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节(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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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波的话似乎打中了古大力的死穴。他叹了口气,再次朝座椅躺下:“沈医生,你继续,我不插话了就是。”

我冲他微微一笑,心理医生那职业的笑容,在我思考自己专业问题时,总是很自然地呈现出来:“大力提出的爱情,确实可能是让田五军为之疯狂的原因,但又绝不是全部。因为人们在情感方面的需求再强烈,也只是社交需求下的一个子项,不管是友情、爱情抑或性亲密,都绝对盖不过人们对于安全的需求。而驱使田五军舍弃对安全的需求,用有点超乎我们想象的体力极限奔赴到海阳市的原因,更可能是——生理需求上的某一诉求。个人认为,他的这一诉求,应该不是吃喝这些最为简单的选项。”

我再次望向窗外:“性……他无论生理与心理,都极其迫切地需要,在目前尚处于海阳市的那位受害者身上,得到他对于性的满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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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伯拉罕·马斯洛是美国著名社会心理学家,第三代心理学的开创者。作为人本主义心理学的主要发起人和理论家,他那理想化比较明显的理论,又被人们诠释为美学在其中被杂糅的缘故。

人本主义心理学的核心认为:人们通过“自我实现”,进而满足多层次的需求系统,达到“高峰体验”,最终找回被技术排斥的人的价值,实现“完美人格”。

马斯洛将这些人们通过努力逐步实现的需求分为五个层次,这些需求在不同时期体现出来的迫切程度也不会一样。它们分别是:生理需求,安全需求,社交需求,尊重需求,自我实现。最后的这个自我实现还包括了对于审美的需求与认知的需求。

生理需求顾名思义,是人们对于空气、水、食物以及性的需求。这点在我们还是个婴儿时,就开始了索取的举动。

安全需求,体现在人身安全、生活稳定以及免遭痛苦、威胁或疾病这一方面。最简单的举例就是——尽管我们生活在五彩缤纷的钢筋森林中,各种吸引眼球的绚丽事物总是让我们渴望拥有,但归根结底,自己的那个简单的窝才是我们觉得最为舒适的场所。

友情、爱情、性亲密这些比较感性的元素组成了我们对于社交的需求。但这一需求必须建立在生理与安全两个需求得到满足之后,所谓的“温饱思淫欲”便是对于这一理论的诠释。

尊重需求既包括对成就与自我价值的个人感觉,也包括他人对自己的认可与尊重。

而自我实现便可以理解成为马斯洛所理想化的最终的完美人格的形成。

实际上,我们身边的每一个人,也都在这五个需求前一步步地朝上行进。生理与安全的需求是纯粹的、动物性的,在这两个需求没能得到满足前,其他需求不可能萌芽出来,更不用谈什么所谓的实现。

那么,作用到我们目前所看待的逃犯田五军身上,他当下最想得到的是生理与安全上的满足。而能够让他舍弃安全这第二层需求,冒着被捕甚至击毙的危险,赶到海阳市的缘由,只可能是最原始也最为强大的那一层需求驱动力——生理需求。

汽车很快就上了高速,两个多小时后进入了虎丘镇。我们在虎丘镇找了个宾馆开了进去。这一路上也没聊太多,毕竟三个都是比较务实的人,某些尚不能被确认的怀疑,说多了似乎也没用,反而会扰乱身边伙伴相对独立的思维逻辑。况且,与田五军要好过的那个寡妇,现在就在虎丘镇的一家饭店做服务员,明天我们的第一站,便是去找她,并听她说说她所认识的田五军。

办入住的时间里,古大力站在破破烂烂的宾馆门口一本正经地举着自拍杆,给自己拍了张背景显示着“虎丘镇大”四个字的相片,后面的“酒店”两个字没有被他收入画面。邵波拿着房卡,手机里刷出了古大力发到朋友圈的这张照片,他笑着扭头说道:“大力哥,‘虎丘镇大’是啥意思啊?”

古大力讪笑:“主要是拍我自己,背景无所谓,再说随便一个人也都猜得到后面是‘酒店’两个字。”

话音刚落,古大力的电话就响了。一瞅居然是八戒。

古大力嘀咕了一句:“这家伙这么晚都没睡,一定又是在刷手机和网友聊天。”

邵波手快,给他按了接通键还开了免提。八戒的声音便放肆地传了出来:“大力哥,你咋跑到虎丘镇大澡堂去了啊?那里的88号技师按摩手法很好,推荐你去试试。”

古大力很气愤:“我是在虎丘镇大酒店。”

八戒也爽快:“啊?那就没事了。”

挂了。

邵波笑:“大力哥,反正咱单一个,要不我退一间房,你去虎丘镇大澡堂过夜吧?”

古大力瞪眼:“不去。”

我始终没吱声,跟在他俩身后。古大力一个人一个房间,我和邵波一起。房门合上,我径直开口问道:“邵波,你给我说实话,你为什么对田五军的案子了解这么多?”

邵波笑着:“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毛病,就喜欢操心市局刑警队接的那些个破事。要不,沈医生你再给我来几次咨询,拿点药,将我这症状给治疗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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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

“说实话吧,你到底发现了什么?”我追问着。

邵波似乎也意识到不可能一直对我瞒着掖着,他耸了耸肩:“沈非,你有没有胆量将田五军与岑晓两个人的世界给串联起来?”

我愣住了:“不太可能。”

“嗯!我也觉得不可能。但是之前在韩雪委托我开始调查岑晓后,我就很快捕捉到了这姑娘的一个小秘密。”邵波的眉头皱了起来,“她……她会不定期地、偷偷地前往海阳市监狱所处的地区,当天去,又当天回。没有人知道她去做了些什么,也没有人知道她又是去见了什么样的人。”

“于是,你怀疑她去见了田五军?”我摇了摇头,“邵波,你这质疑就太有点站不住脚了。两个完全不搭的事情,怎么能这样牵强地扯到一起进行放大与质疑呢?”

“直觉吧……”邵波似乎也不想继续和我讨论这些,钻进了卫生间,并带上了门。

淋浴的淅淅沥沥声响起,我将灯调暗,走向窗边,将窗帘拉拢,只留出20厘米左右的缝隙。接着,我透过这条并不窄但也绝对不宽的缝隙,望向了远处连绵的山脉。虎丘镇是个小地方,旅游业也并没有按照预期的规划发展起来。这个时间段里的它,就像个完全沉睡下来的孩子,安静,并不着粉黛。

岑晓……田五军……

我摇了摇头,两个处在完全不同世界里的人,就算真的有过某些交集,也绝对不可能发生什么。这点,是毋庸置疑的。

想到这里,我又猛然想起了尚午那张刀削般的脸

……尚午……文戈……

之前乐瑾瑜尝试着让我关注他俩之间有可能的联系,但我始终抗拒将两者联系起来进行思考。我用对当下岑晓与田五军的看法,对待着尚午与文戈之间有可能的故事。

邵波的大胆让我开始质疑自己了——难道,我也应该和他一样,敢于怀疑一切,并放大任何可能性,以这种近乎于多疑的眼光面对这个世界吗?

我将窗帘又拉拢了一点,透过越发窄的缝隙窥探世界,越能给人带来一种莫名的、有点可笑的安全感。

我在继续思考,咀嚼着这几天因为见到邱凌而开始有的细微情绪与若干遐想。最终,我发现,自己自以为终于走出了文戈离去的阴霾,实际上压根就没有真正走出过。我和当日一样,还是会逃避,心理防御机制始终在运行着。归根结底,我还像个孩子一样,压根就不敢深挖文戈离去事件中的每一块碎片。

我的胆怯还在,只是我以为自己足够勇敢而已。

“沈非,快去冲冲早点睡,我们明天上午见见那个寡妇,下午便进山里去看看田五军故居吧!”邵波包着浴巾走出了卫生间。

我“嗯”了一声,朝那边走去。就在我迈步的同时,旁边的墙壁传来了沉闷的撞击声。

邵波笑着说道:“大力哥又发病撞到墙上了。”

第二天上午9点出头,我、邵波,以及额头上鼓起一团青紫的古大力走出了宾馆。我们很容易就找到了邵波说的那家叫“湘菜王”的小饭店。饭店还没开门,一旁的橱窗上写着几行字,最上面一排是——营业时间:早11点至晚7点。

古大力很认真地朗诵完这几个字,最后若有所思地说道:“只营业8小时,这饭店老板是个有原则的人。”“看来要等一会儿了。”邵波自言自语道。

我的目光却被旁边一家小旅行社给吸引了过去,只见那旅行社门口贴的海报上,写着硕大的几个字——虎丘山驴友协会。

接着邵波也发现了这几个字,他在我身后小声说道:“进去看看吧,当时被田五军逮回去的就是个驴友。”

我点头,率先朝里走去。身后的古大力在继续朗诵小饭店玻璃上贴着的字:“湘菜王饭店,专业粤菜川菜东北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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旅行社很小,五六十平方米的办公室里就坐着一个穿着白衬衣与黑色西裤的年轻男人。他一抬头看到我们很激动,连忙站了起来:“三位是来咨询虎丘山旅游的吧?”

我正要点头,可邵波却先我一步吱声了:“你好,我们是协助市局刑警队过来了解点情况的。”他故意把“协助”那两个字说得有点含糊。

对方一愣,接着反问道:“我们是归旅游局管,你们公安局也可以来查我们吗?”

最后进来的古大力咳嗽了一下,他扬起大脸,表情很严肃,努力扮演着邵波所说着的人物:“同志,我们不是来查你们的,只是来找你们了解点情况。”他一边说着,一边拉动着旁边一条椅子,并尝试着坐下。最终,他没能站稳,华丽地摔倒,并横躺到了地上。

我和邵波有点尴尬。邵波白了古大力一眼,接着继续对那白衬衣说道:“你是小周吧?全名周德全?”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这小周很惊讶,“你们查过了我才来的吗?”

“嗯!”邵波继续一本正经地打着马虎眼,“确实和队里的同志了解了一些东西才过来的。”说完这话,邵波指了指旁边的一个小圆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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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示意小周坐下。

衬衣上挂着工牌,上面端正写着“周德全”三个字的小周显然很震惊,他小心翼翼地说道:“警察同志,我只是个业务员,有啥情况要不要等老板娘回来了再说啊?她一般要下午2点以后再过来。”“没必要。”邵波坐下,瞟了一眼旁边墙上贴的营业执照,上面印着法人的名字:“你们老板娘是李莉对吧?我们没准备和她谈话,和你聊几句就够了。”

我也在那圆桌前坐下,并纠正道:“小周,我们也不是警察,只是……”

“可以给我们说说虎丘山驴友协会的情况吗?”邵波连忙打断了我的话。

所幸这小周并没有注意到我说的话,他坐下后脸居然红了,支支吾吾道:“那我和老板娘的事你们应该也都知道啊?”

邵波面不改色:“自然知道。嗯……她应该比你大吧?”

小周小声说道:“也没大多少,我属马,她也属马而已。”

“没事,大一轮很正常。”古大力微笑着插话道。

小周摇头:“是两轮。”

邵波咳嗽,换了个话题:“这不是我们今天想要了解的。小周,我们希望听你说说你们虎丘山驴友协会的事情。”

小周点头:“这驴友协会成立时间也不短了,老板娘四年前开了这旅行社,可咱虎丘山的旅游一直没有发展起来,接不到外面的旅游团,反倒时不时有结伴的徒步者进来询问。老板娘一寻思,既然做不到团单,那就多做散单得了。于是,从前年开始,她便和海阳市的几个大学生合作,对方有这么个虎丘山驴友协会,而我们,就当了这个驴友协会在虎丘镇上的分舵。”

“分舵?”我有点迷糊。

小周咧嘴笑:“我们开玩笑这么说的,也可以说是协会的地面店吧?说营业部也成。反正他们旅游协会组织的驴友,第一站都是到我们这里,由我们给他们安排好当天的住宿,准备一些必备的物品。并针对团队人数多少、男女比例这些,制定不同的徒步路线供他们参考。收费虽然不高,但那段时间里看起来,也挺稳定的,每个月总有几十个人过来。”

“那也就是说前年夏天,正是这个驴友协会红火的时候咯?”邵波问道。

“我想想……”小周作势思考,“应该是的,我记得那个夏天就是我负责这些驴友的业务,光提成都拿了有400块来着。”

“有当时的台账没有?”邵波追问道,“具体说,有前年8月中旬的徒步游客的台账没?”

“台账是什么东西?”小周瞪眼了,“我们每个月都有交税的,上次工商的人过来也问这个,老板娘说是什么定额交税。工商就没说了,难道你们公安也要看这个?”

邵波瞪眼:“就是当时的游客登记本。”

“有的有的。”小周边说边伸手去旁边的桌子上拉了一个大本子来,接着非常熟练地翻到了其中某一页:“你们看,这就是前年8月份的。嘿嘿,人还不少,接待了47个。”

邵波将本子抓过来看了一眼,紧接着对桌上一扔:“这都是记的什么啊?”

我和古大力不明就里,探头去看上面密密麻麻的小字,只见上面工工整整地写着一串一看就知道是网名的名号:小雏菊、丑得不明显、轩辕浪子……

“这就是你们接待过的游客的台账?”我皱着眉问道。

“嗯!”小周点头,“人家都是驴友,并不是正常来报名的游客。我们只是给人家做些准备工作,不可能要人家的资料。所以,我们登记他们协会发过来的这些网名就够了。”

“连电话号码都不留的吗?”

“协会不给我们留,只是把我们的号码给这些驴友,因为他们害怕我们有这些驴友的资料后,没事就打电话过去骚扰他们。实际上……”小周说到这里自己也忍不住笑了,“实际上我们最开始时也是打陌生拜访电话勾搭上的他们。”

“哦!”邵波扭头和我对视了一眼,看来要在这里捕捉到什么线索,基本上有点困难。古大力似乎没死心,他一边翻着那本子后面几页,一边对小周说道:“为什么这年8月以前来的驴友都是递增的,8月以后却都是递减的,而且减得这么快,到11月压根就没了。”

小周耸了耸肩:“谁知道呢!好像说他们那个协会的一个什么管事的不想做了,到那年年底直接就解散了。”

邵波:“能联系到那个管事的人吗?他那里应该有每一个驴友的真实资料才对。”

“联系不到,电话换了,qq也天天黑在那里,发信息过去没有回过。”小周很配合与邵“警官”的对话。

“把他以前的手机号和qq号都抄给我,我拿到局里面去查查。”冒牌的邵“警官”皱着眉,很严肃地命令道。

小周应着,回自己座位上撕了张小纸条抄下两行数字。这时,旅行社的门被人推开了,是一个40多岁的粗壮妇女,手里还提着一个崭新的拖把。

“你是李莉?”邵波扭头站了起来。

“她是霍大姐,给我们做清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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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周连忙纠正道。

这霍大姐压根没拿正眼瞧我们,好像我们是透明的。她一转身,拎着那个拖把就往旁边的卫生间走去。

“小周,我们还想打听一下前年夏天虎丘山里发生过的一件事,也是关于驴友的。”我继续询问道。

“前年夏天?虎丘山里天气很好啊,风平浪静,啥事都没发生过。”小周很肯定地回答道。

“哦!”我点头,邵波拉了拉我的衣角,在我耳边小声嘀咕了一句:“有啥他也可能不知道。”

我寻思着也是,景区里发生的一些刑事案件,能低调的一般都会尽可能低调地处理掉,毕竟关系到城市旅游的远期经营。再说,田五军案只用了几天就破获了,又是在森林公园里面,所以一般人不知道也很正常。

“得了,也了解得差不多了,感谢你的配合。”邵波站了起来,率先朝外走去。我和古大力也没多话,跟着他走出了旅行社的大门。

可就在我们都出了门后,身后却传来了说话的声音:“你们三个是想打听虎丘山里那个大姑娘被绑走的事吧?”

我们一愣,一起转身。只见那块头粗壮的中年妇女,跟着我们出来了,并站在门边歪着头望着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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