...何言知破开了阵法,她和他为了防止外面的人误入同样的陷阱,封了那条镜阵出口也就是入口。
可是...可是...邹娥皇想到一种可能,心忽然停止了跳动,一口血气忽然梗在她喉咙处。
可是如果有人走的是里面的这条路,如果有人被困在了幻海天里面,当年根本没有走出来呢?费劲千辛万苦,找到了这面镜子,最后却发现外面被封了。
那个笑着说在门内修炼的时候,看哪个时辰出日出哪个时辰再练枪的人...死在了很黑很黑,没有太阳,没有出路的地方。
而尸骨,被镜子吐了出来。
越蓬盛则问:“什么是镜阵?为什么又说镜阵是机缘?”
还是青度的机缘...越蓬盛想到这里有种被剐掉身上一块肉的痛感。
邹娥皇闭眼道:“镜阵,一开始被发明出来并不是为了护法,而是破除心障,抵挡雷劫,镜中阴阳两面,时间流速与外面不同,本就是最适合修士重新修炼的地方。”
当年的黄平忠没有错,他最后还是在秘境里找到了他想要的机缘和法宝,可是倔强不知回头的青年,撞上了一条没有出路的墙。
只差一点点。
一点点。
“师伯,你...”
青度看着邹娥皇的脸色,呼吸一沉。
邹娥皇苍白地笑了下,只说没事。
她接过越蓬盛手里的青骨枪,红缨依旧,故人不再。
另一侧的丛林里,陆陆续续地坐了几个散修。
散修们中间点了一个火堆,火苗微亮,照应出每个人脸上不同的神色,有戒备、忌惮、杀气...每个人都坐的很远,仿佛是随时准备抽身一样。
还有几个在笑着说拿到了什么宝物,看见了什么人,修真界又出了新鲜事。
独容有衡,懒散地屈腿坐在草地上,既不融入,也不抽离。
这人眉间拢雾,对着一旁戴着斗笠看不清面容的矮个子啧了一声。
然后毫不客气地呵斥道:“谢霖,这么想当散修,当初就别跟我师妹回蓬莱。”
“哑巴了?”
斗笠一动不动,只有一声瘪瘪的哼声。
第75章 幻海天内,永生不死的凡人
谢霖曾经以为。
能养出邹娥皇那么一个傻白甜的地方, 必定是人间仙境,世上寻不到的桃花源。
同门之间不说是亲如手足,也该是和睦相处。
现在他才明白, 自己错了个彻底。
大夜迷雾,冷冰冰的短匕灵光一闪,须臾间便横着朝斗笠飞去,只听得刷的一声, 谢霖四指朝上嘴巴极速开合念咒,身前一丈处幻化出了绘着罗汉的面具。
短匕与似笑非笑的银边面具相接,强大的冲击力将谢霖脸上的斗笠掀翻。
然后嘣地一声, 面具成了存存粉末, 弥散在空气中。
谢霖捂着被震出内伤的右胸,微微咳嗽了几声,又不愿引起太多人的注意, 只好咽下了喉咙里的那口血气。
容有衡只听谢霖恨恨道:“什么时候蓬莱弃徒也有资格代表蓬莱训人了?怎么, 在十四盟当散修容无常当的不开心了,又怀念起以前做开山大师兄呼风唤雨的日子了——”
后面的话被猛地刹住了, 无它, 那锋利的短匕已经梗在谢霖的脖子上,甚至还往里推了半厘,血腥味翻涌在谢霖的鼻尖。
识时务者为俊杰。
或许谢家三公子不懂,但那元婴级的邪修老祖是一定懂得的。
于是谢霖紧闭呼吸,试探着把头往旁边一偏移, 然而对面的人轻笑一声,屈手点地两下, 刚刚只破了个皮的匕首又往前推进了几厘,这次的血是刺啦地一声喷出来了一样。
已经有不少人往这边侧目了。
谢霖骂了句疯子。
“把这匕拿开。”
而那疯子充耳不闻, 仍只是屈着手,随时准备落下的模样。
谢霖想那些年邹娥皇总以为他疯,真是冤枉他了,他被那些人叫做邪修老祖,不过也只是以讹传讹,如今真疯的、该被当做邪修的人在这儿呢。
哪有一言不合就开刀封喉的。
谢霖想了想,最后还是认命解释道:
“上一次五十五年前,我在这里,丢了个东西,对我而言是挺重要的东西...必须要取回来。”
谢霖支吾道:“总之与蓬莱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