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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抗洪救灾之事,众卿以为,谁人可担此重任?”
——“三皇子从小聪慧过人,性情敦敏,待人宽厚。臣以为,三皇子可堪重任。”
——“臣附议。”
……
“殿下,您乃继后嫡长,太子殿下为先后所出。论身份,您不输太子。太子好大喜功,生性暴戾,不堪储君重任;臣,恳请殿下……”
谢必安叹了口气,将手中的《资治通鉴》放下,走上前,将垂垂老矣的御史大夫搀起,“先生快快请起。先生这番话,日后便不要再说了。若被有心人听了去,我与母后也难保全你。”
“殿下……”御史大夫猛然抬头,泪水顺着他脸上的皱纹流下,看得谢必安也是心疼。
“我已向父王自请前往封地,”谢必安深深看着眼前这位白发苍苍的两朝元老,语气舒缓了些:“还请先生,尽力辅佐太子。”
……
边陲之地虽然清苦,却也自在。
谢必安穿着单薄深衣,半躺在榻上,手抵住太阳穴,垂着眼看书。
外边天寒,室内生了火,暖和得很;热气熏得他昏昏欲睡。
只听“吱呀”一声,一名近侍端着烧热的煤炭走进来。隔着屏风,隐约可见榻上正躺着一人,他细声细语道:“爷,奴来给您添些柴火。”
谢必安将书放在床头,卷着被褥,闭上眼小憩。迷迷糊糊听到有人叫他,他也只是“嗯”了一声。
近侍走到火炉旁,将燃尽的炭夹起,添了些新炭,便蹑手蹑脚地出去了。
只是他刚睡下不久,门外便响起了一道急促声响:“主子,主子!不好了,主子,不好了!京城来信了。”
然后是一道微弱的斥责:“真是造孽,六刃,你小声些,爷刚睡下。”
紧接着,又是那道急促的男声:“我这是要事!书章,你别拦着我。”
谢必安身子动了动,过了一会,方幽幽转醒。
他打了个呵欠,抬手将榻边挂着的大氅拎来,披在肩上;而后他大步走到门前,将门拉开:“何事?”
院落内所有人齐唰唰跪下,“殿下好。”
六刃也跟着行了一礼,而后他从怀中抽出一封信,跪着并双手抬起,将信呈上:“主子,这是京城来的信。”
信封上只简简单单三个字:“必安启”。
谢必安将信封撕开,拿出信纸,一字一句认认真真地看。
“好像是京城那出了变故,”六刃斟酌字句道,“说是……”
信看至一半,谢必安手忽然垂下,信封与信纸齐齐飘落在地面上。他面色惨白,说不出话来。
谢必安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声音颤抖:“父皇……崩逝。母后侍疾,染上重病。”
“书章,阿六。收拾一下行李,我们回京。”他话刚说出口,又否定自己道:“不行……不能回去。”
这时候回去,只会落人以话柄。
他无力地垂下肩,转身回房,“书章,替我研磨,我要写封信,送回京城。”
*
他写了两封信,一封恭贺太子登基,一封是写给母后的家书。
等他放下笔,已是寅时了。
谢必安将两封信给了书章,让他寻个可靠的人快马加鞭送回京城。
“太子多疑,给母后的这封信,切记勿让太子知晓。”谢必安道。
“奴知道了。”
谢必安长叹一声,他望着窗外嫩黄的桂花枝,自言自语,道:“希望母后能平平安安的。”
这一年的冬天来得又急又凶。
十一月,寒冬飞雪,谢必安再次接到了京城来信。
这次,是他的太子大哥亲笔写的信。
不,现在太子已登基,该称他为皇上。
信上说他多年未见三弟,想他想得紧;母后又病危,希望他能回京一趟。
谢必安坐在榻上,身侧放着一个小暖炉。他垂着眼,皱着眉头看完这封信,心中一片哀戚。
鸿门宴。
他何尝不知?
只是身为人臣,纵使前方是刀山火海,他也得去。
“咳咳,咳咳咳……”他下意识以袖遮口,却咳得衣袖上都是暗红的淤血。
他这病来得就和这年的冬天一样,又急又凶。
大夫说他是积劳成疾,常年积郁于心,一时间心神剧烈动荡,这才一病不起。
六刃看着,很是心疼:“主子……”
书章倒是机敏,早早拿着新袍在一旁候着。
谢必安褪去了染血的袍子,将新的衣袍穿上,哑声道:“去,准备一下,三日后,我们回京。”
谢必安赶到京城时,雪意正浓。
呼啸的北风夹着大片雪花,吹得人看不清道路。
左金吾卫大将军带着约莫五十名军士,正恭候在城门外。这些身披甲胄的兵士列成方阵,显得只乘一辆马车的他萧瑟不已。
', ' ')('“老臣恭候楚王多时。”
谢必安咳了几声,轻声说道:“韩老将军,别来无恙。”
六刃掀开帷幔。
谢必安卧在马车里,抱着暖炉,唇色比这漫天的雪还要苍白。
韩将军只匆匆瞥了一眼,忙低下头,恭敬道:“楚王舟车劳顿,又重病在身。此地不宜久留,还是快快随老臣入京吧。”
谢必安微微颔首。
棕红帷幔再次垂下,一行将士挟着马车,浩浩汤汤地进了京城。
也是他曾经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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