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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洛景在这间屋子里呆了一整天,毒妇派人给他的屋子上了把锁,他出不去。
为了防着他“出岔子”直接断了他出岔子的可能,不愧是一家主母。
不过,幸好木长松不是真正的全士,仕途不仕途的与他关系不大,毒妇瞒着什么,木长松总会想办法一一告诉他的。
洛景吃着毒妇派人送过来的饭,等着木长松给他送消息来。
这餐饭已经凉透了,屋子里也慢慢地变暗,天快黑了。
洛景等了一天,终于把人等来了:“情况如何?”
木长松推门进来,坐下喝水:“今日见了个老熟人,全府上下特别重视,那位夫人一直对我说不要犯混,对那人要有求必应,说是可保全家世代荣华富贵,就像......”
“就像什么来着,反正在下见得特别多,像什么呢......”木长松皱着眉想。
“就像下层的官员对上头来的官员的贿赂。”洛景道,“你见得很多?”
木长松挠挠头:“在下志在四方,走的地方多了,这类的事看得也多。”
洛景也就随口一问,没兴趣深究,重点还是放在眼前:“那官员叫什么?”
木长松有些迟疑:“与洛老板还是本家呢,同样是姓洛,单名一个霄字。”
洛霄啊,那他可就太熟悉了。
“有没有探到他的目的?”洛景知道这纯属多此一问,实在没必要,但是他就是忍不住想知道他的往事。
“没有,他只是例行查了些账目,未曾过问其他的。”
就知道,只要是他,就没可能让人探到他的口风。
洛景望着门外没再问什么。
木长松见他这般模样,脸上不显,眼里却含着惦念,这应当是在思念故人。
这个故人他也认识,就是他刚刚所提起的洛霄。
坤元十六年有一桩大案,秭阳城主串通巡抚欺上瞒下,私自增加赋税,买卖官职,秭阳那叫一个民不聊生。
新上任的状元郎洛霄刚巧做了巡抚,提前来到此地,见当地百姓过得如此苦楚,便四处搜查证据,然后把秭阳的城主打了个措手不及。
人证物证俱在,秭阳自此换了一家当城主。
至于前城主,指的应该就是这全家了。
据悉,全家卸去城主的权势后也未衰败,反而仗着天高皇帝远,在商之一道风声水起,上面的责罚对于全家来说就是风声大雨点小,除了一个城主的虚职被去掉了,一点影响也无。
三年后,洛霄再度来秭阳,为的就是彻底办了全家。如果没记错的话,当时,先帝筹谋三年就是为了削减各地城主在当地的权力,第一个就是拿秭阳的全家开刀,杀鸡儆猴。
原以为全家这个前城主会是二十个城主当中最好拿捏的,不料却因此损失了一名重臣,但好在这个“鸡”最后也杀成了。
全家成了瘦死的骆驼,靠着那点比马大的骨头架子在秭阳残喘着。
后来,全家仿佛中了什么诅咒似的,全家的人一个接一个地全死了,秭阳地百姓都觉得是青天大老爷保佑,将祸害一个个都带走了,全府里头的人却觉得是全家几代作的冤孽太多终于遭报应了。
算算时间,这应该就是三十年前的秭阳城城主全士。
他现如今所顶替的那个人。
“你去下拜帖,邀洛霄醉香楼一叙。”
木长松一愣,随即点头:“好。”
“记得带上你搜出来的账本。”洛景交代他,“别忘了来接我。”
“好。”
洛景认真地看着他,没说话。
木长松问:“还有什么要嘱托的吗?”
洛景揉了揉额角:“别让你家那婆娘对我使坏。”
“好。”木长松补充了一句,“还有,她是全士的夫人,不是我家婆娘。”
“没了,你走吧。”
木长松挑眉:“用完就丢?”
“最终不还是为了你的小命着想?”
木长松:“......”您说得真对。
翌日傍晚,木长松带着洛景前往醉香楼,出门前洛景瞥见一处,那毒妇正躲在那里看他。
咬牙切齿的,面上是藏不住的嫉妒,眼露凶光,见他发现还隔空说了句话,不露声音光给他看个口型:“给我等着。”
洛景想,那后头大概还跟着一句“再过几日就是你的死期”。
他嗤笑一声,不作理会。料想那些死去的姑娘铁定是这全士玩腻了的,才会落到毒妇手中,凌虐致死后再被丢到乱葬岗,那全士只做个“深情款款”的睁眼瞎,这个死了再去找下一个。
此二人当真“天作之合”。
木长松问他笑什么,洛景故意看向毒妇藏身那处,毒妇见状连忙从另一头离开。
木长松什么都没看到,仍旧一脸疑惑。
洛景心情却大好:“没什么,只觉得那处的花开得独好。”
', ' ')('莫名其妙,那处的花都秃了,哪开得好了?
木长松再定睛一看,花枝上是没了花,花全落在了地上,仿佛还被人狠狠地蹂、躏过,他恍然大悟,也不说什么了。
等到了醉香楼,洛景点了一桌子菜,好半晌进来一个人,那人“哟”了一声,赶忙坐下动筷夹菜,连人都没顾上。
无他,洛景这桌菜点得太符合他的心意了,简直就是按照他的喜好来点的。
事实也是如此,洛景就是照着他的喜好来点的。
高风亮节的好官洛霄平生不喜财不好色偏喜欢吃,吃里头又偏好素中裹荤肥而不腻的。
此人若是见着了美食,一准走不动道,甭管对面坐着什么人,他都是坐下先吃完了再说话。
洛景让木长松把人约到醉香楼就是这个缘故——醉香楼乃是秭阳城的一绝。
“吃这么急做什么,你当谁都是你这般的饿死鬼投胎。”洛景讥讽道。
这话当真刺耳,有这么求人的么,洛霄咽下嘴里的东西,放下筷子,喝了口茶:“你们....”
洛霄被骂自然是要骂回去,但禁不住人不对,如果没记错的话约见他的是全府的城主全士,对面坐着的两个人他连见都没见过。
见都没见过就这么嘲讽他,找骂呢。洛霄气沉丹田,最后憋出一句:“你俩打哪来的?”
指名道姓骂才有意思,不知来历姓名就骂太有失风度。
洛霄是何人?
多年以前有位才子,惊才绝艳,名动京城。
身穿状元袍,长街策马,那意气风发的样子,惹得多少姑娘芳心暗许。
后来为臣为官,更是名动天下。全大宁都知道,当朝有位为民请命的好官,那是真正的父母官。
那就是洛霄,那也是他爹。
青史有名的洛霄是他京城纨绔洛少的亲爹。
洛景与这人相处挺久,知道这人是个什么德性,虽是个为民请命的好官,但行事诡谲,往好听了说是出奇制胜,往通俗了说就是臭不要脸。
机缘巧合下才有这一相见,洛景也不是那种伤春悲秋之人,见着故人并不会要死要活地抱着对方哭,他只会以一种熟稔的姿态告诉对方,白云苍狗,而他不曾变。
可惜的是,这个故人在三十年前并不认得他。哦,那会儿洛霄还没跟他娘成亲。
才反应过来一腔熟稔喂了狗,平白就给自己找了无数的尴尬,洛景不说话了。
“实不相瞒,在下就是全士。”木长松搭了话。
洛霄打量他半晌,忽地笑了:“那全士是个二十来岁的小白脸,就您这样貌,说是全士的爹都不为过。”
“不过呢,我听说全士的爹缠绵病榻已久,你应当不是他爹。”他指了指洛景,“他爹倒有可能。”
说完一个乐呵:“老子是个有些吓人的邋遢鬼,儿子却像个锦衣玉食的少年郎,贵夫人定是个天仙般的人物。”
在洛霄眼里他们倒是原样,陈桃在他们身上下的变换之术似乎在洛霄面前没有用。
两人对视一眼,洛景示意木长松进入正题。
“不管是不是以全府的名义,你来赴约不就是答应了在下信中所言了吗?”
洛霄夹了粒花生米晃了晃:“所言什么?我不过是看在醉香楼的份上来的,可没答应什么。而你们以全府的名义约我出来是何居心?”
“洛大人早就来了秭阳,想必也见过秭阳最真实的样子。”洛景突然说话了,“全府可不仅仅是剥削百姓这一条罪名。”
“哦?还有什么?”洛霄又夹了粒花生米往嘴里送。
洛景道:“买卖人口,逼良为娼。欺上瞒下,藐视律法,买卖官职,贪污赋税。”
洛霄看起来毫不意外:“证据呢?”
“陈桃姑娘。”
洛霄终于放下了筷子,与他对视:“你认得她?”
“她想见你。”洛景其实不知道陈桃与他爹洛霄有什么前缘,他爹的态度没什么奇怪,奇怪的是陈桃。
他方才没说话就是在回想来时诸人的言谈表现,为什么其他人见他与木长松都是全士与陈桃的模样,独独他爹洛霄不同。
再想三十年前洛霄来秭阳办的那桩大案,若是没有内应相助,拿到这些证据难如登天,而那时陈桃也已经进了全府。
那时碰上一个可以伸冤的人,陈桃理应不会放过,可陈桃有什么本事让洛霄无缘无故地相信她?总不可能是那张脸,他爹又不好色。
两人关系值得商榷,但联手的可能性太大了,洛景抱着宁可杀错也不放过的心态就问了。
这一问倒还真的让他问出点东西来了。
洛霄笑道:“想见我?那就来见啊,派你们两个来做什么。”
洛景也笑:“还请洛大人跟我去一个地方。”
洛景将洛霄带到了藏着阵眼的院子,桃花依旧开得极盛。
洛霄一踏进院子,院子就变了样子,洛景就知道他
', ' ')('赌对了。女子对一种人格外不同,那就是她们的心上人。在洛霄眼中得他们是原样自然是因为陈桃,陈桃不乐意心上人眼中的自己是个大男人扮的。
他为何会这么想呢?
桃花树似乎变了个模样,树下站着个女子,亭亭玉立,正是陈桃。
见她先是冲洛景点头:“多谢无常大人。”
洛景遂与木长松退出小院,搁门口守着。
女子看心上人的眼神自然也不同。遥想当年,有多少姑娘就是这么看他的。
至于他爹与另一个女子共处一室会不会有事,洛景一点也不担心,这不过是一个依着陈桃执念生出来的幻境。
所谓幻境,不过自欺欺人。只要陈桃骗自己一回,她这第三愿也成了。
院内陈桃仍然是少女样貌,可她早已历过千帆:“好久不见。”
洛霄不知何故,点头却未作言语,刚才那个活灵活现的洛霄不见了,站在原地的他此刻如同一尊木偶。
陈桃怅然若失:“还是不行吗......”
她试着唤了一声:“洛公子,你还记得妾身吗?”
她定定地看着他,眼睛分毫不离,生怕错过什么,然而那人却更像木偶,一动也不动,待陈桃走近,洛霄的身影便化作万千的桃花瓣飘向了阵眼。
她费尽心思只为再一见故人,却终究只是虚影。
陈桃又叹一声,给门外的洛景传了句话:“明日,替我将全家料理了吧,他们恶事做尽,是罪有应得,无常大人也不必心怀愧疚。”
门外的洛景道:“那明日,洛霄会来吗?”
门内似叹非叹:“不来也无妨,妾身只剩最后一个不要紧的愿望,无常大人为了你旁边的生人,事情还是快些了结了为好。”
洛景不作他言,拉着木长松又去了醉香楼。
那桌菜还在那,依旧是原样,分毫未动。
洛景坐在洛霄坐过的那个位置上,学着他的样子夹了粒花生米,晃悠几下,又放下了。
他抿了口酒自言自语:“小爷是你儿子啊。”
木长松以为洛景在和他说话,但没听清,遂问:“你说什么?”
洛景心情不好,不想搭理这个人:“没什么。”
木长松向来没什么眼力见:“说嘛说嘛,又没什么的。”
他哦了一声,送给木长松一个“滚”字,丢下一句话就走了:“明日我会杀了全家上下,到时候你不要慌记得离我近些,我送你出幻境。”
即便是幻境,碰上故人总忍不住多见一见,洛景也是好久都没见过他了,突然这么一见,才觉得有那么点想。徒增烦丝罢,他爹娘早就入了轮回,再也见不着了。
洛景从未听说过自己的爹还有陈桃这么一段风流债,他从小听得看得最多得便是自己爹娘恩爱非常,日日在他面前打情骂俏。
没想到来处理一个女鬼,竟翻出了他爹几十年前的风流烂账,按时候来算,应该是他爹娘成婚以前的破事了。难不成他爹学那陈世美抛弃了糟糠之妻,为了荣华富贵娶了他娘,然后日日陪着他娘做戏?
然后糟糠之妻听说之后背着他跟当地最有钱的主好上了......好像不对,陈桃是为了报仇进的全家......
得,太不着边际了,他爹心中除了美食,百姓就是他娘,哪还有多的分给别人?那陈桃大概就是个单相思。
啧,他这般编排他爹,也不知他那早就投胎了的死鬼老爹会不会隔着轮回池也要回来揍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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