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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绿茶攻三也来掺一脚(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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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间的时候,郎葛和郎棣坐在火堆边商量着去山下采买的事。李咸池窝在被子里,露出半张脸来偷摸听着他们的对话。

事实上两人对话的内容确实也没什么好听的,无非是商行米油面柴价格走势如何,接下来该囤什么东西。硬要说李咸池从中获取了什么信息,大概就是原来妖族天天也要纠结这些家长里短的东西。

李咸池蒙着被子偷听了会儿,最终还是一掀软衾,赤足跳到了地上。

火堆边的两人听到这声响也止住交谈,回过头来望着李咸池。

“我有事跟你们商量。”

郎葛注视着他往自己这边走来,盘腿坐到自己和郎棣对面的位置。

郎棣嗅到一丝不对劲,皱着眉问:“怎么了?”

“你们发情期也该过了吧。”李咸池盯着郎葛:“换而言之,接下来至少一个月的时间里,你们应该都是不需要我了。”

郎葛默然,却也慢慢蹙起眉。郎棣看了大哥一眼,复又看向李咸池:“话是这么说没错……你想要……”

“我想要下山去找佘垚。”

未等他话说完,李咸池就插嘴。

郎棣想起他白天问自己的话,脸色顷刻变得有些难看:“不行!”

“为什么不行?”李咸池道:“我又不是不回来了,你们也说过,我离了你们不行,我们都是各取所需,是不是也不该妨碍对方处理私事。”

“处理私事?”郎棣闻言脸色更加铁青:“你还能有什么私事?你继父把你卖给别人,你亲人又都没了,难不成你还真跟你那同学情同手足?你这段时间靠的,吃的不是我们吗?你凭什么去找他?”

李咸池却觉得他的愤怒格外荒谬:“你不也说了是这段时间吗?那以前我和佘垚好的时候你算什么?对,我没爹没娘没亲人,你们把我这干干净净的十多年看得透彻,却一丁点都不肯跟我聊你们的事。佘垚至少以赤诚之心待我,我们情同手足亲密无间有什么问题?他现在因为误以为我离世伤心,我去寻他解释清楚,凭什么不行?”

连日以来遭受的冷落让李咸池逐渐热起来的心再度冷淡下去。他虽时运不济,却也并不是傻,二人的有意避之他都看进眼里,于是他也认清——

人和妖之间,即便肉体关系再如何亲密,种族之间先天划下的鸿沟也是客观存在的。郎葛的温柔是真,郎葛的生分也是真。郎棣的坦率是真,郎棣对自己的间隙也是真。

郎棣不吱声了,眼底仍旧愤怒与隐忍交缠。洞内空气静滞一瞬,洞壁上的积水滴滴答答落进洼地里,又似一刀一刀剜进在场每个人的心中。

李咸池则想,你凭什么生气,又凭什么怨我?难道一开始口口声声讨厌人类的不是你?下午逃避我的不是你?

眼见气氛就要被烘托上尴尬的顶点,郎葛忽然开口:“你能确保从曾府逃出来吗?”

察觉到他有让步的迹象,李咸池赶忙说:“只要我想走,佘垚不会拦我,还会助我。”

郎葛却平静道:“你的那个兄弟,不是好人。”

这话若是从郎棣嘴里说出的,李咸池也就权当他在放屁了,毕竟他历来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但偏偏这话出自郎葛之口,以至于李咸池愣了好一会儿才铁青着脸反驳:“你不许污蔑他!”

就是在他们视线相交的一瞬,李咸池竟发现,原来郎葛的眼神并不如自己想象那般平静,或许底色是冷的,可是内里的怒火并不容忽视。

郎葛端详他片刻,似是终于惊觉自己的过界,垂下眼,揉揉眉心。

郎棣讽道:“你对你那兄弟可真是好。”

李咸池没心情理他,甚至连眼色也吝于给他。郎棣心头霎时烦躁不已,如打翻了罐醋坛般,口齿间尽发着酸意:“别到时候人家又辜负你了,屁颠屁颠来找我。我可不会管你的烂摊子。”

李咸池也是气得口不择言:“他若不理我,我就自戕。也不需要谁操心了。”

两兄弟神色皆是大变,虽然明白气头上的话不可信,还是对此有所忌惮。

“那你去吧。”郎棣尽量装作不在意的模样,眉毛拧在一起,嘴上依旧不饶人:“救了你一次也别想着救你第二次了,白眼狼!”

李咸池听他骂自己白眼狼,“蹭”一下站了起来,咬紧牙也止不住牙关颤抖。郎棣看他目露狰狞,方自觉言重了,正想说些什么找补回来,但这时便发现,这么多年自己引以为傲的嘴皮子功夫,全练在了气人上,好话是一句不会。

李咸池心火烧到了脖子根,眼白亦隐隐发红,最后却是什么话都没说,滚下两行泪来。

郎棣连忙站起来,但同样是手足无措地看着他。

接着,他只觉腰上一疼,继而重心往后,屁股直直栽进石堆里。郎棣疼得直咧嘴,一是为腰上的伤,二是为屁股上的伤。

而打出这一掌的郎葛正沉默地望着他,愤怒不言而喻。

李咸池抹了泪,也没再看这两人,扭头就要往洞外走。

郎葛攥住他手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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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再走,收拾一下。晚上看不见路。”

“放手!”李咸池用力甩却怎么也挣不开:“我们又不熟!我就是死在那儿也跟你们没关系!反正我就是一白眼狼!”

郎葛无言看着他,面色沉静,若非他手上力道之大,李咸池还真要以为他不为自己言语所动。

终于,郎葛像是怒了,沉着嗓音道:“我让你明天走!”

李咸池愣住。

郎葛此人,虽说沉默寡言,但并不是冲动易怒之人,从认识到现在,李咸池更是没与他正面争吵过,即便是初遇的时候,也只是他一人在发泄罢了,这样被郎葛吼,也是头一遭遇见。

可与此同时,对方周身所释放出的压迫感,唤醒了他脑内原始性的臣服欲,与恐惧。

这样的郎葛,并不是平时那个温柔沉默的郎葛,而是那个曾经强奸了李咸池的野兽。

一直以来,李咸池都默认为平时的郎葛才是他本来的模样,或许他从一开始就想错了,自己并不认识、了解郎葛,错将他的伪装当做了自己他本身。

而这端郎葛看见李咸池失魂落魄的双目,便也收敛起暴戾的气场,只是不曾放开钳制住他的手:“夜深了,就算要走,也等明日。”

李咸池不说话,任凭他拖着走进洞深处。而就在他们即将走到床边的时刻,李咸池忽然站住,反将郎葛拽住。

郎葛回头,遂见幢幢光晕中,一张颜色惨白的脸:

“你究竟是谁……”

——

曾府门口的白花依旧没去,两只石狮脖子上各挂一朵,房梁砖瓦上扯满了白布。门口立着个黑板牌,上书“招短工,包吃住”——曾家老爷去世后的很长一段时间,还有各种事宜需要处理,人手不足也成了曾家人的烦心事。

曾康奇昨日才下葬,牌位刚摆上祠堂,佘垚昨日跪了一整夜,眼下仍旧有些头晕眼花。但是主母又要他和大少爷在前来应聘的人里挑几个顺眼的入府,还补不得觉。

大少爷曾黎也是一脸睡眼惺忪,又因常年沉迷声色场所,一对细长吊梢眼下密布着深深的黑眼圈,与惨白色的肌肤映衬着,看起来人不人鬼不鬼。

与他站在一起,倒是庶出的佘垚看起来更有大家少爷的模样——同样是白西装梳油头,佘垚却凭着一对含着浅笑桃花眼,把人看得神魂颠倒。

曾黎坐在太师椅上,手里拿着烟斗,眯起眼审视着佘垚,心说死白脸,贱种生的东西就跟贱种一个德行。

但不知是心有所应还是凑巧,佘垚忽地转过头来,眼底没有分毫情绪。曾黎不由眉心一跳,手中烟斗也差点坠在地上。下一秒佘垚却勾起唇,对他露出一个友善的笑容。

妈的……

曾黎急忙别过眼去,心头恐惧却久久难以抹去。

而佘垚这边,跟着管家一道见完了几波应聘者,对着名单挑挑拣拣,竟是没剩下几个能用的。

“唉……现在年轻一点的男丁都参军了。”管家摸着胡须,摇摇头:“有些需要男丁的活,无人可用咯。”

佘垚只是附和性地点头,表情是一贯的微笑,倒看不出持什么意见。

这时,院子里又响起脚步声,下一波应聘者已然到来。

跟着引路人转过照壁,一行人停在了院中央。与管家一样,佘垚的目光停留在了人群中唯一一个男丁的身上——此人体型偏瘦,身高也不算高,大概就一米七五左右的样子,头发刚及肩,肤色白皙,模样清俊,穿着一身灰色的麻衣和汗衫。

佘垚目光一滞,“蹭”地站了起来,管家有些莫名地看了眼自家二少爷,低声问询:“少爷这是发现了什么?”

佘垚迟疑了一下:“不,不,只是看见男丁,感到惊讶罢了。”

虽说战争时期男丁稀缺,可是这几日到曾家应聘的人里也不乏青壮年者,为什么看到这么个瘦弱男人会激动成这样?管家并不太信他的说辞。

“咱们现在缺个劈柴的伙计,少爷看这人是不是有些……”

“留下他,我需要一个照顾起居的仆人。”

佘垚用指关节翘着桌面,目光片刻不移那青年。

管家想起之前主母派给佘垚的通房丫鬟都被他安置在别苑,又想起坊间传曾家二公子好男色的流言,再端详眼前的青年,心头隐隐浮现出一种猜想。

但显然想到这一点的不止管家,本窝在两人身后的曾黎倏然晃晃悠悠站了起来,抹了抹身上皱巴巴的西服,吊儿郎当往青年面前走去。

佘垚看到他面露不善,急忙站起来,不着痕迹地将他去路挡住:“大哥可是有什么事?”

曾黎盯着他的脸,半晌后两条眼睛弯起,眉毛快笑皱到了一块:“看看,我就看看,二弟怎么敌意这么大?不会是要为一个刚见面的人与大哥胡闹吧?”

佘垚收敛笑意:“当然不会,只是大哥正休憩着,不知是什么惊扰到了大哥,小弟一时心慌罢了。”

在场人看着曾家两兄弟明里暗去相互角着力,却不敢吱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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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曾黎戏弄够了佘垚,再看了青年一眼,好似知晓什么惊天秘密般,笑着离开了堂屋。

佘垚被他弄得有些心烦,本就因为没有睡好积攒的脾气快要蹿上脑门,于是揉揉眉,让管家先选着人,等会自己再来看,也跟着走了。

管家摸着胡须,暗自感叹曾家接下来一段时间有的是不太平了。

——

自从那日与郎家两兄弟闹掰后,李咸池就与那二人开始了冷战。不过好在郎葛也自知理亏,因此第二天李咸池收拾行李要下山他也没阻拦。李咸池走到洞口,本来想给人留一句十来天就回来的承诺,但是满肚子的别扭气却让他话怎么都说不出口,最后站了半天,头也不回地走了,郎葛郎棣什么表情更是没看见。

下了山后,一切都还算顺利,曾家因为人手不足正在纳新,他便换了套便宜的衣服,洗了把脸,潜入招新的队伍混了进去——

他敢这么做纯粹是因为曾家大多数人并未见过他本尊,那几个见过的,也就是送亲给他化妆的几个侍女,在山洪里不见了踪影,纵观整个曾家,只有佘垚认得他。

可是他没想到,佘垚会亲自来选人,还碰上了曾家大少,两人在堂屋里的那场对峙更是直接把他推向了曾家的战场,本来他想着做临工,等时候到了就逃跑地计划可以说也是落空了。

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佘垚终于与他重逢了。

李咸池跟着管事道下人的住处看了一圈,领了仆从专用的衣物,末了,又跟众人听管事交代了一遍府内事宜,便各回各岗位了。

李咸池的任务是照顾佘垚起居,他换了衣服后,就到了二少爷所住的东芜前,而佘垚原先的贴身大侍女似乎对他的到来早有所料,恭敬地一勾身:“少爷等着您呢。”

李咸池看着她向自己鞠躬,心都提到嗓子眼,赶忙一把抓住她两臂,扶她起来,又意识到男女授受不亲,手烫了似地不知该放哪儿:“不,您别,别朝我这样。”

“在做什么呢?”

佘垚冷静的声音适时地响起,李咸池往台阶上看去,发现他已换了常服,后梳的头发放下来,着一身黑色长袍。

佘垚的目光定格在李咸池游移地手上,不由眯起眼:“进来吧。”

李咸池只好再向大侍女反复躬几次身聊表歉意,然后屁颠屁颠跟着佘垚进了屋。

一进门,李咸池就被屋内琳琅满目的玉石珍宝晃得傻了眼,心说怪不得佘垚之前都不联系自己了,原来是被花花世界迷住眼了。

佘垚进屋关上窗,背着李咸池把烛火点上:“芸娘你可以先退下了,把门关上。”

大侍女在外应了一声,接着李咸池背后就传来了厚重的关门音。没等他反应过来,佘垚便走到了他面前,一把将他抱住。

“静岳……我好想你。”

佘垚体温偏凉,与李咸池记忆里一样。这种熟悉的感觉不禁让李咸池鼻头一酸。

过往的点滴记忆如潮水般倾盖而来,浇灭了李咸池残存的不安。

然而正等他想要回抱住对方时,佘垚却忽然握住他肩膀,狠狠将他拉开。李咸池怔怔抬头,并在他们对视的一瞬间,发觉了佘垚眼底狠戾的情绪:

“你身上……”

佘垚眼白里隐隐浮现出血丝,浓稠的黑雾弥漫在双瞳间,他双手用力,像是恨不得将李咸池撕裂。

李咸池并不知他因何而怒:“佘……佘垚?”

佘垚像是被他的声音泼了盆凉水,迅速冷静下来。李咸池感到压在肩膀上的重量渐渐放轻,那股可怕的威慑力也从佘垚体内褪去,眼前的这个人,恢复到了他最熟悉的状态:

“对不起,是我失态了。”

佘垚垂下头,柔软的睫毛随着眼眸低垂而轻轻扇动:“我只是太想你,你为什么不早点来找我?我真的以为你不在了。”

李咸池被他追问得一时不知该如何解释,只是拍着他的背:“没事没事,我回来了。”

“那你还会走吗?”佘垚牵起他的手,指尖按着他的手背:“我不想你走,留下来好不好?”

“我……”李咸池脑内闪过郎葛与郎棣的模样,不由语塞。

闻言,佘垚眼中闪过一丝戾气。可惜李咸池并没有捕捉到,他只感受到了自己的手背滚上了温热的液体——而佘垚眼睫上挂着泪珠,一副被人欺凌了的模样。

明明他比李咸池高出了一个头,明明他先前在堂屋里能表现得那般得体,但是只要面对李咸池,就好像又变成了从前在私塾时,怯懦,需要人保护的样子。

李咸池愧疚得不能自已:“别哭啊,你都这么大人了,怎么还哭啊。”

“因为我害怕。我害怕你又离开我。”佘垚紧紧抱住他:“听说你死了,我觉得天都塌下来了,我恨我为什么没早点站住脚跟然后去找你,我恨那场洪水,我都不信你死了,你果然还活着,但是你说你又要离开我。”

“我不走,我不走。”李咸池无奈放缓语气:“我留下来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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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吗?”佘垚迟疑地打量着他。

李咸池被他看得莫名有些心惊肉跳,好似心中那些杂念都被他看了个透:“真的。”

佘垚终于展颜:“那今晚静岳来找我,我让管家给你安排在我院里住。如何?”

李咸池哪敢拒绝:“全听你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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