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起好像是自然而然的事情。张柯告的白,说自己不喜欢男人,但是喜欢关容。后来见多了男人的关容想起来会觉得好笑,不是张柯好笑,是自己好笑。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学校有了传言,说关容是同性恋。后来流言变成关容不仅是同性恋,还跟学生谈恋爱。
流言升级得很快,不多久就有学生上交了一段音频,是关容和他约会的证据。事情终于闹大开来,关理质问关容的时候,关容很大方地承认了一部分事实。
他理所当然地认为没做的事情就是没做,至于恋爱对象是个男人,这也是没有办法改变的事实。坦荡面对生活里的一切事实是他的行为准则,哪怕他不常主动指出事实。
那是关理第一次对关容动粗。
虽然关容从小就没有妈,受的还是军事化的管理教育,但关理从不打他,也不干涉他的想法。关容自认心理十分健康。他聪明,甚至称得上早慧,不叛逆,异常坚韧,精神的苦和生理的苦都能吃。
他天生不考虑什么是爱,也不认为自己需要爱,因而更不会觉得自己缺爱。
可是关理的一个巴掌落在脸上,他有生以来第一回觉出自由。也发现没有人爱过他。
回想起来是很荒唐的事情,关理一动手,关容忽然就明白了,关理确实从不干涉他,但那只是因为关理不关心他的想法。对关理来说他是附属品,不会,也不可能存在违逆父亲的情况。而关容之所以没有反抗过关理,正好也是因为这种不关心。
不关心与不干涉是两码子事。这样浅显的道理,他居然花了二十多年的时间才明白过来。
他不吵不闹也不作什么明面上的反抗,只是在关理准备找人帮他解决问题的时候,一个人去辞了职,同时也退了学。
当时在办公室,他的导师对着他的博士退学申请书沉默很久,后提笔签字,说:“关容,你是我见过最有天分的学生。”
关容听到这句话转头,看到窗外的泡桐树梢被大风吹得狂舞。
他回到长大的城市,去了远离家的旧城南边。
那处有一个下沉广场,关容莫名被吸引。他在旁边租了一个屋子,路过附近的少年宫看见在招兼职钢琴教师,进去应聘,没多久变成了专职教师。
最初张柯还经常写信来,而后逐渐没了消息。过了一段时间关容回了趟c大,看到张柯跟一个女人手牵手。
师姐跟他讲,他走了没多久,张柯就转了编制岗位,接手了关容遗留下来的课程和项目。
师姐不置可否地平铺直叙。没有阴谋阳谋,聪明人从不作无谓的猜测。说完见关容沉默,她在他背上拍了拍。
“以后只对自己好就可以了。”她这么叮嘱他。
刚回到下沉广场那一段,关容很快学会了打架,学会了抽烟,学会了买醉,学会了分辨后街形形色色的人。
有一回打架打得头破血流,他躺在街角,以为他死了的人群作鸟兽散。他不考虑自己会不会死,只是放空。血红的视野里却忽然出现一张漂亮瘦削的脸,那人扑在他旁边,用白净的手来揩他的额头。
白净的手沾满了血。她着急地喊:“太乱来了!不要命了吗?”
关容觉得自己是有生以来第一次被人这样直白地关心。原来关心是不会让人觉得疏远的,关心原来不那么礼貌,反而像是责备。
他想跟那姐姐说是的,我早就不要命了,我从来没有要过命,他还想说你要是不嫌弃我把命给你吧。但是喉咙黏得厉害,似乎喉咙也像眼睛一样被血糊住了。
她不敢挪动他,只跪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抱着他的上半身,试图让他顺畅地呼吸。他们在原地等救护车,她说话好像是吼出来的:“怎么一个个都这么不要命!”眼泪啪嗒嗒地掉。
关容枕在她膝上闭着眼睛,心说这么善良的人肯定是过不好生活的。
也是在那段时间,关容还学会了谈一些无关紧要不伤大雅的恋爱。那些恋爱都是他在谈,但又好像跟他无关。
在所有的感情经历里,他一直是抽身走的那个人。无论是出于什么原因,哪怕是像他和张柯这样看似平静实则不堪的收场。
以前有人愤恨地指责过,关容永远是不动的。关容永远立在原地,有人过来找他,他不感兴趣就不搭理,偶尔有兴趣就笑笑,牵手也好接吻也好上床也好,都无可无不可。漫不经心,随时可以离开,也随时可以接受别人的离开。
说话的人已经忘记了,关容从不在意这些人是怎样看待他的。哪怕刚从一张床上下来。
然而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也许是因为一直没能等到陈越持主动靠近,关容开始在意起陈越持的态度来。若即若离,似有还无,他们之间从某个不曾察觉的瞬间开始变得说不清楚,好像也没有人想去说清楚。这种不清楚也许是人的劣根性作祟。
如果陈越持觉得他自己是卑贱的,是不配拥有一切好的,那关容不介意让自己以某种坏的面目去见他。
陈越持醒来之后没有立刻动弹,仿佛是在判断现实跟梦境的分界线。关容看了他一会儿,吻他的额头。陈越持受惊一样愣住,呆呆地瞪着关容,好像才发现这不是梦。
关容不理会他的反应,继续亲吻,只是避开他的双唇,从他的脸一直亲到胸口。后来陈越持一把捞起他,翻过身,上下位置颠倒。他把鼻尖凑到关容耳垂下面,蹭了很久,嘴唇带着异常浓烈的迷恋情绪,在关容脖颈处游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