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上山</h1>
天虎山在城外二十里处, 入口处位于一处峡谷之中。
两边赫红色岩石挤出一条大路,一看就是个拦路抢劫的好地方。
从半山腰开始,便是连绵的山寨, 从山下望上去, 层层叠叠,很是威风。
“可惜老大不在,不然能把你领上山, 他一定很开心哈哈哈哈。”花仔带着姜雍容踏入大厅。
厅极大, 上面一张宽大的椅子, 铺着一张老虎皮,虎头就搁在椅背上,怒目圆睁, 仿佛下一瞬便能扑上来咬人。
这便是风长天的宝座了。
姜雍容绕着椅子看了看, 又用手抚了抚, 微微笑了。
后宫中的御座跟这个比起来, 确实不如它舒适, 也不如它威风,难怪风长天看不上。
“吩咐下去,让小的们过来拜见大嫂!”花仔传令。
“不急。”姜雍容止住她,“先把账本拿过来吧。”
“账本?”花仔一呆, “什么账本?”
姜雍容也呆了,“你们每回抢北狄人也好,敲诈富户也好,每有入账, 难道不记数目?”
“哈哈哈哈银子还没捂热就被大家分了, 还记什么记?”花仔说着, 忽然想起来, “啊等等,山上倒是有一本,你等我,我去拿!”
话音才落地,人就没影了。
大厅建在山寨的最高处,站在厅门口举目远,可以将整座云川城尽收眼底。
那城门巍峨,城中房屋栉次鳞比,城外则草木荒芜,间若才有几间瓦房,两者天差地别,形成鲜明对比。
难怪北狄人一来,天虎山的人便能随后而至。
姜雍容几乎可以看到风长天在这里登高远望,一看见北狄人出现,便呼喝着带人下山,一路纵马驰骋,北狄人杀个落花流水。
她见过他战斗时的样子,眉眼飞扬,眸光胜过刀光。
他像是一柄绝世神兵,专为沙场而生。
“喵……”
一声猫叫划破厅上的寂静,也打断姜雍容的思绪。她低下头,只见一只橘色的猫儿跃过门槛走进来,在她脚下绕了一圈,抬头望她,又“喵”了一声。
姜雍容道:“我猜,你是俏娘,对不对?”
猫儿“喵”了一声,像是回答,又转着她转了一圈,尾巴还撩了撩她的裙摆。
姜雍容入宫之前太忙碌,入宫之后太惨淡,前者没时间,后者没心情,从未接近过猫猫狗狗,不知道它这举动是什么意思,猜想它也许是饿了。
她身上没有吃食,厅上有张长桌,上面只有酒坛和酒盏,另外还有一壶茶。
姜雍容想了想,也许它是渴了,便斟了一盏茶,端到猫儿面前。
猫儿过来嗅了嗅,尝也没尝,舔了舔鼻子,走开了。
姜雍容:“……”
被、被嫌弃了。
猫儿径直上了风长天的椅子,往虎皮上一卧,肥嘟嘟的肚皮都快淌开来了,然后开始舔爪子。
风长天说起过猫,可没说过,猫这么……胖。
好一只旁若无人的大肥猫。
她当时忘了问了,风长天是什么时候捡到它的呢?它多大?他怎么会想到捡一只猫呢?还一养养这么大,这么肥。
是到了这一刻,她忽然发现,自己很想风长天。
以前明明有那么多时间在一起,都做什么去了呢?在清凉殿里的那些辰光,为什么不多聊聊天呢?
为什么不多问他一些事……问问他幼年的病是怎么好的,这化鲲神功是怎么练的,这猫是怎么捡的,这沙匪又是怎么当的?
她走过去,坐在风长天的椅子上,从风长天的位置望出去,望见了宽大的长厅,望见了荒芜的城郊,望见了被城墙箍起来的云川城。
原来,这便是风长天眼中所见到的风景么?
“喵……”俏娘叫了一声,像是在回答她心中的话。
她把它抱过来,放在膝上。沉沉的暖暖的一只,放在膝头瞬间一阵温暖。俏娘也不反抗,甚至在她抚摸背脊的时候,还打起了呼噜。
……真是什么人养什么猫。
姜雍容有点想笑,眼眶却同时有点发涩。
这是她第一次知道想念的滋味。
这种滋味她很早很早就在诗里读到过,它有个名目叫做“相思”,少年时写诗填词,还曾经为赋新词强说愁,以相思为题写过几首,但直到现在才知道,相思的滋味原来是这样的。
有点疼。
有点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