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儿,江余进来把球赛的招商表递给她,拖了张椅子坐她对面,下巴搁在椅背上,说:“我联系了两家企业,都有意向,我想明天中午过去聊下具体细节,你带电脑记录下对方要求?”
徐栀把电脑合上,接过他手上的招商表,看了眼说跟他确认时间:“明天中午?”
江余嗯了声,他不知道为什么,徐栀这个人,属于第一眼很寡淡,清心寡欲,但看久了,越看越觉得她带劲,尤其她怼人的时候,之前中秋晚会跟一个企业对接的时候,因为学校的原因,大部分企业负责人跟他们对接的时候都挺客气的,那次遇到一个奇葩企业,临时要求更换方案不说,方案怎么改都不满意,说白了就是他们企业自身没什么实力,没有宣传重点,但是又眼高手低,这瞧不上那瞧不上。还张口闭口就是你们贵校的学生就是金贵,我们跟别学校的学生都是这么合作的,怎么到了你们就得给特权啊。
徐栀当时就悠悠丢出来一句,“不是我们要特权,是你们企业没特点,不然这事儿也没这么难办。”对方脸都气绿了,但偏就她一针见血。
江余趴在凳子背上,又不依不饶地回了句,“没时间?”
“明天中午团支书开会。”
江余想了想,“晚上呢?部门例会结束之后?”
“社团还有个会议,明天开完会估计得十点了,寝室都熄灯了。”
“一天都满了?大忙人啊你,”江余遗憾地说,“那要想约你吃个饭都没时间了?”
徐栀冷淡地嗯了声,眼皮都没抬,把招商表还给他,睫毛轻轻、柔软地垂着,右眼底有颗清淡的泪痣,衬得整个人冷清禁欲。寝室的人还建议江余拿钱砸砸看,江余把人爆揍了一顿,徐栀那种一看对钱就不感兴趣啊。
江余拿回招商表,失落地用手掸了下,吹了口气,“那我带朝朝去了。”
朝朝在一旁正跟人聊食堂的帅哥聊得痛快淋漓,闻言回头白了江余一眼,“你可别带我,我去了你就拿我当助理使唤,买包烟都让我去。”
江余:“我就带你。”
朝朝哭天抢地誓死不从,呜呜泱泱地求着徐栀救她,徐栀摸摸她的脑袋,真的爱莫能助,说:“我明天中午真得开会,团支书例会,而且,明天我们系满课。”
周一基本上所有系都满课,所以周一的早晨算是学校里最忙碌、生机勃勃的一天。尤其是国庆假期回来之后,天气逐渐转冷,打鸡血的学霸们也特别多,纷纷争做寒风里第一支傲梅。
那阵刚入秋,天亮还算早,四点三十分左右,天边就已经泛起鱼肚白了,窗外灰蒙蒙的,女生寝室楼对面就是一片小树林,铺陈着鹅卵石的林荫小道散落着一地碎黄色落叶,偶尔有人踩过,发出细碎的声响。
等徐栀洗漱完,把剩下的结构作业赶完,下楼准备去吃早餐的时候,就在寝室楼外看见那寒风里的第一支傲梅。
陈路周穿着灰色卫衣,下身是一条印着侧条纹的运动裤,衣服裤子上的logo都还是他喜欢的那个小众牌子,他的衣服几乎都是这个牌子,徐栀后来去网上搜过这个牌子的模特图,她搜完之后连点开大图的欲望都没有,因为模特都是外国人,搭配也很一言难尽,什么毛衣配短裤,衬衫配皮裤之类的,价格还不便宜。徐栀很莫名问他怎么会喜欢这个牌子,陈路周当时还挺不好意思说是他妈台里一个模特朋友推荐的,因为他个子高,比例有点太好,就很难买到特别合身的,裤脚不是太短就是太大,这个牌子听说都是男模特常买的。
那会儿已经六点,食堂一般这个点才开门,她其实一般也是这个点才下楼。
陈路周走到她面前的时候,徐栀感觉他背后的天都亮了点,晨曦温柔在他发间隐隐散着光,他两手揣在裤兜里,低头居高临下地看她,就那么无欲无求地看了老半晌,才说了一句,“一起吃个早饭?”
陈路周设想了很多说话的场景,没想到又回到这个嘈杂闹哄的食堂,不过这个点食堂没什么人,比昨晚冷清一点,但耳边时不时还是会传来乒乒乓乓的扔餐盘声音。
徐栀打完早饭过来,转身要去拿勺子,陈路周就把勺子放她碗里,徐栀愣了一下,转身又要去拿筷子,陈路周径直把筷子放在她边上,下一秒,一碟醋放在她面前,下巴点了下她餐盘里的灌汤包。
徐栀只能坐下。
“几点过来的?”
陈路周自己只拿了一瓶牛奶和一颗鸡蛋,敲了两下,漫不经心剥着说,“四点。”
徐栀:“……你不会先发微信?”
陈路周瞥她一眼说:“我给你发,你回了吗?”
昨晚是发了一条,今天其实算是例外,因为昨晚徐栀开夜车在赶结构图的作业,只睡了三四个小时,那条没营养的微信她就没回,因为他只问了句,在?
“我知道你今天很忙,我就说两句话,不会耽误你的。”陈路周低着头剥着鸡蛋说。
“你怎么知道我今天很忙。”
陈路周眼皮懒懒地垂着,将鸡蛋放她碗里,“就挺巧,你们宿舍那个刘意丝的男朋友,是我舍友,我跟他拿了你们系的课表,团支书会议,部门例会社团例会,是吧?头衔还挺多,当官当上瘾了?”
第68章一起·上课
食堂攘攘熙熙,毕竟是国内顶尖大学,这个点吃早饭人也不少,陆陆续续有人掀开门口的帘子走进来,一进来就注意到角落里坐着一对气质清冷的帅哥美女,不由感慨,a大不愧是a大,要学习的起得早也就算了吧,连谈恋爱的也这么卷,起得这么早。
徐栀没搭理他,低着头喝了口粥,“行,两句话说完了,现在开始,你可以闭嘴了。”
陈路周真就没张口,懒懒散散地坐在那,下巴使劲点点放在她醋碟子里的鸡蛋,让她把鸡蛋吃了。
“你就喝杯牛奶?”徐栀铁面无私地看着他,“允许你再说一句话。”
陈路周喝着牛奶笑了下,“我吃过了,四点起来等人,你以为能饿着肚子等?别的都还好,我真饿不了,我一饿说话就难听。”
陈路周确实是四点起来的,准确说是三点半,怕影响舍友,动作比平常慢了一百倍,几乎是前所未有的蹑手蹑脚,因为昨天才下的飞机,到了学校就被辅导员叫办公室去了,忙着办卡,领教材。他们班辅导员是研究生班里的一个学姐带班的,年纪其实跟他们差不太多,陈路周过去的时候,正巧碰见辅导员和班里几个班委开会,讨论篮球赛的事情,一进去,见他人高马大又长得帅,陈路周就被几个班委盯上了,死活让他去参加篮球赛,陈路周为了不耽误时间就填了报名表,结果没一会儿手机微信上就跳出几个好友申请,全是刚刚几个女生班委。
等找到宿舍他准备放下东西去找徐栀的时候,正巧又听见隔壁床铺一男的在打电话,“徐栀终于去办卡了啊,行吧,那等会儿咱俩一起吃。”然后陈路周就随口问了两句,才知道电话那边就是徐栀的舍友,两人是暧昧对象,其实还算不上男友,没确定关系,就顺手要了她们系的一张课表,舍友还挺疑惑,你要这干嘛,陈路周当时就随口胡诌说,随便研究一下,大二可能想转专业。那舍友当即一盆冷水浇下来,死了这条心吧,这学校学霸可太多了,想转专业的头个月都卯着劲开始学了,你这旷了一个多月一来就想转专业?陈路周当时叹了口气,好吧,冒昧了。但对方临出门还是把建筑系课表给他了。
因为一路上过来风尘仆仆,陈路周是想吃完饭,回去洗个澡再过去找人,结果,正巧在食堂碰见李科,李科当时震惊地五官都放大了,筷子直接掉在桌上,陈路周当下突然有点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连李科都是这种反应,那徐栀可能会有点接受不了,他本以为自己的出现对她来说是惊喜,但现在很有可能变成惊吓。结果还没等他想好怎么去找她,就在食堂碰上了,那瞬间是真的想过,怎么都行,哪怕徐栀说想不负责任的睡他也行。
……
静了好一会儿,陈路周看她吃饭,自己一边喝着牛奶,一边白无聊赖地在手心里转着手机,徐栀大约觉得自己眼神出问题了,不知道为什么,看他老有一股得瑟劲,好像什么都在他掌控之中似的,心里无端端生出一股无名火,“耍我很有意思吗?”
他才咳了一声,正色道:“没有,出了点意外。”
“志愿什么时候填的?”
“第二批征集志愿上的,当时去国外我们碰见枪击案,我妈改了主意,答应留我在国内,但我爸那时候不同意,两个人就一直拖着,本来是打算等我爸同意了我明年再复读,然后打开a大官网的时候,发现今年有征集志愿,有学生退档,两个专业没招满人,一个电气工程实验班,一个就是人文科学实验班,我当时也没管,觉得是天意吧,就抱着试试看的心态申请了征集志愿。”
其实在a大这种理工类的院校,人文科学实验班确实算不上什么热门好专业,属于文科类的专业大类,大二才会进行分流,专业方向是文学,哲学,自然之类的。陈路周当时填志愿的时候,想的就是实在不行大二再转其他专业。
徐栀看着他,粥喝了一半也没喝了,勺子在碗里有一下没一下地搅着,“那为什么这么晚才来。”
陈路周喝了口牛奶说:“家里出了点事,以后再告诉你行么,这事儿解释起来比较麻烦,总之就是来了,这段时间没联系你是怕我自己忍不住会告诉你,但是最后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能不能来。“
徐栀看他表情诚恳,才哦了声,“你们人文科学实验班是大二才分流的么,那你打算学什么?”
“没想好,如果是你,你希望我选什么?”
徐栀低下头去,打算把剩下的粥喝完,闻言蓦然抬头撞进他清澈干净的眼睛里,茫然地:“嗯?”
“我大二可能转专业,或者修个双学位,看了下你们系的课表,课排得很满,”陈路周叹了口气,诱惑性十足地说,“我大二要不转经管,或者双学位修个经管?“
其实陈路周当时填征集志愿的时候就想好了,要么转经管,要么修双学位。
但巧了,徐栀也想辅修个经管系,不过辅修和双学位还是有差别的,辅修只是单单拿个学分,双学位是全日制。经管和计算机那几年属于a大最热门的专业,每年想转这俩专业的人最多,但名额偏又最少,可以说是全校专业里最难转,除非专业排名至少得在前1%才有资格申请。
“大言不惭,”徐栀说,“先把旷了这一个月的课给补回来吧你,王教授的课我都担心你得挂,今天上课就去听天书吧你。”
食堂的椅子都是没有靠背的圆凳,陈路周当时侧坐着喝手里的牛奶,因为马上喝完了,他准备站起来去扔旁边扔空奶盒,所以半个身子是朝着门口垃圾桶那边,闻言转头看她,手里还懒洋洋地转着手机,笑得意味深长地看着她,“看来也拿了我的课表啊。”
徐栀懒得搭理他,眼皮一抬,“喝完了么你?”
“嗯,”陈路周站起来,单手就顺势拿起她的餐盘,“直接去上课还是先回寝室?”
徐栀坐着没动,仰头饶有兴趣地看他,突如其来地问了句:“等会王教授的课,你要跟你的室友坐吗?”
陈路周一手端着她吃剩的餐盘,一手漫不经心地揣在兜里,外套袖子半耷拉在手肘处,露出那令人熟悉、微微突着的青筋,反倒是挺受宠若惊地低头瞧着她,吊儿郎当地反问:“怎么,你要跟我坐一起?”
“嗯,“徐栀认真地点点头,一本正经,但眼底难得有了笑意,“我主要是想看看,咱市一中的学神在王教授课上听天书的样子。”
陈路周是真的感觉到她的幸灾乐祸了,或许也不是幸灾乐祸,总之看着挺高兴,他将餐盘放到回收处,无奈地瞥了她一眼,“……行。”
王教授的课是高数,相比较其他的系,人文科学实验班和建筑系的高数还算是简单,但是再简单的课程也都是新的,哪怕陈路周曾经获得过数学竞赛一等奖,但迈入大学,昨日种种就真的譬如昨日死了。更何况落下一个月的课程,今日种种,他现场生也生不出来。
上午就两节课,王教授的课第二节,徐栀大概从没这么期盼过上王教授的课,连许巩祝都察觉到她的兴奋了,“怎么了这是,你吃兴奋剂了?”
徐栀笑笑,说了声没有,就继续埋头记着笔记,想着等会陈路周一脸茫然的样子,想想就很好笑,嘴角一直扬着,就没下来过,然而,兜里的手机一震。
cr:认真想了想,刚才太冲动了,等会还是分开坐吧,我丢不起这人。
徐栀:陈路周,你真的很没劲。
cr:第一次去上课,王教授多少得点我名,他要是再发发狠心,问我几个问题,你绝对冷眼旁观,见死不救。
徐栀:那你对咱俩的革命友谊太没信心了,我要是会,我肯定会告诉你答案的。
cr:行。
徐栀刚放下手机,许巩祝就在一旁一边记笔记,一边心潮澎湃地跟刘意丝说,“等会就是王教授的课了,我跟你说我在食堂看到那男的真的贼帅,你信不信,咱们等会儿肯定有女生会去要微信。”
“知道了,”刘意丝说,“赵天齐也说他们寝室来了个帅哥,不过没你说的这么夸张。”
“赵天齐是嫉妒,”许巩祝突然感叹了一句,“帅哥好惨,晚了一个月来,长得又这么帅,说不定会被他们寝室的男的孤立。”
“别胡说,赵天齐不是这样的人。”
“是吗,那你俩怎么还没确定关系?”许巩祝一针见血地说。
刘意丝一边记笔记,一边急吼吼地说,笔在纸上都划破了,“他提过,是我没答应。”
许巩祝老早跟她说过好几遍,但是刘意丝都不信,赵天齐压根就是个海王,军训上唱了一首歌俘获了众多芳心,本来许巩祝对他还挺有好感的,但是后来听了一些传言,明里暗里都在提醒刘意丝,也急了,直接把话挑破:“刘意丝,我是真的那天看见赵天齐和一个女生在食堂吃饭。”
刘意丝一言不发。
徐栀只得打了个不冷不淡的圆场,“行了,许巩祝,上课呢。”
许巩祝瘪嘴,好不容易挨到下课,刘意丝也没等她俩,直接收拾东西就走了,徐栀无奈地看了眼许巩祝,许巩祝再次瘪瘪嘴,“我就是怕她被人骗。”
徐栀吃完早饭回寝室洗了个头,这会儿头发也没扎,就这么散着,她有点自然卷,胎毛也很多,梳着大光明顶的时候,也不显得发际线高,这会儿头发散着衬得一张脸圆润紧致,身上穿着开衫和吊带,以及一条阔边阔腿裤,身材纤瘦高挑,也匀称。然后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头也不抬说:“我知道,但有时候说话换个方式可能会更让人容易接受一些,我说个不太恰当的比喻,你明知道对方家境困难,看见她身上有个破洞,你直接拿着针线当着她的面要把洞给缝上,还不如等她脱下来偷偷给她补上。”
徐栀其实不太喜欢跟室友说这些,但是这么个把月下来,这几个人的脾气她大多也都摸清了,其实大都没什么坏心思,只是许巩祝性格很大大咧咧,也比较任性,说话不太顾及别人的感受,刘意丝呢性格比较糯和闷,有什么话喜欢憋着,也不会说出来,所以刘意丝总是被许巩祝气哭,杜学姐就是和事佬,跟谁都打哈哈,她好像跟谁都关系挺好,但是就都不太走心的那种。
中间闹了这么个小插曲,刘意丝在外面哭了小半会儿,王教授来的时候,还不肯进教室,徐栀没办法,跟王教授请了半节课的假,说她大姨妈不舒服,去趟医务室,劝了半节课才把人劝回来上课。
王教授的课是大课,两个班的人一起上课,近百来人,所以徐栀中途走进去,发现就算是个顶级大帅哥,这么看也还是挺难找的,因为整个阶梯教室一眼望过去全是乌压压的人头,刚要说,陈路周,你也不过如此啊,眼睛就非常不争气地扫到了那张英俊冷淡的脸,骚啊,陈路周,听天书还坐在第一排。
陈路周也正巧在看她,抱着胳膊靠在椅子上,眼神指了下旁边的空位。
徐栀当时是猫着腰走过去,身上穿的是开衫和吊带,她下意识用手捂了下胸口的位置,一坐下,陈路周抱着胳膊瞥她一眼,看着王教授漫不经心地问了句,“干什么去了。”
徐栀把书打开,假装听得很认真,用眼神跟王教授进行诚挚地问候,一边用嘴咬着牙,一边用“你讲得很好我都听懂了“的表情,笑眯眯地看着王教授,然后跟陈路周说:“听说你们寝室那赵天齐是海王?”
大概是因为跟王教授眼神互动地太过热情,王教授瞬间就接受到了信号,一脸孺子可教也地敲着多功能黑板对徐栀和蔼可亲说,“看来有人会做了,那边第一排最角落那个女生,你要不上来把这道微积分给解一下,就用我刚才说的那种解法。”
徐栀笑容瞬间僵在脸上:“……”
不是,你没看到我刚进来?
“你进来的时候,他刚背过去写板书,”陈路周拿起笔,一边说着,一边低头笑得不行,那眼里的得瑟劲简直让人恨不得敲他一顿,偏又看着很意气风发、随性自在。然后在本子上给她写了个答案,用笔画了个勾,笑着说,“凭着咱俩的革命友谊,我给你写个答案,过程自己上去算。”
徐栀:“……”
狗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
徐栀:他是怎么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