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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事(谢必安):计(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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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到底没见到母后最后一面。

就在他归京途中,先皇后崩,与文帝一起合葬陵墓,谥号文庄皇后。

谢必安喝下一碗浓稠药汤,说不清是嘴里苦还是心里更苦。

先帝后接连驾崩,难说其中没有新帝手笔。这会新帝召他入京,只怕来势凶猛,不好应付。

“书章,将我那套礼服拿来。”谢必安道,“今夜的宫宴,你便随我去吧。”

书章身形一愣,“奴知道了。”

这夜难得停了雪。

这是入冬的第二场雪,这雪下了两旬,到处都积了厚厚一层。

行至宫门,便见十多个宫人们拿着扫帚,将新堆起的雪扫尽。

皇宫自是日日有人清扫,若是让哪位达官贵人磕着碰着了,宫里便又有一个人要掉脑袋。

书章扶着谢必安下了马车。

“见过楚王殿下。”

宫人见了他,扑通跪倒一片。很快,一名紫绶太监快步赶来,笑道:“楚王殿下,请随老奴来。”

谢必安点点头,抱着暖炉,慢悠悠地朝永乐殿走去。

殿外,远远便见他的大哥坐在主位之上,一身象征帝位的黄袍,更显意气风发。

太监躬着身,将他带至次位落座。

“必安,你我兄弟二人可是许久未见了。”皇帝举起一樽酒,道。

“臣见过皇上。”

“免礼。”皇帝仍是笑吟吟的,手中举着的酒未曾放下。

谢必安心领神会,也斟了一杯酒,一饮而尽。

皇帝脸上的笑意更浓。

舞姬鱼贯而入,随着宫廷乐师的乐声翩翩起舞。

谢必安不动声色地扫视一圈,便见他的老师,御史大夫林居堂,正坐在永乐殿角落里,面容愁苦,满头花白,一脸颓态。

而他身侧,赫然站着当朝大理寺少卿之女,御史大夫之孙,林婉。

她怎么在这?

仅仅是命官女眷,身无诰命,是不够资格参加宫宴的。

谢必安收回眼神,心中暗叹。

他怕是猜到,他这位大哥在打什么主意了。

酒过三巡,宾主尽欢;

谢必安身子不适,除了那杯敬给新帝的酒,只捡了些糕点垫腹。

“林御史怎的只喝酒,不说话?身侧站着的这位……哎哟,这便是林婉小姐吧,长得真是楚楚可人。”工部尚书举着酒走来,醉醺醺道。

他与御史向来不和,更怨御史常年参他奢靡贪财,是以两人一见面,便免不了一番唇枪舌战。只是这会林御史不理会他,沉闷地喝酒。

皇帝的声音从上头传来:“哦?这位就是林爱卿的爱孙么?朕瞧着,还当真是远山芙蓉。”

林御史心下一咯噔,忙拱手道:“小女性情自小骄纵,前日她吵着要来宫宴见世面,老臣便依了她,还望陛下赎罪。”

实则是当朝皇后传召,不得不来。

只是这话,他不能说,也不敢说。

皇帝端坐主位上,笑着打量了林婉一会,唤道:“必安。”

“臣在。”

“朕记得,你与林家小姐青梅竹马,打小便玩在一起,感情很是深厚。十二年前,御史夫人带她入宫,她不小心摔碎了母后最爱的琉璃盏,还是你挺身而出,替她扛了罪责。”

皇帝说话时,林婉早已跪在地上,不敢插嘴。

谢必安眸色沉沉:“回皇上,确有此事。”

“既如此,”皇帝右手旋着杯盏,漫不经心:“那朕便为你们赐婚吧。”

果然。

他明明应该欣喜的。

他与林婉两情相悦,又得新帝赐婚,本应欢喜地应下,再谢陛下隆恩。

可他却高兴不起来。

“皇上,臣……”

他话未说尽,皇帝便打断了:“欸,三弟就不要推辞了。连十一弟都娶了亲,你却连个楚王妃都没有,这成何体统?还是说三弟,看不上御史家的官小姐?”

谢必安攥紧了拳头,低声道:“臣没有,婉小姐很好。臣,谢陛下赐婚。”

“既是楚王娶妃,可不能怠慢,便让宫人们好生准备。德顺,你去钦天监,让他们择个良辰吉日。定要寓意吉祥,福气绵长才好。”

那名紫绶太监躬身行礼:“奴遵旨。”

他与林婉的婚期,定在了来年七月末。

这意味着,这将近八个月的时间,他都只能在京城呆着,不能回封地。

变相禁足。

德顺太监这段时间笑眯眯地往他王府里送了不少奇珍药材,说是陛下关心他的身体,希望他能快些好起来。

“爷,该喝药了。”书章小心翼翼地端来药汤,隔着屏风唤他。

谢必安将思绪从书中抽出:“嗯,你放在那吧。”

书章踟蹰一会,方道:“爷记得要趁热喝。”

便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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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必安又翻了会书,却怎么也看不进去了。他披上外衣,出了门。六刃迎上前,扶住了他。

“备马,去一趟林府。阿六,你随我一起。”

林府人丁稀少。御史夫人前两年仙逝,几个儿女都已成家,府中只剩个孙女陪着他。

林婉与他定下了婚期,未出嫁前不能见新婚夫君。御史偌大一个林府,只见得到林御史与几名扫洒侍女。

林御史坐在堂前,眉眼写满了忧愁。

“先生。”谢必安笑着唤他。

“唉,殿下。”林御史刚要起身行礼,便被谢必安摁住了。

“殿下,是老臣连累了你。”

“先生说的哪里话。婉姑娘贤良淑德,我求之不得,何谈连累?”

林御史只是连连叹气。

“新帝多疑,还请殿下……万事小心。

“先生!”谢必安急忙拉住他的手,“先生,也需谨言慎行。”

一晃七个月过去,谢必安每日便喝喝药,看看书,也不常走动。

去年落下的病根虽未好全,但也康健了一些。

相比谢必安的处变不惊,六刃倒是急得很:“主子,您怎么一点都不着急啊。这会快到秋收的日子,边关蛮夷蠢蠢欲动,您这再不回去,我怕到时横生变故。”

谢必安翻过一页书,语气淡然:“我信得过彭将军。”

“可他是个榆木脑袋,有勇无谋。我担心他被人骗了去。”

谢必安合上书,看着六刃,道:“你且放心。过了九月,我定能回去。”

听了这话,六刃又惊又喜:“主子说的可是真的?”

“嗯,”他道,抬眼望向书桌旁磨墨的书章:“怎么发起呆了?墨磨好了么?”

书章回过神来,忙点头:“爷,磨好了。”

“写个字看看。”

书章一愣,拿起毛笔,沾了墨,写下一个“离”字。

六刃抢过来看:“书章写字愈发好看了,还是主子教得好。”

“嗯。”谢必安道,“可惜少了些风骨,还要多练练。”

婚期已至。

楚王妃入府,盛况空前绝后,羡煞了京城一众贵女。

谢必安看着凤冠霞帔,明艳娇美的新娘,扯出一抹笑意:“婉儿,你今天真漂亮。”

林婉低着头,愁绪万千,她叹了一口气,“没想到,再见殿下,却是如今这种局势。是我们林家拖累了殿下。”

“这些话便不要提了。”谢必安道,“有一件更重要的事,你且听我说。”

楚王大婚三日,楚王陪着楚王妃回门。

许是舍不得孙女,楚王妃回门后第五日,御史大夫一病不起,病势凶猛。

楚王妃恸哭一场,跟着染上了风寒。这风寒染了十数日,才幽幽转好。京城此时传起了流言,说是楚王命里福薄,克师克妻。

这场万人瞩目的楚王大婚,不过半月,便叫人诟病不已。

就在楚王府处在风口浪尖之际,楚王妃出了远门,去城外的寺庙烧香祈福,以求阖家平安,方堪堪堵住了这悠悠众口。

“主子,你这是什么计策?封地没回去不说,还把您自己的名声搞臭了。”六刃抱怨道。

谢必安将眼神从书上挪开,瞥了眼六刃,又转回头看书,轻声道:“是能让大家都活命的计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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