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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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出了很大的太阳,纵然已经临近傍晚,阳光也还是把地面晒得反光。

魏雪呈攥着那把钥匙,掌心被齿孔印出印子,攥得太紧,指甲跟着掐到肉,牵扯出一阵一阵细微的痛感。

他算是知道了——宿清是什么心情。知道这种事情,宿清怎么可能开心得起来?

魏雪呈生出一点被隐瞒的无力感,却说不上太生气,他其实不怎么怪宿清不告诉他——如果换成他先知道的话,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向宿清开口。

只是茫然,茫然和颓唐,那些也许存在过的一点点生气也在巨大的迷茫中消散了。

魏雪呈走出小区,脚步逐渐慢下来,最后蹲在路边把头低下去。

钥匙握在手上,手臂直直地伸着,脑袋就这样埋在臂弯和膝窝里。光未被遮挡完全,一些太阳光仍然落在他脚下,魏雪呈借着那些光看水泥地面,将自己的呼吸听得清清楚楚。

宿清不要他了。

宿清不要他了,他心想,怎么办啊,该做什么?他毫无头绪。手机震了一下,是短信,魏雪呈解锁手机看,发现是陌生号码。

是个略显眼熟的陌生号码,宿荀生发的。

宿荀生说:【你好,雪呈,我知道这样突兀的事实可能会让你手足无措,但请你相信,我一定没有伤害你的想法。】

【我的确是你的父亲,很抱歉缺席了你十八年的人生,这么多年来我没有尽到半分做父亲的责任,因此也汗颜听你叫我一声爸爸。如果你不介意,就先叫我宿叔叔吧。】

【叔叔已经和你的父母商量过了,我们尊重你的决定,叔叔不会强迫你离开你熟悉的父母,但叔叔家永远欢迎你的到来。希望我们能好好相处,也希望你能给我一个弥补的机会。外面天热,小心中暑。】

这条短信实在是很长,魏雪呈看了一会儿才看完,他关掉手机,无言地蹲了片刻。

手机被握紧,魏雪呈慢慢站起来,他竟然在这条堪称痛苦根源的短信中逐渐冷静了下来。

他要回去,回家。

此前知道得太急,脑中一团乱麻,第一个想到的只有宿清,现下魏雪呈才反应过来,他还什么都不清楚。

宿荀生和他阐述的那些都很避重就轻,并未说明白,加上魏雪呈当时压根听不进去,所以其中弯弯绕绕他毫不知情。

他必须要了解清楚,才能判断要怎样哄宿清。

哥哥也无所谓,他们十几年见都没有见过,凭什么要因为这天降的一句“你们是兄弟”就被定了生死。他不接受也不甘心,不要做兄弟,要做爱人。

魏雪呈从一开始就是个很倔的犟脾气。

他毕竟是被宠大的,钟芝兰把他教得很乖,又听话又好脾气,懂事得近乎无欲无求——可他无欲无求是因为他从小应有尽有,魏雪呈几乎没尝过求不得的滋味。

没尝过,所以不考虑释然,凡事非得碰个头破血流。魏雪呈想,宿清肯定舍不得他的,宿清即便把他赶出去也没说过重话,他就是很疼他,他们之间有禁忌,所以宿清才不愿意再面对他。

不是因为他不爱他了。

该说魏雪呈蠢还是聪明,他实在擅长察言观色,实在精于洞悉,这种近乎直白的天真分析竟堪称剖析。

魏雪呈回家途中想,无非是乱伦。

基因或许当真恐怖至此,竟让两个十数年二十年没有关联的人拥有一模一样的病态,又偏执得不分伯仲,倒也合该天生一对。

魏雪呈推开家门时,宿荀生已经走了,客厅里放着一堆一看就是礼品的东西,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提来的,明明他出去前还没有这些东西。

魏源坐在沙发上抽烟,家里难得沉闷。

魏雪呈在浓郁得有点熏人的烟味中打开了阳台门,然后坐在了魏源身边。

父子俩沉默不语,魏雪呈垂着眼,过往的记忆慢慢浮现出来——他从未怀疑过魏源不是他的亲生父亲,因为魏源对他很好。

魏源很忙,魏雪呈记事起魏源就经常在外面工作,早出晚归是常事,有时候明明住在一个屋檐下,魏雪呈却觉得好几天都没见过爸爸。

不忙的时候魏源就会犒劳似的,在家里做很丰盛一顿饭,然后大部分都是钟芝兰和他爱吃的——钟芝兰做饭其实是跟魏源学的,魏雪呈还记得钟芝兰第一次下厨房搞得惊天动地,他差点以为自己小小年纪就要完蛋了。

魏雪呈有想起来自己凌晨发烧被魏源背去医院的事,也有想起来他小时候养小蒜苗养死了,魏源偷偷给他换了一株的事。鸡毛蒜皮繁琐至极,但十几年的相处又怎么可能不繁琐?

思绪杂乱,魏雪呈伸出手比划了一句:【爸爸。】

魏源抬起头看他,魏雪呈就重复做一次手语,然后出声叫他:“爸爸。”

魏源听不见,只能看见他的嘴唇开合。

烟头碾灭,魏源“嗯”了一声,不自然地拧了拧头。

魏雪呈从魏源的反应里其实就明白了,魏源一直都知道自己不是亲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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否则魏源今天断然不会这样淡然。

魏雪呈想,宿荀生说什么尊重不尊重他的选择啊?魏源就是他爸爸,他姓魏的,而且他都成年了,就算是一个户口本的爹妈都不能强行更改他的姓氏,何况宿荀生和他隔着八百个户口本。

魏雪呈问魏源:【妈妈呢?】

魏源道:“她在房间里。”

魏雪呈点点头,不知道为什么眼前又出现一层水雾,他实际上感觉当前情况没什么好哭的呀,但泪腺好像不受大脑的控制。

魏雪呈默然和魏源道:【不要抽烟了。】

魏源也点头,把烟灰缸里的烟头全倒进垃圾口袋,做完这些他坐立不安地用手磨了磨自己的裤子,看了魏雪呈一眼,又转开视线。

又是一小会儿安静,魏雪呈才下定决心打着手语问:【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想了想又补充,【我想知道以前的事。】

魏雪呈不相信宿荀生。他早在宿清那里就得到了对宿荀生的第一印象,比起宿荀生表现出来的彬彬有礼,他更相信宿清和他说的,宿荀生是个疯子。

而后魏雪呈从魏源的回答中得到了当年的一些经过,大约是一个故事。

魏源比魏雪呈更不擅长说话,他便长话短说,中途还夹杂着手语补充表达。

他说:“你妈妈很优秀,很吸引人喜欢。”

魏雪呈听见魏源解释,钟芝兰其实是宿家的养女——

当年钟芝兰从孤儿院被宿家领养走后,很快就被发现了她在音乐上的天赋。宿家培养她,她在几十年前就考进了一流的音乐学院,是真真正正的骄子。

魏源回忆那个时候的钟芝兰,他说:“你妈妈年轻的时候可酷了,一口气打六个耳洞,扎着高马尾在街边卖唱。”

她穿着牛仔裤,或是碎花裙,唱自己写的歌。

相熟的同学打鼓、弹吉他,魏源天生耳聋,钟芝兰说“天生我材必有用”,把他放在音箱前面,数钱。

魏源数得很认真,因为那些乐声影响不了他分毫,他在震耳欲聋的世界中万籁俱寂,只会看见像月光一样明朗的钟芝兰。

偶尔觉得似乎有“咚咚、咚咚”的声音,像心跳一样,大概是身后音箱真的太大声,震到地面、震到心里来,是骨传导吧。

魏源认识宿荀生,他知道那是钟芝兰离开孤儿院之后的“哥哥”,宿荀生会看着钟芝兰轻轻笑,神情很安宁。

宿荀生有生理上的精神疾病,他喜欢听钟芝兰唱歌或者弹琴,或者说他喜欢上了自己的妹妹。

他们本就只是名义上的兄妹,所以宿荀生做了很大胆的一个决定,他追求了钟芝兰。

钟芝兰是天真又纯率的,她像春竹一样生机勃勃,毫不在意别的,如世俗、如谩骂,只一心向上和向光生长。

他们正常恋爱,当时钟芝兰才十八岁呢,说:“喜欢了就在一起呗,有什么不可以的?”

喜欢宿荀生并不是匪夷所思的事,毕竟那时候的宿荀生又不差,她的恋爱就是单纯的、动人的、纯粹的心动和喜欢。

后来慕姣插了进来,宿荀生和慕姣上了床,钟芝兰就和宿荀生分手了,分得坦率真诚。因为她和宿荀生分手并不全是由于慕姣,那时候她跟宿荀生的感情本来就不太稳定,分分合合很多次了。

爱的时候就缠绵,爱意消散就道别。钟芝兰知道自己和宿荀生走不下去,也知道宿荀生和慕姣出事之后肯定难以收场,所以干脆利落地结束了这段感情。

然而宿荀生好像钻了牛角尖。

也不能全怪他,他本就不是很正常的人,宿荀生没有意识到“慕姣只是加速了他和钟芝兰分手”这件事。他将事情归咎于慕姣和他自己,又舍不下钟芝兰,一点点变得疯魔,搞得宿家鸡犬不宁。

事情闹了一段时间才平息,钟芝兰离开宿家去深造,顺道避嫌,过了三年觉得尘归尘土归土了才回来——为了给养父庆寿。

那天晚上,她被宿荀生强奸了。

至此,魏源没有再讲下去。

他说得隐晦了许多,比如把强奸说是“意外发生关系”,说宿荀生喝了酒,又情绪失控,生病的人发作起来什么事都做得出。并非是为宿荀生开脱,他只是觉得魏雪呈不应当直接受到这么大的冲击。

他不应当突然得知,自己有一个强奸犯父亲。

魏雪呈很聪明,他想得明白的。

魏源叹了口气,若非宿荀生和慕姣的儿子年纪比魏雪呈大,他害怕魏雪呈会误以为自己妈妈才是第三者,他也不至于要和魏雪呈讲到这里。

他看着魏雪呈,摸摸他的头发,说:“但你妈妈很爱你,她从没恨过你。”

她善良又坚强,否则不会生下魏雪呈的。

魏源忍不住又回忆起来。

宿家于钟芝兰有养育之恩,她终究没有报警。然而坏事成双,宿荀生自己一个人不正常,几年过去竟然害得原本正常的慕姣也跟着不正常,慕姣弄哑了她的嗓子。

这一下,慕姣彻底断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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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自己正常的一生,她终其一生,再也回不到正轨了。

钟芝兰从头至尾都是清醒的,她和宿家断了联系,住在朋友家里。

但她还是元气大伤,魏源陪在她身边照顾她,直到,突然有一天发现钟芝兰怀了孕。

太滑稽了,钟芝兰消瘦了许多,肚子显得一点都不明显,她妊娠反应也不大,吐了两次还以为是身体不适,毕竟她虚了好长一段时间。

发现的时候已经错过了流产最好的时间,非要流掉也可以,钟芝兰低头看自己的肚子,心想,这个小孩竟然都在肚子里长了这么大了啊。

这个孩子好乖,一点也不折腾她,她这么久以来缠绵病榻,吃药像吃糖,竟也没把自己搞到流产。

钟芝兰的嗓子毁了,她无法触及热爱的音符与歌声,她原本都生出过死的念头,又忽然得知还有一条生命和自己牵连着。

钟芝兰意识到,何必做傻事。

她没有错的,她是受害者,受害者何必做傻事呢?钟芝兰去医院检查,问这个宝宝还健康吗,她吃了很多药,会导致宝宝畸形吗?

医生说很幸运,这个小朋友很健康。

钟芝兰说:“那我想把他生下来。”

就这样,魏雪呈出生了。

不知道是慕姣的药导致他畸形,还是钟芝兰自己吃的药,抑或是他从受精的时候就注定会发育成这样——钟芝兰知道魏雪呈先天畸形后,心情倒也很平静,她没来由也无厘头地觉得,大概他们是互相依偎的。

他们都是残疾的,脐带将他们相连,兴许这就是命运。

她只是想,好危险,你差一点就离开我,以后一定好好活下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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