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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精神看起来不太好。”教父担忧的说:“我在地牢找到你的时候,你的头只剩一半。你的腿也只剩一半,其余的都被人马吃掉了。”
于是我还留下一颗头,半条左腿,一些脊椎,肋骨,盆骨的碎块。大的骨头容易捡拾,小的碎肉肠子黏在地上,抠抠索索,也不方便带出去。教父是这么跟我说的。
我本来想质问教父很多,例如为什么不事先告诉我“他”居然是一匹人马,也不让我做些防备?如果我带的是刀,法杖...随便什么东西,都比‘爱’有用得多。只教我像个傻子一样的去谈论爱,所谓的爱,最后被马蹄踩成一滩肉泥。
但我最后还是只问:“你看见‘天使’了吗?”
“在这里。他没有吃掉它。”教父低下头,对我摊开手掌,里面卧着一团肉色无皮,翅膀软趴趴的小怪物。我盯着它,试图从那不成形的肉块上看出代表生机的起伏。可它一动不动,显然早就死去。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真实的“天使”。它弱小得就像只流产的死老鼠崽子,没有一点魔力和威严,同经典上记载的能瞬间夷平一座王国,焕发荒漠和枯死的水源,使人起死回生的“天使”毫无相似之处。
我直愣愣的看了它很久,每一条粉色的皮肤褶皱,每一个正在萌芽的器官,米粒大小的眼珠,还在发育脓包似的透明的脑。我想伸手把它从教父手中接过来,却忘记双手已经在地牢里损毁。
“让我吃掉它吧。”我哀求。
教父把“天使”放进我张开的口中。它腥味的尸体顺着我的舌苔,滑过食道,从破开的喉管中湿漉漉的排出来,落在床上。我甚至没有身体再容纳它了。
从地牢出来后,教父并没有把我带去我原来的卧室,而是将我藏到他在降神所单独的居处中。我的头颅和骨头碎块被他安放在他平时就寝的那张小木床上,床边桌面放着我每次过来拜访他都会泡给我喝的苹果片茶,除了进食的三种体液,我也只能喝些茶而已。
今天也不能喝茶了。我做错了吗?闭上眼睛,腹部似乎还残留着被洞穿的实感。我是降神所成立以来天赋第二强大的祭子,如果没有好强,没有贪心,没有那么轻率的进入地牢...去验证一个我之前完全没有听说过的说法。那么,死在下周就可以举行的天使祭典,不也是很不错的归宿吗?
“阿德里安。”教父轻轻的呼唤我:“你现在有两条路可选。”
“一,你可以使用之前获得的供奉的力量,来让身体复原。...然后,继续像以前一样进食。”
“父亲,那九十三人都是登记在册的供奉,没有降神所的许可,不可以擅自动用他们的力量,我怎么可以做出这样的事情!我会被逐出降神所的!”我忍不住对他大喊。
“是的,还有第二种方法。”他眼神冷冷的瞧着我:“一旦成为祭子,在天使降临前就不会死亡。这是铁律。但损坏到你这样的程度,要想靠自己复原,起码也得耗上三年时间。降神所等不起。我会上报你的死亡,新一届的祭子很快会被甄选出来,继承你现在的力量。你不用召唤天使,也不用继续进食,身体复原之后完全可以像一个普通人一样隐姓埋名的活着,我会养你。”
普通人?
什么是普通人?
那些被我吃掉的,成为我一部分的那些人,就是所谓的“普通人”?
摆在眼前的好像是一条可以退缩的道路。只要我不再召唤天使,就不必承担那些责任,可以和任何人一样去国家大剧院,去中央学院,去吃糖果,蛋糕,品尝除了体液和茶以外的任何食物。我亲爱的教父也会和我在一起,如往常一样的爱我,照顾我,同我一起过着平静,幸福的生活。
教父似乎猜透了我的沉默,那一瞬间幻觉般的冷漠从他眼中退去,恢复成了我熟悉的,温和又慈爱的神情。
“我的阿德,这不是你的错。”他怜爱的说:“我可怜的阿德里安啊......”
他温暖的手掌捧住我的脸颊,俯下身来,轻轻吻住我的额头。从脖子接口处断开的头颅被他搂在怀里,就像搂一只乖巧的小猫一样。
苹果花的草叶气味将我包裹。
“死亡是对疼痛最有效的镇静剂。而死不了的人,连逃避都不可以。”他呼吸的热气扑在我的头顶。“没关系的,你想怎么做,只取决于你自己的心意。我会帮助你前进,也会给你提供短暂休息的处所。就算有一天,你绝望到要放弃一切去死,我也会想尽办法来结束你的生命。”
我的头颅呜咽着,丑陋的,哭泣起来。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直到此时,我才意识到我也可以为这件大错事的痛苦流泪了。我爱父亲。我想被他剖开腹部,产出无上荣耀的天使。我也想和他永永远远住在一起,吃到他每天都可以吃的食物,阅读所有他读过的书。
...但那是不可能的。
如果我不做些什么来回报这份爱,那父亲也不会永永远远的爱着我。
', ' ')('所以我说:“我...我要继续完成召唤天使的伟业。我会很快的恢复身体,继续进食。”
“好孩子。”教父将我的头颅平举到他的视线前方,鼻尖轻轻贴住我的嘴唇。“真是一个勇敢,聪慧,意志坚定的好孩子。我说过要教你的那种特殊的方法,现在告诉你,真是再好不过的时机了。”
“你和那些供奉做的时候,接过吻吗?”他说。
我的头颅被托得更近了些。于是视线也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相近的距离。眼神交错的一瞬间,我好像也不觉得教父的笑如往常一样温和可亲了,那双黑色的眼睛实在难以叫人分辨出情绪。
他阖上眼睫,柔柔的舔舐起我失血苍白的唇瓣。舌尖探入,撬开因为震惊而闭紧的牙关。使我的舌头茫然贴上他的舌头。父亲的舌头。苹果花的味道。苹果花的味道麻痹了我的味蕾,嗅腔,耳室,脑颅。我漏风的喉咙也紧紧收缩了起来。
“这就是爱。”
教父说。
我记得我十六岁时,刚刚从典仪部的考试中取得第一,成为降神所唯一的祭子。其余的三十一个人没有合格,便都被遣返回家,虽然降神所没有明确规定时间,但他们好像都约好了在六月十三号之前搬走。六人一间的集体宿舍被搬空了,剩下来的很多废弃的书籍,衣服,还有一些手工饼干和蛋糕之类的零食,乱糟糟的扔在空掉的地上和床板上。如果我需要的话我可以拿走。他们是这么说的。那个时候我还可以吃些普通的食物,当然,因为每天都可以吃到,所以也不会太珍惜,我反倒可以一心一意的期待“禁食期”的到来。
我一个人在宿舍里从六月六一直住到六月十三。六月十三那天早上,柯尔温神父便带着降神所下批的手谕,制服,还有食册来找我。我们在乱糟糟的书籍,衣服,四散的食物中第一次见面了。他告诉我,我以后要在他的教导下学会做祭子的一切,从明天开始禁食,只能食用人的体液。
但是今天是六月十三,我们可以一起吃些迷迭香叶烤制的酸梅饼。他说。
路过祷告室外的花园走廊,有许多人用水罐从天使像下方的池子里打水,再淋到头顶上。还有些人手中都抱着一大捧雪白的鱼尾花,鱼尾花的枝干上挂着些圆形纸片。柯尔温神父注意到了我疑惑的表情,便又告诉我,六月十三经常会有很多居民来降神所打水举行仪式,只是我们之前只能待在内庭,见不到他们。
“那些坏运气都会被水冲走的。”柯尔温说。
我才反应过来为什么舍友们都要在六月十三之前离开。今天是祭拜亡魂,先祖,祛除厄运,迎来新生的六月节。既然不用成为祭子,那就可以回归世俗生活,现在回家,正好也赶上与家人一起度过分别两年之后的第一个六月节。由长辈在头上洒水祝福,把要怀念的逝者姓名写在纸片挂上鱼尾花,再吃些酸梅饼。
想不起来是因为太久没有做这种事情,我早就忘得差不多了。
因为我的新住处要明天才正式下批入住,所以当天晚上我睡在柯尔温神父那里。晚餐是酸梅饼,撒了迷迭香叶子,我并没有吃出什么很特殊的感觉,但心里隐约也明白这是我最后一次吃到的东西了。从明天成为祭子开始,我便要称呼柯尔温为教父,做那些典仪部经典中记载的祭礼,禁食一切不洁食物。
“你最后一餐只能吃这些,不觉得很遗憾么?”柯尔温神父问我。
“不吃这些东西,又会怎样呢?”我说。
“祭子不吃这些也不会死,他们身体接受的三种体液可以维持从灵魂内部持续的生机,洗涤肉体沾染的凡间气息。”柯尔温和善的说:“但人的肉体始终还是从母胎出生的,没有凡俗食物的滋养,身体机能会退化得十分严重。历代祭子都是白发,红瞳,便是身体衰弱至极而灵魂力量强盛的体现。你也会变成那样。”
“既然不需要它们维持生机,那就是吃再多也无用了。”我说。
柯尔温笑了笑。“那你喜欢六月节么?”
我认真的想了想在家时的状况,回答:“我没什么感觉。”
“为什么?”
“那个时候我身体不太好,母亲过节不让我出去,也不会淋水,去吹风在鱼尾花上挂纸片。...况且在典仪部学习过之后我也明白,那些仪式做与不做,亡者的灵魂都不会获得慰藉的。”
柯尔温说:“那你对于我...的身份,是什么看法呢?”
“什么?”我疑惑道:“教父,吗?”
每一名祭子都会拥有“教父”。若只将它作为一项职业来看,和典仪部教导我的老师,负责我生活的嬷嬷,管理降神所的司祭大人,并无什么区别。于是我回答:“您是我需要尊敬的人。”
这位有一双细细长长月牙眼的柯尔温教父眯着眼睛笑了起来。从我见到他开始,他的那种笑容便一直服帖的挂在脸上,此刻也不过是弧度变得大了一些。
“阿德里安,你真的很适合做祭子。”他夸赞道。
我觉得他并不是真的在说我适合这个身份,而是在
', ' ')('譬喻一些别的意思。因为接下来他又对我说:“但是我也很好奇...如果有一天你从这种身份的认知中感受到了痛苦,你又会怎么做?”
动用了二十人的力量,我恢复了躯干。左手五人,右手五人。双腿各十人。心脏的凝结需要三十人的力量。地牢事发后仅仅过了三天,我所有的身体部位已经都长好了。
但我还是只能赤裸的躺在教父的床上,虚弱得无法动弹,只能接受他每天将自己的血液兑在茶水里给我一点一点的喂食。因为恢复的躯体没有接受过供奉,所以会和灵魂不相匹配,需要一段时间适应也是很正常的,教父对我解释。他很喜欢将我喝的茶水含在嘴里,再哺给我,虽然会浪费更多的时间,但他还是乐此不疲。
如果司祭大人现在来检查我的身体,会发现我的灵魂力量几乎已经所剩无几了。让现在的我去召唤天使,从肚子里爬出来的可能是个连翅膀都没有的废物。我口鼻出血的症状也消失了,虽然可以因此活更长一段时间,我却十分焦虑。就算继续在降神所进食,可召唤出的天使翅膀数量若和食册上记载的对不上号,那岂不是死后也蒙羞?
教父却是一副极有把握的样子。
第四天,我已稍稍可以挪动手脚,勉强举起手臂将五指张开。教父送茶水给我饮用时,我发现今天的茶水是单纯甘甜的苹果香味,并没有掺血。
他坐在床边,从衣袍袖子拿出一个圆形的银盒子,我认得那盒子,也知道他接下来要做什么了。教父沾了银盒内香膏的手指探入我的肛穴,很有耐心的扩张。
我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悲鸣,想伸手推开他,却只能虚弱的用手指触摸到他的肩头衣料。
“今天的茶里有你的眼泪吗?”我嘶哑道。
“嗯。”
“你要同我做?”
“是。”他扩张完毕,简单用手巾将指头擦干净,解开了高领长衫最上面的两颗纽扣。除下外袍,内里衬衫的腰带松垮的挂在胯上。
祭子直视教父衣衫不整视为不敬。我将视线别开,试图做最后的劝阻:“把灵魂供奉给我,您会死的。”
他把我无力推拒的手掌按在身侧,膝盖别进我并拢的内侧大腿:“只要你爱我,我就不会死。”
‘身躯溶似火,而头脑昏沉没入浊油。’这是施放一种高级别魔物召唤术时,书上教导施法者需要保持的精神状态。此刻,我亦被昏昏的拖入馥郁的苹果花油泥一般地狱中溺毙了。我腹部被切割阴茎留下的疤口褶皱,经年累月愈合后也同其他完整皮肤一般没什么特殊知觉。但教父手指略略用力似乎要将它撑开一般的举动,仍让我有种他的舌头或许真的能以此探入我身体内部的恐惧。
那道疤口真的很得他喜爱。约三个指节长的伤痕,从下腹弧线一直延伸到耻骨末端,在掌心来回的摩挲下也升起了奇特的瘙痒。我八岁时被人从此处切割掉生殖器官,露出舒张的豁口时,是否也被如此热切的抚摸过?
这一次,和之前每次的进食都时不一样的。我对做爱并没有世俗意义上的感受,繁衍需要做爱,愉悦需要做爱,但我不必繁殖也无法感受到快乐,于我而言,它便被消解了羞耻与伦理的含义。
但教父是不一样的。
“你很紧张。”肛穴推入一节伞头时,他说。“就连第一次你被嬷嬷们教导如何进食时你都没有如此紧张过。”
“...柯尔温,我觉得,你,不能这样,对我。”
我用气音喃喃道。
身躯和视线一齐被反转过去,脸颊压在床单上,他在背后扣住我的腰。臀部被抬高到一个合适的位置,使二人的交合处嵌入得更加深了。
他慢条斯理的抽出,又插入。
“很高兴你如此的将我当做父亲。”他说。“但你不必将这当成什么错误,你瞧,我们的父子关系中是可以包含这种事情的。况且我是在教导你,在对你好。这种事情在充满爱的两个人之间发生,难道不比冷冰冰的进食更加快乐吗?”
“我不确定。”我说。双手被他反剪在背后,重重推入。我的下颌摩擦得有些疼痛起来。
“你总是如此可爱,阿德。”身后传来他的笑声。
于是在接下来的性爱中,我闭紧了嘴,再也没说什么。如果不是父亲的错,那就是我的错。如果这种做法是正确的,那我的思考就是错误的。如此一来,将错误的想法改正后的我,就可以像以前一样正确的与教父相处了。
精液射进体腔内,教父纾了一口气,慢慢趴下来,将头贴在我的肩颈。
不用担心。他说,你立刻就会好起来的。
诚如他所言,进食完毕,完整获得了他的三种体液后,熟悉的力量从我的身体内部涌现出来。那种充沛的感觉远远超过了以往任何一个供奉所能带给我的,若是以人数计算,至少也恢复了约十位普通人水平的潜力。我肢体活动的滞涩感也消失了,总算摆脱了之前那连挪动一下手臂也十分费力的窘境。
此时我才完全相信了教父所说的话,并且为自己不
', ' ')('成熟的羞耻心感到惭愧。教父是如此的为我着想,宁愿牺牲自己也要帮助我,我却还质疑他的行为。我从床上爬起来,跪坐在床头,怀着歉意向教父垂下头道:“您...您的身体,感觉还好吗?”
“只要阿德确实爱着我,我就不会有什么事。”他也支起身来,将头枕在我的大腿上,懒懒的说。我虽然还是有点不太习惯他这样亲近我,但也只能尽力将身体放松些。“对于我的上限来说,这种程度不过休息一个多月就可以复原了...最多只几个大型魔法的施放不太方便,没什么大碍。”
听他这样说,我的心里也安定下来。但转念又想起地牢里的半人马。要获取半人马身上的潜力,我竟要如此的爱他,才能使他顺驯的献出自己,这使我觉得十分不适。如果可以,我宁意用鞭子,烙铁,像折磨畜生一样的令他屈服,才能稍稍消减我心中的恨意。
“那匹半人马,我就非得...像爱您一样的去爱他吗?毕竟,只要他屈服变成我的供奉,也许还不算什么难事。那种东西,死了也就死了吧。”
我说。
“你爱他,他就能活,这倒不算最要紧的。”教父笑道:“重要的是你越爱他,就能一次性从他身上榨取到越多潜力。正如你从我身上取走的力量一样——那就是你爱我的程度。而且,只要他不死,你就能一直渴求他到他毫无利用价值为止。”
我完全理解了这种全新的进食方式。如此高效,如此冷酷,如此便捷。我竟有些后悔以往在降神所提供的供奉身上浪费的时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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