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童曲着一条长腿靠在墙上,呆滞地盯着对面空空荡荡的墙壁,怀里揣着从医务处要来的纱布和活力碘,腋下夹着一封快件,整个人因为高烧和大汗一场而显得无力且虚脱,但一听见动静便立刻扭头望了过来,像是盼了太久也经历了太多次失望,眼神忠诚热切,又可怜得让人无法拒绝。
见到教导员,原本有些黯淡的双眸也跟着亮了起来。周童急忙迎上前,把怀里那堆东西拿给奚杨看,小心又克制地问道:“你去哪儿了?手还疼吗?我帮你换药啊。”
奚杨眼神微动,仰头与他对视了片刻,忽然伸出一只手,拨开他额前几缕汗湿的碎发,摸了摸他的额头,轻声地问:“退烧了?”
被他知道了......周童以几乎无法察觉的力度把额头往奚杨手里送着,尴尬地咧嘴一笑,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一点点烧,已经没事了。我身体一直挺好的,这次可能,可能就是有点累。”
隔着一层着纱布感觉不到真实的温度,奚杨收回手,一边在口袋里掏钥匙一边说:“生病了不好好休息,到处乱跑干什么?”
“到学习时间了啊。”周童一本书都没带,睁着眼睛说着瞎话。“训练没参加,功课不能落下的。”
奚杨刚打开办公室的门,闻言扭头看了他一眼,目光落在那封快件上,问道:“是什么?”
周童才想起来这茬,于是进门后忙把快件递了过去:“是你的,路过值班室就顺手带过来了。”
奚杨接过,发现寄件信息那一栏只填了“蒋老师”三个字,再无其他。他拆开袋子取出一个印有跳芭蕾舞小人儿标志的信封,只看一眼便又塞了回去,放在桌上转头问周童:“是不是没吃饭?”
周童好奇那信封里面有什么,但不好意思打听,闻言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嗯......没胃口,吃不下。”
奚杨偏头看着他,语气乍听起来有些严厉,细品却带着无可奈何的宠溺:“这么大的人了,不知道空腹吃退烧药伤会伤胃吗?”
周童被批评了还在隐隐地开心,正忍不住要告诉他,我只想看着你,想跟你一起吃点儿柠檬夹心饼干,便听他的教导员又说:“去食堂吧。”
“我不太会做饭。”奚杨垂在身侧的一只手轻轻握拳,拇指的指尖一下下划着食指的关节,大概是有些紧张。
“只能给你煮碗面。”他问道:“要吃吗?”
第38章
奚杨并不是谦虚,而是真的不太会做饭,煮一碗简单的清汤挂面用了差不多半个小时。期间周童数次想插手都被撵走,不得靠近,只好坐立不安地待在角落,远远看着他的教导员用带伤的手笨拙地切葱炸油,那姿势和刀法,让人时刻都在做着冲上去防止他受伤,送他去医务处的准备。
奚杨的后背就快给两道滚烫的视线射穿,他自己却毫不知情,一心一意地盯着锅里沸腾翻滚的面条,被到底该用大火还是小火,水怎么才能不扑出来的问题困扰得够呛。
他努力回忆着小时候看妈妈煮面的步骤,不确定她炸的葱油用的是大葱还是洋葱,索性两样都切了一些,不等油热就统统丢进了锅里。然而想象中“呲啦”一声爆锅的效果并没有出现,等了好久才闻见一股不怎么诱人的焦味飘出,整个过程相比上回周童下厨时的老练,实在是......弱爆了。
周童被指使去冰箱里拿汽水,可他明明记得奚杨刚才说过,生病初愈是不可以喝冷饮的。然而接下来他就发现了这位表面淡定的教导员前后不一的原因当他打开冰箱的门,扭头要问奚杨想喝什么口味时,只见他的教导员正偷偷摸摸把一锅夹生的面条往专门给小扁准备食物的厨余桶里倒。
周童:“......”
可爱死了。
半小时后好歹有一碗堪堪断了生的面条出锅,看着清汤寡水无色无味,好在高汤是现成的,蛋丝和蒜苗尚且增加了几分卖相,葱油虽不太香也足够浓郁,最令人惊喜的是汤底还添了两勺白糖,叫人一尝便能从中体味出一丝悠悠的乡愁。
周童饿得狠了,接过满满一大碗面条,捡起筷子闷头就吃,风卷残云似的,连汤也一滴不剩地喝了个干净。
吃完他抹抹嘴,心满意足地对上奚杨带着询问、略微忐忑的目光,诚恳评价道:“好吃!比我哥做的还好吃,再来十碗我也吃得下。”
脸上依旧是令人无法质疑的真诚。他没撒谎,哪怕教导员端出的是碗刷锅水,只要是经他手,他也能当成仙脂甘露给灌下去。
得到如此夸张的肯定,奚杨本想把锅里剩下的面都给周童,自己看着他吃就很饱很满足,但听见周童提起周熠,他便像是被抽走了底气一般,直挺的脊背也跟着塌了下来,垂眸盯着掉落在桌面上的一粒葱花,没作任何回应。
周童并不擅长察言观色,未觉有异。到底是年轻人,身体底子好,吃饱便恢复了生龙活虎的状态,话也多了起来:“教导员,你是哪里人?怎么会做这种面?”
奚杨闪烁其词地敷衍着:“南方人。”
周童对这个问题好奇已久,今晚终于逮到机会,哪能轻易罢休,于是继续追问道:“南方哪里?离江洲近吗?”
告诉他也无妨,但此时的奚杨心里满是不安,不敢有丝毫的大意和疏漏,生怕一个不小心会令他察觉出什么端倪,只好随口说了一个与云陵相邻的城市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