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节(1 / 2)

“……平日这个时候,你是万事不动要歇午觉,怎么今日出来乱逛了。”青年笑的温煦,哪怕是这无人之时,酒气微醺之际,他依旧举止得体,步伐不疾不徐。

凌不疑将手搭在女孩肩上,少商隔着衣裳都能感觉到那修长有力的手指,只要稍微用力,就能生生将她的肩胛骨捏碎。

他柔声道:“怎么了,睡不着吗。”

少商不动声色的将自己的肩头挣脱他的手掌,将铜剪缓缓放下:“你为何不问我送口信给袁慎,所为何事。”

凌不疑纹丝不动,只有那双深褐色的眸子迅速缩了一下,但脸上已不复笑意了。

少商看在眼里,终于在这最后一刻确定了。

“……今日你们做的一场好戏,要将虞后与汝阳王凑齐,又恰好能在老王妃对皇后发难之时赶到,天下哪有那么巧的事。老王妃并不经常进宫,更别说从她进宫到你们赶至,顶天了也才半个时辰。若说虞侯是恰好在尚书台与陛下议事,那城外三才观的老王爷呢,他已有数年都只在正旦那日进宫了吧。”

“这位设局之人,定是昨日看见淳于夫人满脸愤怒的从我家出来,随后又尾随她,得知她去汝阳王府找老王妃哭诉,这才料定老王妃今日会进宫来寻我麻烦。我本来以为这是陛下所为——这倒不奇怪,做君主的想探查臣子行踪也没人说什么。可适才陛下却说我‘昨日痴睡一整日’,若陛下真在探查我家行踪,怎么知道下午来访的淳于夫人,却不知道我上午在万府足足玩耍了两个时辰呢。”

“凌大人,是你吧,你设了这个局。陛下应该只是风闻程家有事时才着人探查一二,而你,你才是一直窥探,事无巨细吧!”少商胸膛剧烈起伏,强忍着没去摸那把铜剪——虽然摸了应该也没什么用。

凌不疑淡淡道:“……陛下的确有意让老王妃安度晚年。”

“那也是你搭的戏台子!”少商握着拳头,低低喊了出来,“这也无妨,就像文修君说的,你就是皇帝的鹰犬!可是……”

“不要拿那个愚蠢的女人说的话来刺我。”凌不疑神情冷漠,“皇后说的没错,你的嘴是该管管了。”

少商被这威严凛冽的语气震的缩了一下。

“这世上有的是人想为陛下鞍前马后,就是你父兄,你的万伯父,难道不是心心念念为陛下效力吗。我是鹰犬,满朝文武谁不是,谁又不想。真清高的,何不学那位严神仙,辞官归隐,自去逍遥?南宫论政殿,北宫尚书台,讲经堂内的儒生,演武场上的将士,谁不想成为陛下心腹之人!”

少商被他气势所迫,竟一时说不出话来,用力喘好几息才顺出气来:“好,你有理。那你为何监视我?这和陛下,和朝政,总没有关系了吧!”

“若非我时时看着你,能在三公主手下护住你,能恰时给你送钱花?”凌不疑对这指控不屑一顾。

“在宫里你监视我,我从无异议啊,毕竟宫闱变化莫测,我还很感激你呢!”少商着急道,“可昨日是在我自己家里啊!在家里我能有什么不测,你还盯着我做什么!你你你……你连我全家都一齐监视了……”

“我不是盯你全家,我是盯着你。”凌不疑忽道,“程校尉虽才具不俗,但还不值得我费那么大力气。”

少商连连冷笑:“好好,我懂了,既然如此,你也知道我何为送口信给袁慎了吧。”

“这也不难猜。”凌不疑分花拂枝,缓缓走到女孩跟前,绕着她走了半圈,高大的身影盖顶般压下,少商被罩的铺天盖地,全靠一腔倔强撑着背脊,不肯示弱。

“你在街上看见了楼垚,见他垂头丧气,形容不好,便生了怜惜之心。可萧夫人行事谨慎,断不会允许你再联络他。那么你该如何得知他的近况呢,你不敢找父兄,不敢自行打听,于是自作聪明之下就想到了袁慎。他是楼垚兄长的同窗好友,还与你有些‘交情’……”

“不是不是!”少商几乎瞬间就知道他意指什么,慌忙道,“我与他绝没有什么不清不楚的事情,那不是羞辱你吗,我不会这样的!是之前他找我给皇甫夫子向我叔母传话时,他说欠我一回,我想索性就让他帮这个忙,也算了结了!”

“你有我,为何还要找旁人帮忙。”凌不疑似乎略缓了些语气,“天底下有什么事,是我做不到而袁慎能做到的?!你不是想知道楼垚的近况吗,我来告诉你。”

“楼垚与何昭君隔阂甚深,虽然两人都有意好好做夫妻,可一旦有变故,就会立刻撕破之前的和睦。楼二公子回都城后,为胞弟谋得一处外放。楼垚自是欣悦,可何昭君却顾念弟弟年幼,不愿离开都城,也不肯让楼垚去。好了,现在你知道楼垚为何郁郁不快了,你意欲何为,莫非还想去抚慰一二?”说到最后一句,凌不疑几乎冷笑起来。

少商语噎气堵。

为何人们会觉得凌不疑有古君子之风呢?这人如果想活活气死你,就绝不会只把你气的半死,所以古君子都是些气死人不偿命的家伙吗。

少商觉得自己应该改变战术,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便深吸一口气,道:“楼垚之事暂且放一边……”

“哦,现在暂且放一边了,之前不是牵肠挂肚吗。”凌不疑目色阴郁,语气怪异。

少商默念十遍‘小不忍乱大谋’,忍气道:“我们好好说话。楼垚反正也不是第一天受何昭君的气了,想来一时半刻也死不了……”

凌不疑神色稍霁。

“可你一天到晚监视我是怎么回事啊!你又不是看管我的狱卒!”少商几乎要压抑不住喊出来,“若是我喋喋不休追问你每日见了谁做了什么,难道你会高兴么!”

“男女有别,这如何能一样。”有时皇帝的旨意的确不能让人知道,凌不疑对女孩的激烈反应十分不解,“我不过想知道你的情形,你究竟为何不快。”

少商几乎仰天长啸,然后郑重道:“我不喜你找人盯着我,你赶紧让他们撤了。”

“不行。”凌不疑断然道,随即又疑惑道,“你有何事不能叫我知道。”

“你……!好,你若不撤了盯着我的人,我以后绝不理睬你!”少商忍不住跺脚,恼怒的低喊。

“请便。”

凌不疑已不愿听她说下去了,利落的背过身,拂袖而去。

秋日溶溶,隔着茂密的花叶落下斑驳的阴影,少商站在枝叶夹杂的阴影中,捏拳僵立,几乎气炸了肺。

第90章

这是一场实力悬殊的战争,不见硝烟,可是步步杀机。

和凌不疑吵完架,少商满心混乱,一时想着如何摆脱那些盯梢的,一时又柔肠百转,想到凌不疑也是一番好意,自己适才不该那么厉害,应该软乎着来。

谁知不到下班时刻,皇帝身边的黄门令便来传口谕,让少商自即日起就长住长秋宫,不必回家了,一者可加倍熟习礼仪,二者可帮着筹理皇后的千秋宴。

总而言之,日夜陪伴着端庄贤淑的皇后,能让少商耳濡目染,近朱者赤——显然皇帝没考虑到还有近墨者黑。

少商当时就软了,如遭晴天霹雳,又像被当头泼了一桶过期的泡菜水,浑身僵硬的茫然一阵后才醒过神来。前脚吵架,后脚就留堂,事情还有什么不清楚的吗?!

她肚里大骂一万遍凌不疑这十八代祖宗不积德的王八羔子,老娘一没败你家产二没坏你前程三没让你的头顶绿成呼伦贝尔大草原,明媒正娶被你演绎出拦路打劫的后现代行为主义风格也算你品位独特了,总之老娘跟你仇深似海不死不休!

“这位内官大人,妾领了陛下的旨意,也明白陛下的好意,不过……”少商垂死挣扎道,“能不能叫我今日先回家去收拾收拾随身物件呢?我明日一早进宫就是,一点不会耽搁。”她要回家向程老爹和萧主任谦虚请教怎么修理姓凌的那个王八蛋!

谁知那位黄门令满脸堆笑,“程娘子莫急,凌大人早为您备好啦。过会儿他身边的人就会将您所需之物送来。凌大人办事您放心,他自十四岁起为陛下效力,诸事妥帖,滴水不漏。”

少商头晕目眩,顿有走火入魔之感。

果不其然,晚膳时分未到,只见梁邱飞领着一行负重累累的宦者和婢女,鱼贯将一应起居物件往皇后新指给少商的居室里搬,而少商只能看着忙忙碌碌的众人在室内归置东西。

一人高的成套漆木柜四架靠墙挨个放好;八盏高大的黄铜宫灯坐落四角——分别是四盏飞燕形,两盏宫婢形,两盏连枝形,前六盏皆可藏烟气于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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