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对新帝关注不多,自然也错过了他某一次大夫来过之后,欣喜若狂的神色,自那一次起,新帝也不再同她行房。
旁人怀胎是十月,她却是十一月,历经千辛万苦才将腹中胎儿生下来。
第39章婆娑古城(六)
——苏醒——
昌平公主对于生下的这个孩子心情是复杂的,又爱又恨。
爱是因为——这是她和心上人的骨血。
恨是因为——她不想屈辱的活在这个世上,任敌人去侮辱她,倘若不是这个孩子,倘若不是这个孩子的存在,她就能自绝,去寻找心上人了,阴曹地府也不怕。
新帝进入昌平住的春堂殿的时候,昌平公主正在愣愣的看着院内的一树梅花,白雪皑皑,红梅开的正热烈。
“你在看梅花吗?”他心里是欢喜的,这些日子昌平一直对他不冷不热,宛如行尸走肉,没有丁点精神气,让他以为昌平对自己是没有情义的,是不爱自己的。
可如今,她在看那一树梅花。
是不是代表着,其实她仍然对那日自己没有去赴梅花之约而感到耿耿于怀?
是不是,她还爱着自己,他越这样想,就越急切的想要知道答案。
昌平看都没有看他,仿佛没有听见一样。
“奴奴。”他又气又怒,可还是舍不得训斥她,舍不得对她有一点凶的语气,只能无奈又宠溺的喊她的小名。
面前的这个姑娘静静的看着那树梅花,神情也没有丝毫的波动,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又是哭又是笑。
那日她说想去看梅花,驸马爷事务多的很,两人闹了别扭,说是闹别扭,其实也只是她单方面的责怪他。
“说好了去的又不去,说话不算话。”
驸马寡言,他难得看见昌平孩子心性,也乐得任她埋怨。“是是是,我说话不算话。”
昌平珉着嘴唇,神色恹恹的,一双灵动的眼睛也耷拉下来。
驸马疼她,熬了几个通宵,竟然也将最起码需要一个月的时间才能完成的公务完成了,带着一双熬的通红的眼去见她。“公主,我们去看梅花。”
成婚已三年,驸马依旧不敢逾矩,不是唤她公主,就是叫她昌平,他何尝不想同她亲近,只是怕心上人不习惯罢了。
昌平双眸含水,语气也轻飘飘。“以后你叫我奴奴吧,父皇母后还有哥哥,都是这样叫我的。”
身为公主,自然是娇软矜贵的,她回来路上嫌脚痛,撒娇耍赖。
驸马就背着她,一步一步的回家。昌平太贪心,摘的梅花太多,抱在怀里也抱不下,一路走,就掉了一路的梅花。
可能是他的背太宽阔,又舒服的很,昌平迷迷糊糊的在驸马的背上睡着了,临到家,发现好不容易摘的梅花掉个精光,哇的一声哭了。
笑容凝结在脸上,新帝握住昌平单薄的肩膀,那些美好的记忆也被打断。
“你放过我吧。”
“看在少时情份上,留下我的孩子好不好。”昌平流着泪,面带祈求,跪在地上求他。
她真的受不住了,也是真的不想再活下去了,那些曾经甜蜜的记忆被酿成了酒,酒入喉苦如黄莲,还要囫囵着往下吞。
年少遇人不淑,所幸终能择良木而栖。
新帝怔愣住。
“只要你活着,他自然能活。”这句话在嘴边徘徊,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当年的那个红衣小姑娘,爱撒娇也爱同他闹,如今哭着跪在地上求他放过自己。
她是真的不喜欢他了呀。
终于,他沉默的背过身,点了点头。
昔日里,不知道多么久远的曾经,小姑娘总是在送别中,看他的背影,黑衣似墨,挺拔如松。现在要阴阳两隔,再不相见了,她终于也不再去看他。
“夫君,我来找你了。”昌平痴痴的笑,手中紧紧的握着一块梅花样的玉佩,她支撑不住,落在新帝的怀里。
新帝抱着昌平,额头抵在她的额头上,男儿有泪不轻弹,他的眼泪还是一颗一颗的落在昌平的脸上。“奴奴,奴奴。”
她在意她的孩子,可是,也真的不能陪他长大啦,虽然她不负责任,不是一个好娘亲,也知晓自己的孩子失了娘亲,新帝虽然曾经负了她,但也一言九鼎,既然点了头,那个孩子好歹能活下去。
故事是个悲剧,也好在至少致死她都不知道那个真相。
她心心念念想要护住留下的的孩子,其实并不是她和驸马的,而是是一场欺骗——
那个前来诊断的大夫是新帝的人,他谋略无双,怎会不知道怎么去制约她?
满天过海,一出好计谋,欺骗她活下去,时间虽不长,过程也不尽如人意,对于新帝来说,也算是和上天偷来的时光。
玄柘承载着新帝对昌平的爱与恨,新帝行事虽然多有卑劣,可到底也是一个好皇帝,好父亲。
后来随着朝代的更迭,新帝寿命也只延长了二百余年,他的心思并不在上头,失去昌平后才知,无边江山在,自己也是孤家寡人,算是郁郁而终。
玄柘对当皇帝没什么想法,他自及冠后,就跟着齐鲁山修习剑术,研悟大道,几乎没再同凡人界的人打过照面。
……
玄柘在做着一个关于母亲的梦。
那个时候,昌平也曾短暂的逃出过新帝的爪牙,玄柘也不过才五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