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节(2 / 2)

身旁的姜初照是真的很会抢戏,他正襟危坐,以帝王姿态睥睨下方:“苏得意,你说实话,那天你去琉采宫是做什么?”

苏得意擦了擦脑门上的汗,慌张了一会儿,似是想到了什么,赶紧举起小胖手:“陛下!您忘了吗,五月二十六日那天一早,老臣就陪您去上朝了,那天您和六部几位大人一直在商议下半年的重大朝政,巳时陛下和老奴还在议事殿呢。”

“哎,对啊,”姜初照也疑惑了,拧眉看向果儿,“你真的没看错?”

果儿也举手发誓:“真的没有,奴婢和苏公公都是在陛下身边伺候过的,苏公公那张脸多有特色啊,奴婢再熟悉不过了,那人要不是苏公公……总不至于这世上还有和苏公公长得一样的人吧?”

站在一旁好久没有动静的小如公子突然开口了,语气有些急迫:“敢问苏公公,是否做过人/皮/面具?若有的话,是否是在江南谭家做的?”

苏得意赶紧爬起来,转头看向小如:“对,确实是在谭家做的,他们手艺最好,做得最逼真。只是后来面具丢了,不知去向。该不会……该不会有人拿着它,打扮成老奴的模样,去见了容妃娘娘吧?他是听了谁的命令去见娘娘的呢,见面又是做什么呢?”

这几句话问完。

大殿之内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余知乐身上。

包括怒浪汹涌,似要吃人的丽妃。

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尤其是曾经还和余知乐有些过节的娴妃,再次不负哀家期望,高水平发挥了她阴阳怪气的本事,遣词造句都落在了哀家的舒坦点上:“还能做什么,自然是仿着别人的笔迹,一封一封地写信呀。然后再把此事嫁祸给苏公公和陛下,甚至还可以说是奉了陛下的旨意去写。殊不知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设计别人的人,最后把自己设计了进去。”

余知乐死死地捏着手中的信,那信都被她捏得褶皱纷起。

我以为她会死撑着不认呢,结果最后,她还是红着一双眼眶,咬牙极其艰难地回答道:“谭先生这封信,确实是臣妾写的。当初来琉采宫的公公,确实不是苏公公。此事和陛下毫无关系,是我一人的过错。”

确实也没有出乎哀家的意料,她果然还是喜欢姜初照的,所以把所有事情都认了下来。

因为大家都把注意力放在了余知乐身上。

所以没有人发现丽妃艰难地撑起身来,扶着墙壁踉踉跄跄地走过去。

直到她走到余知乐面前,各宫的美人才交头接耳,叽叽喳喳地打听丽妃这是怎么了。

“啪——”

“啪——”

“啪——”

丽妃抡圆了胳膊,朝着余知乐的脸打了三下,若不是苏得意和其他的妃子陆续反应过来,拦住了丽妃,哀家相信她还能继续打下去。

余知乐捂住双脸,瞪大了眼睛看着面前的人,几乎不敢相信大庭广众之下,丽妃会肆无忌惮地抽她的脸:“丽妃娘娘,你为何……”

“为何?”丽妃凄厉地笑了一声,其癫狂嗜血的模样与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几无二致,就连声音也是嘶哑的,绝望的,“拿着假信坑骗他人的滋味,好受吗?你可知你随随便便写的一封信,能给另一个人多大的希望,又会在被揭穿时给那人多大的打击。你可知世上真情几斤几两,你可知‘欢喜’二字千钧之重。你却如此随随便便地,替他写了。”

包括娴妃在内的其他嫔妃,大概都以为,丽妃这是气上心头,替小如公子说话呢。

大抵只有哀家和姜初照,以及写过那封信的余知乐晓得,丽妃口中的‘他’到底是谁。那“欢喜”二字,又藏着多少希冀。

丽妃又抬起手朝余知乐挥过去,这一次,旁人有没有拦住,我却不晓得。因为姜初照抬起衣袖把我的目光给挡住了。

“很怕你心软,也很怕你后悔。所以,别看了。”他低头对我说。

本来都跟姜初照说好了,哀家要在他的后宫搞一场大戏。

这戏比预想之中来得更完美,更刺激,唯一遗憾的是,通场下来,哀家几乎没有出什么力。

所有需要我下场去挑拨的地方,差不多都被姜初照给抢去了,其他的如果儿和苏得意,演技都非常自然且到位,更何况云妃这样的聪明人,也站在哀家这边,帮我煽风点火,推波助澜。当然了,娴妃作为没有看过剧本、也不知事情如何挑起又如何发展的人物,凭借本色出演,就圆满完成了她至关重要的戏份。

本想回到凤颐宫进行复盘的,但姜初照怕隔墙有耳,亦怕余知乐绝地反击做出什么坏事,所以宴席结束后,姜初照就提议去六王府看看他的小堂弟,顺便把复盘会开在小堂弟家。

我看向姜域,想知道他愿不愿意。

姜域敛眉低笑,温润平和,虽然开口的时候酒气有些重,但他身形稳当像是一点也没醉:“臣自然是恭迎太后和陛下。”

于是,姜初照带着苏得意,哀家带着果儿,我们一行四人跟着姜域浩浩荡荡地去了王府。

“所以,当年那封信,是出自余知乐的手吗?”

温暖的、燃着文火炉子的茶室里,有清新和柔的柳茶香,酸酸甜甜的解酒汤,和忧心忡忡的姜域,以及愀然沉思的姜初照,只是缺了已陪娃娃入睡、现在还不知晓我来了的邱蝉。

我舔了一口解酒汤,敛眉小声地回答姜域:“是啊,而且小聂是丽妃的人。所以哀家今晚才设计了这样一场戏,让余知乐和丽妃互相撕扯,省得哀家自己动手了。”

过了很久,清幽酒气再次浮起:“嗯,好在知道是她了。有点晚,但没有太晚。”

姜域的声音比我还要轻,若不是我抬眸时,恰好看到了他紧攥着的手指以及因此泛白的指骨,我甚至以为他有些不在乎这件事了呢,毕竟当初最大的幕后指使卫将军已经服刑了。

“多谢六皇叔把阿厌带回来,”姜初照端起解酒汤主动朝姜域的杯子碰了一下,话音虽然明媚,但眼底却蕴出些暗色,“两次了,都是六皇叔心细,找到阿厌的下落。”

我有些愧疚,两次了,若不是因为我太蠢太无能,就不会让自己受伤,也不会害得他们担忧,于是惴惴道:“这是哀家的错……”

“姜初照,”姜域打断了我的话,一字一顿、分外严厉地叫出这个名字,下眼睫轻微地颤动,连带着眼尾眼角都变得鲜红,好似酒气根本未散去反而堆积于此处变得更加清晰,“你是阿厌少时最好的玩伴,也是她现在最近的亲人,她都离你这样近了,为什么你还是没有照顾好她,让她一个人去南山,被割成……那个样子。”

这话让姜初照呆住了。

他杯中的汤随着颤抖的手指,荡出许多,显然是被姜域的批评给唬住了。

“皇叔说得对,是朕未曾好好陪伴太后。”

我实在忍不住了,皱眉看向姜域,替姜初照争理道:“这同陛下有什么关系?上一次他人还在北疆打仗,根本不知道京城发生了什么。这一回哀家去南山是修养身心来着,他乃天下君主,朝野内外都有一大堆事等着他处理,总不能陪着我去南山,一路照拂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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