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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紫如他所愿地留了下来,尽管做的是无关紧要的小事,比如说跑跑腿送东西,帮忙研磨。其他不忙的时间白述则是放任他找侍女姐姐们玩耍,吃吃喝喝,甚至逛宫中花园也行。照白述的说法,他希望容紫好好过过少年郎该有的无忧岁月。
他原先想着让容紫回学院去再念个几年书,他的暗卫回禀容紫在原先的学校成绩优异,可惜落落寡合,不曾跟什麽人交心,大多独来独往。自从容父过世之後,家中经济状况一落千丈,居然连学校的束修都交不起。
容紫退了学,让弟弟容逸继续读书,只可惜容逸状况不佳,因为家境骤变常被同侪取笑作弄,成绩也不如哥哥优秀,不受夫子重视。再来的事情主上也知道了,容逸被诬陷作弊而退学,容紫到学校为弟弟求情,被一砚台敲昏。
白述不知道容紫的状况为何,他知道自己在容紫这个年纪时因为太过优秀时常觉得跟旁人格格不入,他会放下身段结交同侪,偶尔也会开开无伤大雅的玩笑。
那些人未必志同道合,也非大奸大恶,或许有些小小的贪婪,也有的过於世故,想要攀着他藉此多认识一些同年龄的贵人。也有板起面孔视钱财身份为粪土的人,不屑与他为伍,自诩清流。
白述看够了这些脸孔,懒得再应付他们的钻营讨好,对他们的态度逐渐淡了下来,碍於身份的差异,同侪们与他渐行渐远。
他清净下来的耳根刚好认真研习学问,求学的岁月他常常看着窗棂外的天空,每个季节都有不同的景致,花开花落,树叶纷飞,也有朔风凛冽,窗外一片萧条,也有白雪渐渐,日光照着洁白的雪亮得叫人睁不开眼来。如此周而复始,成了他求学的岁月最深刻的记忆。
容紫成为他小厮的第一天,他把容紫指使得团团转,也有故意说错,看着他出纰漏,板起严肃的脸孔问他为何如此散漫,做事不经心。
容紫没有生气,没有反驳,只有默默应下,重新把事情做好。他给白述的感觉不像是想接近主上来达成什麽目的,也没有讨好人的机灵乖巧,亦没有顾影自怜自命不凡的坏毛病。
一日进贡了美丽高雅的猫儿,偏偏他母亲对猫猫狗狗皆感冒,他把这些小宠物给了侍女们,叫她们挑一只回家养,侍女们也叫容紫挑一只毛色漂亮的,他笑着拒绝。
那日白述出去办事,在容紫从前的学校附近遇见他,容紫在喂猫,一双精致的红眸熠熠发光,像是水洗的宝石那般发着光亮,他对猫儿真情流露,"吃完了便走吧,别指望我了,我跟你一样没有家。"
那只黑猫一拐一拐地蹦走了,彷佛间白述好像看到了被他丢出宫外一跛一跛走回家的容紫,自此他不懂的事情全懂了,容紫怜惜跛脚的猫儿何尝不是怜惜着自己,无家可归,没有人爱他,一身孑然。
容紫对生命的淡漠,是一种源自内心的自卑,他亦不习惯别人待他好,他认为自己没有东西可以回报,接受赠与只能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所以白述送了容逸去上学,容紫把自己留下来当小厮作为报答。
既然是存着报恩的心留下,自然是白述怎麽找他麻烦,他都能淡然以对。
从那之後,白述将容紫带在身边悉心教导,不忙时就放任他自己玩耍,叫他要多笑一笑,才能像个真正的少年郎。
日复一日容紫在白述面前的笑容逐渐多了。
有一天容紫看着白述与一帮权贵声色犬马,喝得烂醉如泥,他给白述端了解酒汤,问他为什麽要如此糟蹋自己的身体?
白述喝醉了仍有几分清醒,他不缓不忙地喝完解酒汤,教导容紫别小看纵情酒色,这东西最好拿来笼络人心,如今北伐之事逐渐上了轨道,以此巩固我方士气。
容紫问了他最想问的问题,"主上为何一心想要北伐?献祭不好吗?"
白述暴怒砸了汤碗,厉声说道,"献祭了一次就能献祭两次三次无限多次,献祭是什麽你晓得吗?献祭的不仅是肉躯更是灵魂,一个人连灵魂都不剩,那便是什麽都没有了。"
"北伐固然会牺牲人命,丢了命的人可以转世重来,被献祭的人难道还能重来吗?"
至此容紫终於晓得为何主上会不计代价北伐,献祭是治标,北伐是治本。主上是有仁心的君王,他选择的是艰难而正确的道路。
他将主上扶上床去,一不小心连自己也落到了床上,白述掀了眼帘问他,"容紫?"
"主上是我。"
白述将容紫压在床上,灼热的鼻息落在容紫精致的面颊上,他俯身吻了容紫,然後一具厚实的身躯压在容紫身上睡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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