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笑了。他只是太快乐了,快乐得支棱一路打着左右腿。他只觉得爽,完全没有往常想要赶紧冰镇歇火的意思。上了膛的枪,按着不发,竟也别有一番克制的滋味。
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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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房子的某一任租客应该是个烟鬼,雪白墙壁熏得蜡黄,商业型公寓的次等做工露出鳞片状的石膏。王美丽平静地趴在床上,时间流泻,欲望慢慢剥落。
身体渐渐冷了,门口的脚步倍速踏来。
他没有钥匙,王美丽开门,冰雪筑起的理智几乎在瞬间,被他滚烫的体温融化。
冬天太冷了,她可能需要取暖。
甚至来不及往绵软的床榻走两步,仅仅两步都等不及了,可见刚才的火多烈。
他们就着地板,就着方寸之间,响动骨节摩擦硬质的嘎达声。
像两辆追尾的车,刹车失灵,车身猛烈震荡地横冲直撞。
金郁好喜欢她。喜欢得失控。他贫瘠的语言无法描述这种喜欢,如此,行动就再恰当不过。运动他最擅长。
他这辈子没见过比她更迷人的姑娘了。
金郁把她的照片给室友看过,对方一脸平静,回复普通女人。金郁骂他没眼光。
王美丽五官确实漂亮又普通,无扎眼的重点,可搭配在一起,有种明火执仗的震撼与惊艳。本人比照片要特别很多。
照片里,浓郁的眼妆太俗艳。本人眼睛云山雾罩,她看你的时候,即便不说话,也会被灌满情绪。
他第一次见她,就被她的眼睛吸引了,跟着她在狭小的两间展厅里兜来绕去,念念难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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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中场休息过一次,王美丽差点睡着,可金郁亢奋得不行,他买了一塑料袋的家伙,五颜六色,霓虹灯一样提醒他绚丽的生活即将开始。他歇不到十分钟,再次火力全开。
王美丽半阖的眼睛猛然睁开,视线颠簸里,她突然意识到自己老了。过去乐此不疲的事,现在成了负担。
在很多人的人生里,王美丽只是个tinder的某某,一个轻浮纵。啊。欲、没有感情的id人。她遇到过很多奇奇怪怪的男人,有一种是搪塞型,比较不幸,搞不了第二回,或者第一回就不太行。他们多会用长篇大论的人生奇遇或者逻辑严密的人生哲理填充能力的不足。
她过去很烦男人在床。上聊天的,但这回她意识到自己好像没有那个能力支持住两小时以上的高跑动球赛,尤其赛事结束,无缝踢下一轮,强度未知。
她心有戚戚,两腿肌肉打颤,打起马虎眼,扯皮地分散这年轻小伙的注意力。
她比他更了解这个世界。知道喜欢一个人时,会对显而易见的细节视而不见,比如她的躲避,她的克制,还有,她的来回兜绕。
这些,他都会往深情向进行阅读理解。
王美丽让金郁帮忙拢头发,等他小心翼翼将发丝拢到耳后后,悄声私语问他有什么梦想吗?
金郁说,本来有的,现在实现了,所以没了。
她伏在床上,哭笑不得,双脚滑到他腿间,撒娇般地轻蹬一脚,“说认真的。”
“必须要说吗?”
“说,就算没有,也想一个。”
金郁埋在她肩头,整个歇了下来。
看,想事情就会停。年轻人精力太好,就是脑子里事情太少。她瞌睡了一下,再度被他撞醒。
“我希望世界和平,人人幸福。”
放什么屁呢。
王美丽在他清澈的黑瞳中来回睃巡,确认他没有玩笑的意思,放弃了这个话题,把自己翻了个面,任他动着,从床底下掏出包烟,“我抽根烟,你随意。”
金郁不知所措地僵那儿,“我应该回答什么?”
“也许该回答挣钱,而不是和平,当然,是我俗。”
“我不缺钱。”
“你怎么会不缺钱,你工作了吗?挣钱了吗?你哪儿来的钱?那是你爸妈的,不是你的,你没钱。”
“好吧,我会挣钱的。”
气氛冷了冷,又被他趴上来的温度焐热了。
他安安静静地看她抽烟,替她拢住悬而摇晃的碎发。眼里汹涌的东西终于不再是原始的兽。性,而是独属于人类的、关于未来的迷茫。
她心里发笑,原来床上糊弄人,真的有用,还不掉价。男人发明创造的脸面活儿,实在牛逼。
金郁观察她点火嘬烟,咽了咽口水,瞥向她手心把弄的家伙,说道:“这个打火机很特别。”
无休无止的劲儿终于空了,王美丽抻了抻腰,“viviennewestwood,前任的分手纪念品。”
她把刻字展示给他。扑克转盘酒壶的下方,赫然刻着——rb。
金郁抿着嘴,憋住喉咙涌动的劲儿,“非常好记。”
“嗯哼,就是不太好唱呢。”
噗嗤噗嗤,两人都笑到了一块。
金郁咬着她肩头,问她,roseand什么?
“ben.”
“很普通的名字。”听起来一点都不帅。像个戴着安全帽的泥瓦工大叔。
“嗯哼,那肯定是没有sidney好听。”
金郁不理会她的调笑,把玩着打火机,问她,“你分手都留着纪念品吗?”
“要是把我前任的东西丢了,我应该家徒四壁了。”她的过去和各种男人藤蔓一样缠绕,无法做到世俗的切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