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握紧见雪,银丝扭转,一个用力就在火星飞溅的瞬间弄断锁链。
“这银丝到底是什么做的?这么粗的铁链都给弄断了,跟切菜似的。”楚沅不由感叹出声,也没敢用手指触碰那虽然极其纤细,却是削铁如泥的银丝。
失去了束缚的楼门徐徐打开,夜风随之趁虚而入。
楚沅下意识上前一步,然后她闻到了一种带着木头腐朽的霉味。
应该是封闭了很久。
这样一座古朴华美的八角楼,同这依靠悬崖而建的村落里其它简陋屋舍相较,就显得格格不入。
而楚沅借着檐角红灯笼的光,看见这样一座外边华丽的角楼里,一个接一个的铁笼。
她仅仅只站在台阶上,就看见距离最近的铁笼里那几个蜷缩着身体的女人,她们的手脚都带着冰冷的镣铐,像牲畜一样被锁在里面。
楼里贴了很多的黄符纸,上面朱砂描画出的图案就好像是迸溅的血液般,潦草又血腥。
这座八角楼在她的眼里就好像成了潜伏在精致皮囊下的凶猛恶兽般,这朱红楼门就是恶兽的血盆大口,在朝她嘶吼,要将她吞噬。
楚沅之前就听到里面传来微弱的呜咽声,事实上,而在这扇门打开之前,她也设想过这里面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光景,但此番来看,眼前的这一切似乎超出了她之前的想象,她喉咙干涩,一时间发不出一点儿声音。
忽的一阵风不知道从哪儿吹来,她汗毛倒竖,鸡皮疙瘩顺着脊骨一路往上爬。
相较于楚沅,魏昭灵脸上的表情就平淡得多,甚至懒一丝波澜都没有泛起,他只是饶有兴致地去打量身旁那姑娘的神情。
就在魏昭灵想说些什么的时候,却见楚沅忽然迈步走入楼里。
她提着一盏从檐角摘下来的绯红灯笼,借着里面的火光再将这昏暗的室内照得更亮一些。
睡着都仍在不自觉地哽咽出声的女人们骤然被轻缓的脚步声惊醒,她们仓皇地睁开双眼,却望见铁笼外徐徐而来的,是一个提着灯笼的小姑娘。
好多双眼睛都在看着她,紧紧地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下一秒,楼上一阵响动传来,楚沅下意识地抬头,猝不及防地望见铁栏杆里一双明亮乌黑的眼睛。
那还是一张稚嫩的面庞,往下看时,还在玩锁住她一双手腕的锁链,拨弄着碰撞出清晰森冷的声响。
楚沅吓了一跳,她本能地把灯笼再往上一提,就又照见在她后面,还有好多探头过来的稚嫩孩童。
楼下都是年轻的女人,楼上则是年幼的女童,而铁笼外的木桶里应该就是她们的食物,但楚沅才靠近,就嗅到了难以言喻的酸味。
或许那些村民们吃剩的东西,除了喂家里的牲畜,还用来喂这楼里的女人。
生活在和平年代里的楚沅,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场面,铁笼子里那一张张明明还很年轻,却已经蜡黄的面容,在灯火离得近些时,她们还会本能地后缩,把身体努力地蜷缩起来,像被锁在这不见天日的楼门里的一只只不会叫的老鼠,本能地想要找个洞钻进去。
楚沅神思有些恍惚,她提着灯站在那儿,却忽然隐约听见嘈杂的声音,她回过头,透过大开的楼门,她看见远处有绵延的火光不断靠近,还有好多人说话吵嚷的声音越发清晰,竟如同蝗虫过境一般声势浩大。
“愣在那儿做什么?”
她忽然听到立在楼门处的魏昭灵忽然开口,她对上他那双神色清淡的凤眼,又听见他冷静的声音:“想做什么都由你,否则你这一趟,也是白来。”
楚沅先是一怔,随即忙说,“那你可要帮我挡着点。”
她才说着这话,就已经按下了手里见雪的花瓣,银丝飞出,雪花嵌在楼里的圆柱上,她拉上银丝,手腕一转,就削断了左侧所有铁笼的锁链,在那些锁链连着铜锁落在地上时,她又弄断了剩下的所有铁笼上的锁链。
“快出来!”楚沅朝她们招招手。
一开始铁笼的的女人们还有些迟疑,但看着大开的笼门,她们原本灰暗的眼睛还是有了微弱的光亮。
有了最先蹒跚着步履走出来的第一个女人,其他的那些女人们也都争先恐后地跑出来。
那些村民渐渐近了,楚沅动作极快地帮她们弄断了手上的镣铐,然后又跑到楼上去救那些女童。
这楼里的女人也有原本就是这明义村里的,长到十几岁就被自己的父母送进这八角楼里,等着献给钟家。
也有专做拐子的人同明义村的人谈生意,钱都由钟家出,明义村的人算是中间人,从拐子那儿买来女人或女童关进楼里。
常有娶不到老婆的男人给守楼的人一些钱,进楼里挑选女人过一夜,如果是要选个女人生个孩子,就得再多出些钱,这样也能将被选中的女人留得久一些,暂时不用送到钟家去。
如果生的是男婴,那个女人就能免于被送进钟家等死的命运,但要是个女婴,便会连同女婴和女人一同扔回八角楼里。
这些都是楚沅从一个说话哆哆嗦嗦的女人口中听来的零碎话,但只是听了这么一点,她的后脊骨便开始发凉。
“你们是什么人?”
楚沅才走到楼门口,就听见为首的那个皮肤黝黑干瘪,生得一双绿豆眼的老头用粗粝的声音质问。
在他身后是举着火把的村民,他们每个人手里都拿了东西,除了锄头,扁担之类的东西,其中有几个人手里还抱着猎/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