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仇恨(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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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是在春天走的,吉嘉澍拿到了新房子的钥匙,父亲却一天也没能住进去。

在父亲弥留之际,吉嘉澍停了所有直播专心在医院照顾他。

记得父亲刚生病的时候,他感觉天都要塌了,那时候他还刚毕业,他不忍心父亲再遭受一遍母亲体验过的苦楚,也想过,如果父亲不在了,他就跟父亲一起和母亲团聚。

他现在已经不会有这种想法了,父母受尽折磨也不放弃对生命的渴望,想活却不能活,随随便便放弃生命的人,应该被唾弃。

薛灿耀不知道从哪里得到消息,给他打了很多电话,自从他从看守所出来,就断了跟他的联系,此刻他看着手机,又看看骨瘦如柴的父亲。

吉嘉澍:能请你帮个忙吗?

薛灿耀:可以,你说。

薛灿耀抱着妤悠来到医院,正找路,蓦然间看到了松树下的吉嘉澍,吉嘉澍也发现了他。

是妤悠打破了沉默,她朝吉嘉澍张开了双臂:“爸爸~抱抱~”

吉嘉澍朝左右看了看,才确定这是要他。

妤悠穿着红裙子,头上戴着小老虎针织帽,脸蛋红彤彤地像小苹果。

他从薛灿耀手里接过她的那一霎那,心就被填满了。

他不知道薛灿耀用什么方法让这么小的孩子认识他,他珍惜和女儿相处的每一秒钟,眼睛一刻也没有离开过妤悠的脸蛋,薛灿耀则一直盯着他看。

父亲浑身插满了管子,医生说这样留着人是折磨、也是痛苦。

他抱着妤悠坐在父亲的床头,病房里只有他们三代人,薛灿耀在门外等候。

“爸,这是妤悠,我的孩子,我知道你能听得到,你放心,我会好好生活,你到了那边,告诉妈妈,我很想她。”

“妤悠,叫爷爷。”

小孩子不懂生离死别,一双水汪汪的葡萄眼看着吉嘉澍笑,他看吉嘉澍哭了,扁扁嘴也要哭了,吉嘉澍连忙把她抱进怀里小心哄着。

也许这孩子是想薛灿耀了,怎么都哄不好,门外的薛灿耀一脸焦急,他从吉嘉澍手里接过妤悠三两下就把她哄笑了。

他没想到,薛灿耀竟然会是一个好爸爸。

葬礼是在农村办的,新坟修在母亲坟墓的旁边,吉嘉澍想了很久,还是没有把他们合葬。

他一个人忙前忙后操持葬礼,看着他长大的婶子们都劝他休息一下。

出殡那天薛灿耀来了,他看吉嘉澍披麻戴孝,从发孝帽的婆婆那里要了一份戴上,婆婆问他是哪头亲戚,他抱着孩子说是吉嘉澍的丈夫。

吉嘉澍捧着吉安的照片,所有人准备就绪,准备出发把吉安送入土,他却在人群中看见了抱着妤悠的薛灿耀。

薛灿耀身上的孝服白得刺眼,吉嘉澍觉得可笑,一个有夫之夫在他爸的葬礼上戴着子女才能戴的孝。他把照片递给了旁边的叔叔,拉着薛灿耀离开人群。

“你来这里干什么?”

“孩子的爷爷去世了,我不该带她来吗?”

“不需要你给他披麻戴孝,你马上走。”

“那你女儿也不需要吗?”

“不需要!薛灿耀我警告你,如果你敢在今天闹事,我不会放过你!”

吉嘉澍撂完狠话就走了,薛灿耀看着他的背影,气的不行,可当他看见吉嘉澍跪在父亲的坟前,周围明明有很多人,他看起来是那么孤独。

还有一个人也在远远地看着吉嘉澍,他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小女孩跑远了,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招呼她快点跑,去抢糖。

卓飞沉想起,农村的葬礼好像是有这个习俗。

那婆婆走到他旁边,他让了一下,对方却没有继续走,反而停下来问他:“你是嘉澍的朋友?”

卓飞沉点点头:“您是他的亲人吗?”

婆婆笑着说:“我们都是街坊邻居,从小看着他长大,这孩子从小就聪明,可惜命苦,先是没了娘,后没了老子,赚的钱都给他爸看病了,快三十了也没讨上媳妇,听他们说他在拍视频很赚钱,我们也不懂,不知道。”

卓飞沉跟婆婆聊了一会儿,原来他们高中再遇的时候,吉嘉澍刚刚没了妈妈。

在卓飞沉的交友圈里,没有吉嘉澍这么命运坎坷的底层人士,他听着别人的故事,并不能感同身受。

吃完午饭,吉嘉澍独自一人来到父亲和母亲的坟前,他在心里想了很多想说的话,他知道他们能听到。

天下起了小雨,他孤零零站在雨里,内心一片死寂。

突然头顶出现了一顶黑伞,他猛地回头看,却看到了一张让他厌恶的脸。

吉嘉澍的表情失控了,他觉得自己脸上的每条肌肉都在颤抖,他一把打翻卓飞沉手里的伞。

他不愿意让父母看到这个人,看到他们之间的破事,他拽着着卓飞沉的衣领,迈过泥泞的田间小路,最后双双跌进了田里,滚了一身泥。

卓飞沉刚爬起来,猝不及防地被吉嘉澍一拳打趴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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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嘉澍活了过来,他再也没有任何牵绊,他用暴力发泄着内心的悲伤。

卓飞沉起先只是防守,最后被打得来了脾气,也开始回击。

打累了,吉嘉澍就躺在地上,任由雨水冲刷。下雨天也挺好,他想,这样流泪也不会被看见。

卓飞沉看着他闭眼躺在地上,白色的孝服都染上了泥土的颜色,雨越下越大,他好像看见吉嘉澍的胸口破了一个大洞,里面正在往外流血,血染红了他脚下的土地,那是他第一次读懂另一个人的悲伤。

葬礼过后,吉嘉澍病了小半月,生活也停摆了,虽然他努力安慰自己,可还是没法把仇恨从心中抹去。

他的生活变成了灰色,没有什么能让他开心的事情,唯一牵挂的女儿在薛灿耀和卓飞沉的身边。

薛灿耀不知道从哪里找到他新家的地址,频繁地来骚扰他,有一次甚至抱着妤悠站了一晚上,吉嘉澍跟他大吵了一架,这才收敛一点。

他几个之前的朋友知道他父亲去世的消息,都责怪他为什么没有知会,说要来他家里看他,他搬了新家,还没招待过他们,就多叫了几个朋友,打发时间。

朋友们纷纷结婚生子,话题也是围绕妻子、小孩,吉嘉澍格格不入,同样插不上话的还有李希。

吉嘉澍不知道妤悠怎么从当初皱巴巴地一团长成现在冰雪聪明的模样、不知道她什么时候会翻身、不知道她第一次开口说话说了什么。

吃完饭旧友们就陆陆续续回家了,说老婆管的严,也有单身的朋友约他去酒吧玩下一场,他意兴阑珊,最后只剩下他和李希两个人。

他送李希出门的时候没想到薛灿耀就在门外站着,用那种被欺骗、被伤害后愤怒又受伤的眼神看他们。

吉嘉澍没有理他,绕过他把李希送到电梯口,薛灿耀却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像是恨极了一样:“他哪里比我好?”

“你们不能相提并论,因为他是人。”

薛灿耀脸色巨变,李希拉了拉吉嘉澍的袖子,试图缓和一下气氛,没想到薛灿耀吼道:“你别碰他!”

李希就是嘴上厉害,他看人发这么大的火早就不知所措,吉嘉澍安慰他:“不好意思,让你看笑话了,你先回去,改天我单独请你。”

“别走!”薛灿耀拦在电梯口,质问道:“你跟他什么关系?你们睡过了?”

李希很尴尬,他是喜欢吉嘉澍,但是被他三番四次不露痕迹地拒绝了,他也识趣地没有死缠烂打。

吉嘉澍把薛灿耀拉到一旁,让李希先走,薛灿耀还不依不饶,吉嘉澍看电梯门关了,掷地有声地说:“睡了,就在刚刚,你满意了吗?”

“你太过分了,你再生我的气,也不该拿这种事情开玩笑,这是原则问题。”

“薛灿耀,请问我们是什么关系,你凭什么对我指手画脚,对我的朋友说三道四?”

“你的朋友?你不是为了我都不来往了吗?现在为了他跟我吵架?你们真的是朋友?”

吉嘉澍发现他根本无法和薛灿耀沟通,即使他们是正常恋爱,恐怕也不会长久,他们各自发泄情绪。

“我和你曾经是什么关系,现在和他就是什么关系。”

“他怎么能跟我们相提并论?我们是什么情分?”

“什么情分?是被你耍的团团转、给你们提供精子的情分?还是人肉按摩棒的情分?”

“你就是这么看我的?”

“不然呢?快回家吧,回到卓飞沉身边,不然他生气,我可就小命不保了。”

薛灿耀可能真的气到了,一连数周没有来找他。

吉嘉澍偶然间刷朋友圈看到了他和卓飞沉一家三口度假的照片,九宫格,发照片的人是季白。

他和季白刚分手季白就把他给屏蔽了,现在发这种朋友圈,真是小孩子才会做的事情。

但他成功了,吉嘉澍不甘心,对他纠缠不休的薛灿耀转头和卓飞沉带着自己的女儿开开心心地度假,他的女儿要叫一直威逼恐吓他的卓飞沉爸爸,他成了他们婚姻的试金石。

现实告诉他,他过去二十多年所受的教育全都是童话幻影,善良的人被利用,软弱的人被压迫,不仅要提防金钱骗子,还要提防感情骗子。

薛灿耀没看到季白的朋友圈,因为那条朋友圈仅吉嘉澍可见。

他度假回来就又忍不住去找吉嘉澍了,他和卓飞沉早就貌合神离,为了双方的家族和事业合体营业罢了。

他不在的这段时间也一直让人盯着吉嘉澍,对方并没有跟李希来往。

他冷静下来回想自己当时的举动,确实太过激动,吉嘉澍只是被他气到了,才口不择言罢了。

他带着鲜花和礼物再次扣响了门扉。

吉嘉澍这次没有再将他拒之门外,他看吉嘉澍穿着单薄,下巴又尖了,眼睛雾蒙蒙地,一脸忧郁的样子。

“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吉嘉澍摇摇头:“你还来干什么?”

薛灿耀看看花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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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看他:“上次是我不好,你别生我的气了,我今天是来负荆请罪,你怎么打我骂我都成。”

吉嘉澍看着鲜红的玫瑰花,想起了那束被薛灿耀弃如敝履的玫瑰。

“反正之前我只是没有妈妈,你就那样欺负我,现在我爸爸也不在了,还不知道怎么被欺负。”

薛灿耀想去抱他,又怕他不愿意,看他难过的样子,也不知道怎么安慰,急得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薛灿耀为了表现,一定要做菜给他吃。

吉嘉澍坐在餐厅,面部表情地看着薛灿耀在厨房里笨拙地忙碌着。

你看,不过是骗人,也不是很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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