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铭忽然感觉好累。他发现自己果然是一个优柔寡断的人,原本这些问题都能用简洁明了的言辞解决掉,但他始终开不了口。
顾铭做了决定,今天回到栀子苑小区,一定和木缘沂好好说清楚。哪怕这会使她悲伤,哭泣,却总比让她一直做梦强得多。
顾铭回到栀子苑小区时,天边残阳若血。
木缘沂早该下班了,但她不在租房里。
顾铭拨打她的电话,奇怪的事情发生了。电话明明打通了,却在响铃数秒之后,提示“您所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
顾铭知道,木缘沂并不在通话中,她只是在响铃后点击了拒接电话。
木缘沂怎么可能拒接顾铭的电话?
顾铭心中升起一抹非常不好的预感,他害怕木缘沂出事了。
他连续拨打她的电话,前几次都被拒接,到后面,听筒里的提示音变成了“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顾铭坐在客厅的长椅上,皱紧眉头发呆。
没多久,顾铭的手机忽然响了,来电的不是木缘沂,而是一个沉寂了很长一段时间的联系人——左兵。
顾铭在看到来电显示的一瞬间,就已猜到木缘沂的奇怪举动和左兵有关系。他连忙接听电话。
左兵:“顾铭,你回栀子苑了吗?”
顾铭:“你怎么这么问?莫非你知道我之前不在栀子苑?”
左兵:“我前天就回了一趟栀子苑,只见到了缘沂,却没见到你。缘沂说你在合川那边有事,要很长一段时间才回来。”
顾铭:“缘沂果然和你在一起。”
左兵:“我们就在中山路这边的西餐厅,正要吃晚餐,要不你过来一趟?”
顾铭:“我已经吃过了。”
左兵:“吃过了也可以过来坐一会,一起聊聊天啊。”
顾铭:“不了,我今天很累,想早点休息。”
左兵:“那好吧,我们下次再聊。”
顾铭挂了电话,坐着迟疑半晌,终于起身走进厨房,给自己煮面吃。
他对左兵撒了谎。他刚回栀子苑,并没有吃晚饭。他今天的确有点累,却没有累到无法出门的地步。
其实顾铭心里挺想见见左兵,毕竟两人有些交情,坐在一起也能聊上话。但木缘沂之前的举动打消了他的念头。
他知道木缘沂一定不想见他,方才接连挂他的电话,甚至直接关机。
顾铭不知道左兵回来这两天,他和木缘沂之间发生了什么,不过这些都无关紧要。
左兵能回来对顾铭来说是个好消息。毕竟左兵曾是木缘沂的男朋友,他们两个昔日的感情也还不错,纵然分手了,也并非完全没有回旋的余地。
顾铭只希望左兵能顺利把木缘沂追到手,这样不仅对木缘沂对左兵都好,也能免去他心中的一大忧虑。
顾铭在睡前还在想文雅的悲伤眼泪。他不知道少了一个肾的人的生活会变得怎样糟糕,但毫无疑问的是,文雅的余生已经坠入无边的黑暗。
他实在害怕类似的悲剧再在他身边发生。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于是他又做了一个噩梦,比魇还要可怕的噩梦。
在梦中,所有喜欢他的或他喜欢的女孩都变成了累累白骨。
顾铭被惊醒了。他醒来时窗外一片漆黑,还是深夜时分。
他重重地喘了几口气,抬手擦去额上的冷汗。
当他再次躺下,准备继续睡觉时,忽然有一个声音闯入。
木缘沂在黑暗的某处温柔说道:“顾铭,你等一会再睡,不然噩梦还会接上。”
顾铭猛地一惊,连忙坐起身子。他张手往床边的墙壁一拍,灯开了,木缘沂就盘膝坐在床前的地上。
她的眼睛红红的,脸上也凝着污垢,明显是哭过。
顾铭问:“缘沂,你怎么坐在我的房间里?”
木缘沂道:“你没锁门,我就进来了。”
她的语气淡淡的,仿佛她进他的房间是理所当然的事。
顾铭问:“你找我有事?”
木缘沂道:“没事。”
顾铭迟疑道:“那你……”
木缘沂忽然打断他的话。她扬起头冷傲道:“你都睡到我的床上了,我还不能进你的房间?”
顾铭只能苦笑。他的确睡过她的床,而且是和她大被同眠。就是那次他和杨雷、吴潇三兄弟并排蹲在墙角睡觉的那一晚,他迷迷糊糊地上了她的床。
木缘沂道:“你睡觉时呼吸非常混乱,手脚不时抽搐几下,偶尔还梦呓几句,分明是做噩梦了。”
顾铭道:“我做噩梦早已不是一次两次的事情。”
木缘沂问:“为什么做噩梦?”
顾铭道:“这种问题本就没有为什么。世上有人能控制自己的梦境吗?有人能保证自己不做梦或做好梦吗?”
木缘沂道:“人的确不能控制梦境,但人有办法创造梦境。”
顾铭惊讶道:“梦境还能创造?”
木缘沂点头道:“当然能。”
顾铭问:“怎么创造?”
木缘沂道:“这个很简单。你只需每天抱着你心爱的韩贞入睡,就能创造无数个美梦。”
顾铭道:“你说的对。因为韩贞没在这里陪我睡觉,所以我做了噩梦。”
木缘沂摇头道:“这个和韩贞没关系。你只是压不住心头的愧疚,觉得自己对不起文雅,心理压力太大,方才做噩梦。”
顾铭问:“那你觉得我该怎么做才能避免噩梦?”
木缘沂道:“所以你还是需要韩贞。”
顾铭道:“韩贞并不在这里。”
木缘沂道:“韩贞是不在,但我在。”
顾铭道:“你不是韩贞。”
木缘沂道:“韩贞是女人,我也是女人。她能为你做的事情,我都能为你做。或许在某些方面,我能比她做得更好。”
顾铭摇头道:“你可能对我和韩贞有误解。”
木缘沂问:“什么误解。”
顾铭道:“我和韩贞同居了一个多月,但我们并没有发生关系。所以你实在没必要想这方面的事情。”
木缘沂道:“所以她并没有走到我前面,你对她不存在任何责任方面的问题。我只需抢先她一步,就能名正言顺做你的女朋友。”
顾铭幻想过无数次木缘沂对自己表白的画面,他也暗自准备了一些腹稿,但他从未想过她会说这种偏激到近乎不留余地的话。
猛然地,顾铭的额上渗出冷汗,他想到了无比可怕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