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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无救这几日便在镇上寻吃食。
近日恰逢雨季,他淋了几场雨,好歹吊着条命,还没死。
只是他本就受伤未愈,这会伤口开裂,腐败的气味与多日未曾洗澡的酸臭共同发酵,人们见着他,都要捏着鼻子躲得远远的。
“让开让开,都让开。别挡路!”一声大喝响起,只见不远处驶来一辆高顶辇车,那驾车的马夫手执长鞭,身上环佩玎玲,一看便非俗人;就连车上的帘帐,也皆绣满了金丝,在阳光的照射下,闪烁着别样华贵。
有人窃窃私语道:“好像是京城来的贵人,瞧瞧,那马夫身上穿着的,正是京城现今流行的款。看到他腰上那枚玉佩了么?我前月去了趟京城,在藏珍阁见着它了。说是天下仅那么一块,要卖一百五十两银子呢。”
另一人倒抽一口凉气:“一百五十两银子,这……”
范无救抬眼看过去。
果然是贵人,就连车夫都穿金戴银,挺拔魁梧,不似凡人。
他想了很久。
他觉得,他还是不能放过这个机会。
于是,范无救冲上去,重重摔在了辇车之前。
马儿一阵嘶鸣,高高地抬起蹄子,就在范无救以为自己要丧命蹄下之时,一道怒喝声响起:“什么人?竟敢拦三皇子的辇车?”
范无救悄悄睁开眼,就见那四匹马儿离他也不过半尺距离,而辇上的车夫正瞪着一双眼怒视他。那车夫上下扫视他一眼,低声朝辇车递话道:“殿下,是个小孩。”
他大难不死,忽然凭空来了勇气:“你们撞了我,是不是该给我赔偿?”
那车夫瞪着他,骂道:“什么赔偿?你这混小子,可别得寸进尺了!”
范无救索性拉起自己的裤脚,露出那双半瘸的腿:“你们撞伤了我,却不愿给我点钱作为赔偿。除非你们杀了我,不然你们别想过去!”
“你——!别以为我不敢杀你!”那马夫抽出自己身侧的佩刀,看得范无救心中一阵害怕,却仍倔强着,不肯服软。
“好了,毕竟是个孩子。”辇车之上,一只素净大手掀开车帘,是个衣着朴素的男人,笑吟吟的:“你们莫为难他了。”
旁人搀着他下了辇车。他走过来,不顾身后反对的声音,那双大手温柔地将范无救扶起。
范无救忽觉自己身上又污又臭,唯恐玷污了他。于是范无救向后挪了挪身子,向他伸出手:“我要钱。”
他用手擦去范无救脸上的脏污,语气柔和:“不知你要钱做些什么?”
“吃饭。”范无救说,“你给我钱,我就走了。你这样有头有脸的大人物,该是最不想被我这样的人缠上吧。”
男子看着他,沉吟片刻,问道:“年岁几何了?”
范无救虽说读了些书,却无人领进门。这会并不能听懂他这文绉绉的问话,只得反问道:“什么?”
他笑道:“你几岁了?”
“十三岁。”范无救见男子总顾左右而言他,生怕他不肯给钱,又道:“我懂得可多。你们撞了我,合该赔钱的。”
“十三岁,是进学堂的年纪。”他说。
范无救低下头,手攥得死死的。
他也想进学堂。
可他连温饱都成问题,更遑论读书了。能在破庙里,捡一些别人不要的书读读,便已是天大的幸事,他已不敢奢求更多。
“你废话那么多,到底给不给钱?你若是不给,我便赖着,赖死你了。”
却不想男人哈哈一笑,站起身,拍了拍他的头,道:“我不会给你钱。”
范无救瞳孔猛的一缩,心沉了沉。
是了,就算他赖上了,又能怎么样?他是那些人口中的“三皇子殿下”,而他不过是个市井无赖,就算死了,恐怕也只会有人拍手称快。
许是看见范无救那双黯淡绝望的瞳眸,他又接着道:“你且莫激动。我与城中承德书院的顾先生是为旧友,你若是愿意去他那念书,费用由我来出,如何?”
范无救眼前一亮,可他毕竟年龄不大,还是小孩脾性。他强压下心头的喜悦,只嘟囔道:“读书有什么用,又填不饱肚子。”
话一说出口,范无救就后悔了。他生怕眼前的男子收回这番承诺,那双眼紧紧追着男子,眸里写满了希冀。
却不想男子只是又拍了拍他的头,道:“你若是想开了,便去书院找他。”
男子上了辇,那马夫脸色难看地走过来,往他怀里塞了个玉佩。
正是那名男子腰上挂着的那枚,比这车夫的还要珍贵一些。
“走罢。”
他听见男子说道。
只听一道破空之声,鞭子挥下,马儿长鸣一声,迈开了步伐。
范无救方反应过来:“等等,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框我?”
他看着渐行渐远的辇车,着急地大喊道:“你信甚名谁?我怎么才能再找到你?”
“三年后,你若是学有所成,便在除夕
', ' ')('那晚,到江临城望乡桥下等我。”男子的声音远远传来。
范无救死死抱着那枚玉佩,像是濒死之人抓住浮木。
他嘴里喃喃道:“你不能骗我,你不能骗我……”
“你要是骗我,我就算死,也赖上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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