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收拾完屋子又收拾行李,然后睡了一觉。他知道她会回来——因为他,且就在这两天。
朝夕相处两月,这点自信还是有的。
金郁得等她,问她一句话——
再开口,他的嗓子像穿行过沙漠,干冽刺人:“你们一直有联系是吗?”
王美丽听他鼻塞堵住的声音,都快窒息了:“嗯……”
金郁偏过脸望向窗外,“明白了。”
“你……”
他抬高音量:“不要说话!”他不想再听她说话了。
细碎的光影流沙般铺上吐着忧郁的地板。
王美丽走到那只缩成一团的小鹌鹑跟前,无奈地扯嘴角,“我是个很坏的人是吧。对不起。”
她叹了口气,“我不知道你没走。”
“你知道……我没走会怎么样?”
“我会劝你走。”他有家啊,得回家。
“会……出去吗?”他极少哭,所以不知道怎么哭,不知道哭的时候说话多可笑。此刻他一张英俊的脸扭曲像块被人丢弃的破布。
“我……”
金郁抢在她狡辩之前替她回答,“你会!因为你不在乎。”
王美丽这辈子没被人这样堵过,却丝毫无法生气。她试图抚开他额角的汗,安抚他,想说别哭了,只是廉价的情/爱而已,不值得唉。
金郁压抑了三天的情绪全线崩溃。从她出现那刻起,他整个人就被丢进了绞肉机,几乎无法呼吸。
他痛苦成这样,她还如此淡定,他们处理感情的能力高下立判。难怪她可以驾驭男人,是不是他有了这样的能力,此刻也可以坦然一些。
王美丽胸口憋了很多话想说,但面对金郁,似乎一句也说不出来。也许她需要时间组织一下。
“你知道……”他苦笑着醒了醒脸,“我想……明年……带你回家过年吗?”
“对不起。”
“不用说对不起,”这是自作多情的恶果。
好在修养尤在,他深吸一口气,礼貌又有距离地说:“谢谢你收留我。”
“你我都清楚这和收留无关。”不用把自己的处境说得如此廉价。
他躲开她伸过来的手,走往厨房。他只是想倒杯水,但起身的瞬间,心脏突然狂跳,他颤抖着身体,低迷光圈笼在身后,似乎正在施咒。
他忽然冒出个念头,这个念头冒出的瞬间他就给了否定答案,但他还是想听她说不爱,听她冷嘲热讽,“我可以问个问题吗?”
“嗯。你问。”王美丽做好了准备,今晚她不说谎了。
金郁迟疑地抬起头,眼里水光泛滥,却没再积蓄成灾。
王美丽与他静静对视,等他开口。这晚他们说的很少,她以为这是个交流的开始。
但……
“estcequetum'aimes?”
王美丽唇瓣微动,未及开口,金郁夺门而出,突如其来地结束了对话。
他好像已经知道答案了。也对,爱如果是这么廉价的东西,也没人为其赞歌了。
王美丽以为他只是出去透口气,毕竟家里太小了,气氛又压抑。没料他再也没回来。
王美丽颓坐床上,将烟灰缸从床底挪到橙色凳子。她燃了支烟,深深吸上一口,又一口,好像缺氧一样拼命吸,没有呼出。
她就像断了气似的,盯着一处怔怔失神。光影流动中,他的黑框眼镜掉在地上,镜片不断朝她反射彩虹光。他的镭射光标球鞋也在门口。
烟燃至一半,王美丽莫名烦躁,用力掐灭剩下的那半截。他妈的,他没戴眼镜没穿鞋没穿外套,能走到哪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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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仅是这一晚,那一周金郁都没出现。
王美丽不知他回去没,试着找他,唯一的信息源就是他同学家,当时开车经过楼下,金郁说没想到他同学会这么快恋爱,他房买的11幢1101,大家都嘲笑他会孤寡一辈子。
那是个热情的小伙子,也在法国留过学,他惊讶地问你是金郁女朋友吗?
王美丽不再给金郁添堵,笑着说你看像的话那就是。那小伙子两手一拍,高兴地原地蹦高,就像第一次见面的金郁一样活力可爱。当然啦,他没有金郁帅。
“我就说!原来是金屋藏娇,还搞得神神秘秘的,不就是姐弟恋嘛。”
王美丽维持嘴角的笑,暗暗气恼,哼,果然人人都看得出我比金郁大。她恨地心引力。
黑狗打了个电话,被金郁冷言挂断。他走到门口了然地问:“姐姐你们吵架了是吗?”
王美丽说:“是啊,他要是走,也得把行李拿走,堆在我房间不像话。”
黑狗急了,忙劝王美丽:“别啊!他就是这臭脾气,别生气!姐姐别跟他一般见识,他过几天就后悔了!金郁没怎么谈过恋爱,没有技巧,千万别信他的气话,我来跟他说……”
后来再去,黑狗也很无奈,不再如初见那样热情。他说行李就这样吧,他说不要了。又试着问王美丽,“姐姐,你们是在恋爱吗?”
王美丽故作迷惑,“怎么?哪里不像?”
黑狗啧啧嘴,朝她点点头,“我觉得是,不然怎么会说出‘她不爱我’这么恶心的话。”这话从金郁嘴里说出来,真是要酸到明年过年了。
王美丽掩饰住酸涩,“他回家了吗?”
“他不让说。”黑狗做了个嘴巴拉拉链的动作,然后冲她摇摇头,给出了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