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么意思?”梅姨两手裹着洗洁精,看看他,又看看他手上递过去的户口本。
“爷爷让给的。”柳小满把户口本放在旁边的灶台上,“给灿灿上户口,该上幼儿园了。”
梅姨愣了半天。
柳小满没跟她多说,把爷爷的意思转达明白,没管她和柳勇怎么商量,转身回了房间。
下午爷爷跟他说这些的时候他还挺难受的,倒不是难受户口本上要加个人,反正已经是事实了,住都住了那么久,早晚得加上。
他是难受爷爷脑子钝了一半,很多事还是想不起来,连说话都不利索,还为他操心着以后的安排。
“以后,我,不在了,你……们,就,是,一家,子。”爷爷拽着被角一字一顿地对他说,努力想把吐字咬清楚,“他们对,你,还,还……”
“对我挺好的。”柳小满用柔和的语气把话接过去。
爷爷点点头,他现在能做出的表情很有限,但是柳小满能看出他眼神里的空无和烦闷:“哪天等我,死,了,少一个,累,赘,应该,能,对你更,好,一点。”
柳小满听不得爷爷说这个。
他现在不怕爷爷走路费劲说话费劲,不怕他病后性情反复时不时像个小孩一样发脾气磨人,他就怕爷爷自己觉得没劲。
医生说中风后接受不了变故,压抑自杀的不在少数,尤其对中老年人而言。柳小满真的害怕爷爷哪天想不开来个一了百了,到时候他会怎么样,连想都不敢想。
“爷你别瞎想,”他打断爷爷,往爷爷没力气的右手塞了个橘子,让他配合着自己一起剥皮,“我明年考上大学还得带你去逛呢,到时候你就全好了,你得配合医生好好练,走路训练语言训练,都得……”
“我,烦,练说,话。”爷爷很烦躁地打断他,“天天,读,绕,口令。”
柳小满笑笑,说其他好玩的话题,转移爷爷的注意力。
边做题边琢磨着爷爷的康复安排,房门被人敲响了,柳小满过去开门,站在外面的是樊以扬。
“扬扬哥。”柳小满喊了一声,让他进来,梅姨很热情地去切了块蛋糕端来让他吃。
“谢谢。”樊以扬笑笑,灿灿贴在梅姨腿后瞪着眼看他,他扒拉一下灿灿的脑瓜。
“你不好好复习,现在过来找我干嘛?”柳小满关上房门。
“过生日我能不来么。”樊以扬把蛋糕盘子放在桌上,同时放下的还有一个纸袋。
“我又不过生日。”柳小满腼腆地笑笑。
“你过不过我得惦记着,我不惦记我妈也得惦记。”樊以扬也笑了笑,在床边坐下,指指纸袋,“樊神独家纯干货复习笔记,明年一二三轮直接拿着就能用。”
“谢谢扬扬哥。”柳小满没跟他多客气,这也没法客气,都是实打实的宝贝。
在纸袋里翻了翻,还有一本崭新的数学题,是他没见过的版本,封皮很质朴,翻开看看,内容倒是蛮好。
樊以扬是有这个习惯,买题买两份,总给他也捎带上。
“没几天就考试了,现在还买题能做完么?”他看看樊以扬,“别闷头做了,攒攒精神,看你熬得眼眶都发青。”
“这个不是我送的。”樊以扬搓了搓脸,“罗浩给你的。”
“啊?”柳小满愣了。
罗浩?
“你说陆航送的我都能理解……”他又翻翻题集,“他送我干什么?”
送的还是数学题。
罗浩送他数学题,这句话的逻辑简直就是郭德纲送王后雄一筐西瓜。
压根不挨着。
“谁知道,说赶着去联机,从窗户递给我让我给你,就走了。”樊以扬看着他。
柳小满跟他对视一眼,没再说话,心跳一下下活跃起来,他低头又翻了半天。
他心里有一个答案,但是……
“小满。”樊以扬还是在看他,目光突然有些沉重,“等高考完……”
他好像是突然决定想跟柳小满说什么,开了个头又犹豫了,咬咬嘴唇皱了下眉。
“嗯?”柳小满的注意力全被手上的题拐走了,半天没等来樊以扬的下文,赶紧抬眼看他,“什么?高考完打算做什么?”
“没事。”樊以扬眼皮耷了耷,嘴角硬往上扯了扯,“等高考完,我就能解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