抵达宏景已至深夜。
天很冷, 大家很疲惫。
林晚星请司机师傅送每位学生回家,轮到付新书的时候, 车里只剩下林鹿一个。
付新书家离梧桐路不远,王法背着付新书上楼,说自己可以散步回去,让她先送林鹿回家。
又少了两个人, 大巴再次驶动,车里的座位差不多完全空了。
司机师傅打了个哈欠,车厢里只有学生不平静的呼吸声,夹着一些断断续续的鼻音。
林晚星微愣, 过去拍了拍林鹿。
学生翻了个身, 把脸埋在窗侧。
“马上要到了。”林晚星说。
林鹿的头在胳膊里埋得更低了。
车外的路灯照进来, 林晚星才发现,他肩膀抽动,似乎在流眼泪。
林晚星一时无措。
林鹿被发现,很羞耻地缩得更紧。
林晚星缩回手,在那瞬间,她好像也能感受到学生的诸多情绪。
来自于争吵后的疲惫,决断后的不舍,未知前路的迷茫,一切都在所有人都下车后的孤独瞬间爆发。
这是亮着路灯的午夜城市,每个人都可以有伤心的权利。
林晚星没有打扰他,而是回到自己座位,重新坐下。
大巴在目的地停下,刹车声和车门打开声一并响起。林鹿用力抹了把脸,猛地站起来,收拾行李下车。
路灯灯光流转,某一瞬间,林晚星看到他眼眶红红的,眼泪鼻涕还在滴,很是难过和无助。
林鹿的家离付新书家只有不到十分钟车程。
他很快擦干眼泪,然后翻脸不认账:“我刚没哭,就是太困了打哈欠流的眼泪。”
车停在小区门口。
林晚星意外发现,门卫室边,有两位中年人站在那里。
其中一位林晚星认识,是林鹿的妈妈。
父母神情焦急,林晚星带林鹿下车,道了谢,请司机师傅先回家就好。
室外寒冷,已近午夜,林鹿妈妈看上去有一肚子话想说。
“你们怎么出来了?”林鹿赶紧又抹了两把脸,可通红的眼眶和时不时的抽噎还是出卖了他。
“你说你去医院了,妈妈能不急吗?”林鹿妈妈小声嚷嚷。
“我不是讲了是别人嘛。”林鹿跳了跳,展示了下他健全的胳膊腿,“我真没事,妈!”
“那足球场上的事可说不好,你自己腿也不好的,妈妈怎么知道你说的真的假的?”
司机关上车门,大巴开走了。
林晚星拢了拢衣衫,林鹿妈妈被开车的声音吓了一跳,目光扫来。
“林老师……”
林晚星抬起头。
林鹿妈妈卡壳了下,欲言又止。
林晚星:“我都可以。”
“啊?”
“不管您是想邀我上楼坐坐聊聊,或者对我说‘天冷了,林老师早点回家路上注意安全’,我都可以的。”林晚星这么说。
––
林鹿家不大,两室一厅。
没有独立的书房,所以电脑桌都被摆到客厅里。
林鹿被催着去泡热水澡,他的母亲则在厨房里忙活。林晚星踩着绵软的家居拖鞋,在客厅转悠起来。
她在书柜的照片里一张张看过去,林鹿爸爸就在她旁边,一副不知道说什么好的样子。
很快,其中一张照片吸引林晚星注意。
那是张足球队的合影,照片里的小朋友年纪都很小。
“这是他们参加市长杯的合影。”林鹿爸爸说,他把照片从柜子里拿出来,递到她手里。
背景是绿色的草地,照片中的小球员们稚气未脱,那时候林鹿因为年幼,所以眼睛格外大。照片中的陈江河与俞明挤在一起,他们旁边还有个高个男生,飞扬跋扈的,一看就是秦敖。
林晚星又认出了沉默寡言二人组郑仁和智会。还有位同学小小年纪就目光冷酷,满不在乎,除了文成业,应该也没有别人了。
站在照片最右侧是位中年的男人。他剃着寸头,神情严肃,皮肤黝黑。该是学生们口中的蒋教练了。林晚星在脑海中比对了一会儿,确定自己不认识对方。
“小时候还是挺可爱的。”林晚星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