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回宿舍洗漱完毕,游弋早早地夹着两本练习册在门口等他。慕夏走过去,还埋头看着手机,宿舍里林战发现两个人的不对劲,随口问:干吗去?
学习。游弋说完,在他诧异的目光里做了个鬼脸,拉上慕夏就溜了。
慕夏被他扯得跌跌撞撞地小跑,压着笑声:小战哥刚表情跟见了鬼一样,你在他那边就这么没有信誉度吗?
游弋头也不回:他自己偷偷早恋,还不准我偷偷学习了吗?
慕夏差点没忍住噗嗤一声。
说话间抵达宿舍楼顶层,游弋熟门熟路地撬开了摇摇欲坠的铁门,招呼慕夏过去。他第一次发现宿舍楼顶有个天台,露天,角落里挂着一条床单。
那是宿管阿姨的。游弋说,拖过一条板凳坐好,他面前甚至还有张书桌。
慕夏刚目瞪口呆地想发问这是什么骚操作,余光瞥见天台上还有别人。他收敛了话头,不自觉地往游弋那边靠了靠,示意他去看。
许文科。游弋说,比起打招呼更像个平淡的陈述。
坐在天台另一侧的少年慕夏以为他不会有任何反应却淡淡地应了一声,游弋没有后续,好像这样就算有了交集。慕夏顺势在游弋旁边的天台上坐,两条腿一荡一荡,斜靠着栏杆玩手机。
游弋翻了两页书,看向他嗤笑:夏哥你还真是只来陪我啊?
可不是。慕夏说,眼皮都不抬。
游弋笑了下:别坐那儿,栏杆都是十年往上的还天天被踩,万一松了你掉下去,好歹是五楼。他一边说一边站起来想去拉慕夏,只伸出了手,就被人握在掌心。
游弋一愣,慕夏顺着他的力度跳下阳台,左顾右盼了一会儿才放开游弋去拿了张凳子。
宿舍楼天台上有灯彻夜亮着,而且远离宿管阿姨的势力范围,足够学到头晕眼花,再轻手轻脚地走回宿舍闷头大睡。平时来的大都是许文科之流,临近期中考试和家长会,于是这夜洗漱完毕,来了不少人。
慕夏捻着被他拉过的手指暗中观察,这些人大都毫无交流,约莫五六个,四散在角落里找张桌子开始看书或者做题,没桌子的就靠在灯下背书。
彼此之间一句话也不说,只能听见小声的默念和演算。
越是入夜,风渐渐地冷了,吹来冬日的前兆气息。慕夏拢了拢麻袋般的校服外套,顺手挥开游弋桌上的草稿纸,然后放在了凳上。
干什么游弋话到一半,见他歪着坐在了桌面。
慕夏居高临下地摸了把游弋的脑袋,他不满地要开骂,突然想起在这里算半个自习室和公共场所,硬生生地咽下所有埋怨,抬起头想要瞪慕夏。
可当游弋对上他的视线,忽然无言以对了。
他往桌面一坐,捞过了游弋的一支笔一张草稿纸写写画画,没有半点语言,像嫌弃凳子坐着不舒服似的。慕夏的眼风扫过游弋,接着又垂眸看那张纸,知道游弋要质问了抢先说:随便坐坐,你应该不介意吧。
游弋想说介意,但他闪开目光,犹犹豫豫地摇了头。
除了刚才那一眼他已经很久没关注过慕夏了,运动会前两个人的气氛明显有段时间不对盘,游弋能感觉到。运动会时树下相互靠着休息的半个小时虽然暧昧,之后慕夏却没任何表示,他很想问,却无论如何说不出口。
要问什么好,你为什么对我奇奇怪怪的?或者更直白一点,你老是撩来撩去,是不是喜欢我?显得矫情。
慕夏可能会不冷不热地瞥他一眼,然后皮笑肉不笑,那种表情很讨厌。
游弋埋头就着慕夏没坐到的半张桌子继续做题,他倒是没挡住光,在另一侧,灯光是淡黄色的,影影绰绰给慕夏映上一圈轮廓。
像不像?慕夏突然说,把那张草稿纸递到他眼皮底下。
一圈根号公式坐标系中的空白处艰难地挤进去一只老虎,卡通得很,正趴在桌边奋笔疾书。慕夏给它画了副眼镜,眼镜腿很讲究地挂在了耳朵上,尾巴刚好穿过旁边的草稿。
游弋满脸问号:什么啊?
慕夏面不改色地说:你啊,不觉得吗。
他抢过那张草稿纸随手垫在试卷下,嘟囔说:老这样烦不烦
这句牢骚本不会有人接话的,游弋也没想过慕夏会听在耳里,哪知他话音未落,那人跳下桌面,规规矩矩地站在一边倚着墙:不烦游弋,我没跟你说过,和你相处挺开心的。不然干吗陪你熬夜,早他妈睡了。
说完晃了晃手机,似乎是手游断了线,慕夏嫌弃地补充一句:上面又冷,信号又不好,我吃饱了撑的。
游弋把这些话听完,从始至终背对着慕夏,良久没再给他反应。
数学题映在眼里但没钻进脑海,游弋画出不完整的坐标系,一个圆的数值半晌没能标上去。他竭力保持着冷静,并不能忽略因为那句话狂跳的心脏。
已经不是开玩笑的问题了,游弋觉得他在陷入一个可怕的谎言。
他说的喜欢也好,开心也好,听起来都像哄小孩一样随性,偏偏他说话时眼神真诚态度恳切,叫人忍不住地想入非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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