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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醒来的时候,祁奕还没醒,我没吵醒他,给他上了一个八点半的闹钟就去上课了,晚上回家的时候,他已经不在了。
祁奕开始隔三差五地睡医院。
又是周一,我还是早早坐到前排。
祁奕依旧是亲自来上课,大概定了运动型先天性畸形的总基调,作为之后一周学习的先导。
等到下课,我先他一步出了教室,在走廊拦住他:“是在躲我吗?”
祁奕正要说话,被过路的人打断。
他顿了顿才说:“没有,最近忙。”
“撒谎。”
评级上个礼拜就结束了,他是主任又不是住院医,就算是住院医,也没必要每天都不回家。
祁奕不说话。
走廊里渐渐安静下来,还有零星几个同学回教室,接着断断续续的讲课声音传来。
我问他:“你那天……”醉了没有?
最后我没敢问出来,只是陡然停在那个我们都心照不宣的地方。
祁奕还是不说话。
我换了个问法:“你还记得你喝醉——”
祁奕皱眉打断:“不记得。”
“你都知道对吗?你早就知道我——”
“祁实!”祁奕突然打断我,眼神冷下来,“想好再说。”
这时祁奕的手机响了起来。
他回过神,几步往楼梯走,我跟上。
“阑尾脓肿谁让你们开的腹?李汤这个主任是干什么吃的?这点小事都处理不了!开了腹才给我打电话,腹腔全污染了!到时候病人闹起来你们给我去处理!”
这还是我第一次看他发这么大的火。
他烦躁地挂了电话,抬头才注意到我走到了他面前。
我握紧拳头:“我……”
他一步绕过我,再次打断我说话。
祁奕边走边脱了白衣,见我还跟在他身后,停下来回头问:“怎么?又逃课?”
“形式政策。”我浑身没劲。
祁奕打断,提高了声音:“不管是什么,回去给我上课!”
“你冲我发什么脾气?”我鼻子瞬间酸了。
祁奕盯了我半晌,没再说话,匆匆进了车库。
我没再跟着他。
我敢肯定他都记得。
可是他还要装作不记得的样子。
真是虚伪至极。
明明……明明是他……
一定是他,先迈出了第一步。
我跟祁奕冷战了。
不知道算不算,因为从小到大他也没舍得不理我。
整个周一我都心神不宁。
祁奕还没有对我发过这样大的火。
他一直都是处变不惊,即使是怒了,也只是眼神警告,或者冷冷地说几句话,从来没有对我高声说过话。
我知道他的怒火因我而起。
因为我没有说来的那句话。
一直被他打断吞回肚子里的那句话。
天知道我有多大的勇气才敢开个头,就像小时候放烟花哆哆嗦嗦地去点引信,然后费劲心思点着了,却被兜头泼下的凉水浇灭。
那满天的绚烂就仓促消失在绽放之前。
留我在一片黑暗里无名火起。
接着几天有一门小考,又赶上上周有几节课和这周对调,课表硬生生被排地满满当当,临近期末,校园里都是行色匆匆的人。
就这么鸡飞狗跳又到了周一,我没去前排,找了个最角落最不起眼的位置。祁奕上课的时候好几次卡顿,还记错了PPT的顺序,甚至说错了几个专业术语,可是他依然沉稳,依然举手投足地优雅,好像并不觉得自己出了错。
他就是这样,善于粉饰太平。
他上完课接了个电话就走了。
我去了附一,打算找他问清楚。
周一的时候门诊挂号的很多,住院大楼里新进的病人那些化验单等在护士站。
祁奕的办公室在病房走廊尽头,里面没人,护士长说是他在手术室,最近事情多,祁主任愁得连轴转了好几天。
护士长兀自说着:“哎!上周一有个不该开腹的开了腹,家属把他手底下一个医生告了上去,到周四有个骨科病人突然去世家属跑到骨科来讹钱。刚才有个病危患者家属一怒之下狠踹胸外一个小护士,现在还在手术室抢救。”
我耐心听完,不知道她已经跟多少人讲过,机关枪一样,一下都不停的。
临走的时候她把我拦住,终于说出了担忧:“小实,祁主任最近脾气不好,你劝劝。”
我上了九楼,换了手术服进手术室。
刚进去就听到祁奕在说话:“脾破裂,横结肠有出血点。”
祁奕停下来,转头看我,沉默。
检测仪的指示灯突然闪红,然后开始“滴滴”地响。
“主任,血压55的80,心率150次每分,病人
', ' ')('休克!”
祁奕的声音有些高,似乎心情不爽:“静脉输袋浓红,复查血常规,看有没有DIC。李老师,夹住脾蒂,准备脾切。”
一场手术下来,祁奕也没有搭理我。
临关腹的时候,巡回护士才凑近我:“小实,祁主任最近怎么了?”
“他这几天一直这样吗?”
“可不是,快半个月了,气压低得我们都不敢接近,本来以为你今天来了会好点,结果祁主任好像变得更冷了。你们兄弟俩是不是吵架了?”
我看着祁奕兀自出了手术室,叹口气。
吵架?
应该不算。
可是具体怎么了,我也说不清。
我下楼,去了他的办公室。
祁奕在扶额假寐,听到声音皱眉:“谁教你的,进这里不敲门?”
“是我。”
祁奕睁眼,看到我之后眉头皱得更深:“什么事?”
“我有话跟你说。”
祁奕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站了起来:“等会院里有个会,有什么事找时间再聊。”
他披上白大褂,风似的往外走。
“就这么恶心吗?”
我声音很低,这几个字像是滚烫的油滴子,从心里溅出来,在口中烧了几个来回,说出来的时候,全身都在痛。
祁奕停在门口,紧握把手,最后退一步缓缓关上,他没转身,只是说:“那天……对不起。”
“你知道我没有怪你。”
“小实……”
“祁奕,求你,让我说完。”我扑上去从背后抱紧他,闭眼屏气。
祁奕要挣脱,我急了,近乎哀求地说:“我喜欢你。”
我的声音带了些哭腔。
祁奕狠狠一抖:“……对不起。”他任由我抱着,也任由我的眼泪沾湿了白衣,只是低声重复:“对不起。”
他只是在道歉。
长久以来被无视的愤怒涌上心头,可是好像刚才被自己说的那句“恶心”烫伤了,再也说不出一个字,也没有任何立场和资格再继续。
祁奕没再说话,低着头,他的背在微微颤抖,我用尽全力拥紧他,耳朵贴到他的背上,想离他的心脏仅一点,听一听他的心里话。
沉默良久,祁奕才说:“我们之间的身份太多,但是唯独那一种,不该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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